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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蝴蝶 第90节

  陈老太太说:除了我还有谁?曼丽来前,玲珍她妈妈自己住校舍,她舅舅和人挤一个公寓;曼丽来之后,两个女孩儿一块由玲珍妈妈教,索性一家人一起搬出来住。只我有空,便带着曼丽一起打电话看屋子,顺带教教她识路讲英文,最后看中这三卧室的独立屋。他们那么忙,根本没有空闲,还是我跟洋人一毛钱一分钱掰扯下来的。他们看我年纪大,英文又难懂,嫌麻烦,索性就这个价钱给我了!
  淮真说真的很划算,连带又夸奖了屋里雅致的布置。
  陈老太说,从前住法租界的小马路小洋房跟这里一比,也显得小里小气的。在上海那群老女友们,也不见得有这样品味的。她寄过几次相片回国,她们都羡慕得不得了!
  因为淮真提起想出门挑些礼物给努南太太带去,顺带找理发店剪个头发。一不留神将陈老太夸高兴了,等姐妹两洗漱了,换好衣服出门时,陈老太太拿出一张自己绣的红肚子小鸟手帕给淮真,说带这个,美国人都觉得这个最贵重,从前陈教授念大学时,她寄东西给他,苏绣过海关时是要抽税一大笔税的。
  淮真好说歹说,说是她本人的心意,这样不合适,陈老太太才将手帕收了回去。又同她介绍,可以去城西的华人社区买一张国内的小幅挂毯。虽然那儿都是骗美国人的玩意儿,唯独地毯不一样。因为从前丝绸之路去欧洲,地毯总归还是中国的最好,也不会很贵。
  听说她要剪头发,又给她推荐剪发店——“华人社区倒是便宜,但多剪得不好;玲珍可以带淮真去尼法街,上次你妈妈烫葛丽泰·嘉宝在《流浪汉彼得》里那个造型那一家,贵会贵一些,好看的不得了!”
  女孩们还没洗漱妥当,陈教授借了修理公司电话打回来,说已经送走西泽,一切顺利,叫淮真放心。因他一会儿得回去学校讲课,午饭后才回来,如果需要他开车载她们要出门去,得晚些时候了。
  刘玲珍说她们坐计价车出门。
  陈老太一听就来气——“这里太阳不知多晒,一晒就黑,像什么样?”
  玲珍就说——“我们到十字街口去坐计价车,一样也不晒!”
  老太太拦不住,临出门给她们一人塞了只水果,说美国苹果汁多,多吃水果不易晒黑;又叫她们早些时候回来,免得错过午饭。
  曼丽得去学校上课,理发店是玲珍陪着去的。不等淮真问起,玲珍嘴关不住似的跟她将家事都交待得一清二楚,譬如一家人虽说都瞒着陈老太让她信以为曼丽是亲生女儿,不过老太太也不傻,恐怕一早就猜出来了,对曼丽也是一样的好。曼丽乖巧懂事讨人喜欢,老太也觉得异国他乡伶仃辛苦,同为华人本该互相帮衬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半个孙女来宠着。
  尼法街理发店倒不太远,就在十字街口右转。时间还很早,两人到时倒是有个大学生模样的华人青年在那里理发,请理发师替他修剪成“美国陆军式”——听他抱怨说是因为学校白人男学生一般都一个礼拜修理一次头发,而且早起都一种发膏或者淡油,不抹的很容易被嘲笑。他剪陆军式,不止省了发膏钱,还可以两礼拜来一次理发店。
  陆军式修剪得很快,快剪完时,那位理发师傅询问淮真想要什么发式。淮真大致描述了一下,说想像中学男学生一样露出一半耳朵的长短。
  理发师傅问她,是不是想要看起来很像精灵似的那种。
  淮真不明白他说的“精灵”是什么感觉,只说:像个男孩似的就对了。
  那华人青年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说,那怎么行?
  理发师傅随没听懂他那句中文,但大概还是能猜到,瞥了他一眼,说,她很适合剪这么短。
  青年不信,非要留下来看。
  理发师傅倒是个熟手,剪得飞快,三五下就剪出个雏形,问那华人青年:是不是很像精灵?
  华人青年不置可否,仍觉得女孩子将头发剪这样短不太得体。
  一个白人太太牵着狗等在外头,想给自己和狗都电烫个卷发,一双湖蓝眼珠盯着淮真左看右看,问理发师傅说:实在太好看了,也能给我剪这样吗?
  理发师傅便问淮真觉得喜欢吗?
  她说很好看。
  理发师傅得意得不行,说,他从前可是是给葛丽泰·嘉宝做过电影造型的,他可从不在不同人身上做同一款发式。
  好看是好看,人工费也的确很贵,统共花掉了一美金。那青年学生说那位太太的才叫贵,特意叫理发师给她用香水洗发,这样烫下来得花上两美金。
  临出门,淮真被橱窗上挂的一本《星期画报》吸引——封面是个亚裔女子,穿了件灰底纹中袖单长衫,孔雀蓝的纽子从前襟到身体左侧一路到臀际,往下顺其自然开衩,露出两条纤长的腿。长衫是薄纱款,胸前若隐若现可见两点。她手头拿了只纹了红胸鸟儿的半透明纱织折扇,独独遮住半只眼。
  淮真盯着画报看了半晌:“这是……”
  玲珍比她还要先认出这号响当当的杂志封面人物:“叶角儿你都不知道呀?如今飞黄腾达,大名鼎鼎到芝加哥都将她都请来当红胸鸟大使了。”
  淮真愣了一下。
  玲珍说,“你在美国长大,不清楚她从前做的事也不奇怪。三岁险被爹爹娘卖去堂子做红倌人,幸得斗牛子先生出手搭救,叫太太洪灿青从小教她唱青衣戏。因北平那堂子地处垂虹亭,便给她取名叶垂虹。十七岁思凡一曲成名,做人便忘了本,自觉得赵色空的身段唱腔在京城无人能及,将手授衣钵的师娘也不放在眼里,和师娘连唱三十台《思凡》,非要争个死活高下。沈派青衣这一枝本就一脉单传,她师娘洪灿青那年患了脑疾,那年寒冬唱到第二十八台,斗牛子先生深知妻子身体有恙,却仍要逞强唱戏,屡劝不止,便托人递信给她,以师父之名乞求叶垂虹千万休战几日。其间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要么是做徒弟的不知轻重,以为师娘称病是个托词,让人听了去即便师娘认输,也是她让着自己;要么便是洪灿青不肯低头,非要与徒儿决个高下你我,都不肯善罢甘休。最后叶垂虹仍去唱了这第二十九场;洪灿青也硬着头皮登了台,唱到一半,当场昏死台子上,再没醒来过。叶垂虹也落得被沈派除名,闹得与他师父师兄弟与她老死不相往来的下场,那日厚着脸皮去师娘棺椁前磕头认错,气得斗牛子先生当众立誓:从此舞台上,有叶垂虹便再无他斗牛子。后来辗转流离到上海与广东,虽仍偶有票友捧场,自己也再没脸登上名舞台。她郁郁不得志,后来梅兰芳先生去三藩市大舞台戏院,名噪花旗国,好不风光!于是她剑走偏锋,与一些留洋博士教授、租界洋人与华侨不清不楚,为的就是借着谁的东风带她出洋唱戏……如今她也算如愿了,风光几乎能媲美安娜·梅·黄。”
  在华人社区花五美金买了一副山水画的提花羊毛地毯,坐计价车送去镇上给努南太太的路上,玲珍一直喋喋不休跟淮真讲叶垂虹在上海一众太太们眼中名声究竟有多臭:“我妈妈常说,长三堂子讨来个人也没她这么作践自己。”
  叶垂虹是个美人,一言一行都精心雕琢过;做人手段上,也确实不算得个光风霁月的人。但单从她为唐人街与大戏院做的一切,淮真无法单从某一个角度来评判她,于是她也没有附和玲珍。
  努南太太不在家,淮真便将地毯从门缝里塞了进去,又用便签写了许多感谢的话,折起来夹在门扶手上,两人坐了同一辆计价车回家去。
  玲珍见她兴致不高,回程路上也没再提。两人聊了聊船运公司从中国运来的香椿,又聊了聊那一家连锁奶制品店的冷饮最好喝。最后聊到淮真路上吃了碗圣代闹得月经不调,玲珍笑着说:也许你下午可以去一次犹他大学,学校里建了一栋七层楼大医院,学生以及教授家人看病都是免费的。
  淮真笑着说,那又不是什么病,好好休息就好了,省的白人医生觉得中国人都小题大做。
  等回到市区以后,淮真再没有什么时间做别的事情。午间吃饭时,陈教授说他替她联系了犹他大学的汉学客座教授,答应帮她修改英文稿。但是这位老教授有点学究气,只收打字机打的讲稿,手写的一律不看;教授家里有台打字机,她可以利用下午时间将讲稿用打字机打出来带去给教授,他催促一下,今晚之前就可以替她修改一次。
  即便玲珍很想跟她玩,也知道淮真没有空,便捧着本足本莎翁的小说,一整个下午都陪在书房,听她将键盘噼里啪啦敲得飞快。
  约莫下午四十时,淮真就已将十二页初稿尽量完整无误的打了一份出来,接到电话,陈教授马不停蹄驾车回来,将那份行医录初稿带去给汉学教授。到晚饭前回来时,所有逻辑不清,需要调整、完善的部分都用钢笔一字一句圈了出来,又叫淮真利用晚餐时间纠正过来,用打字机重新打一份新的。珍玲妈妈叫曼丽给她盛了碗香椿炒鸡蛋饭上来,淮真胡乱吃了几口,在打字机前一坐到八点。
  陈教授也是雷厉风行的作风,接到第二份稿子,马不停蹄的开车回去了,也没有实现打电话同那学究气的白人老先生预约。
  一开始淮真总觉得按照白人行事作风,即便做到教授职位,也不肯半夜留在学校加班。哪知陈教授近十一点回来,却是满载而归,敲响卧房门将淮真请出来,将一份重新用笔整改过的稿件交给她,很高兴地说:菲利普教授说了,这一份已经很优秀,恒慕义博士绝对挑不出太多大毛病,也会很愿意指导能写出这样优秀文章的有才。
  因为盐湖城冬夜很冷,陈教授大衣外套、眉毛和胡子上都结了层霜。看教授为自己的事风尘仆仆来去奔波,淮真心里感动得不行,捉着教授的手使劲握了握。
  陈教授大笑道:“不用感谢,华人们私心底都会希望能让美国人多看看我们优秀的唐人街华人女孩儿。”
  那天夜里淮真在打字机前一直改到早晨三点钟,等检查稿件没有自己肉眼可见的毛病以后,才和衣睡了一会儿。室内烧着热炉,没有温尼马卡室内供暖那么干燥。虽然想到明天还有更重大的使命,淮真却不怎么紧张,一觉睡到八点钟天亮,陈老太太急匆匆在楼下揿铃催促两个女孩起床洗漱赶巴士。
  第110章 堪萨斯城4
  临出门,淮真接到陈教授电话,到十字街口的影楼去照了个相。从前听说白人照相馆贵,哪知竟然贵成这样,六张六寸照一共花了二十二美金。不过这是第一次乘飞机必须要提供的——后续到了纽约,去六所大学联盟的跨文化会议也需要一张。
  照相师是个很帅的白人小伙,手臂上纹条蛇,照相时一直夸淮真发型很美,说如果他为广告做海报拍摄工作,一定请她去当模特。
  淮真笑着问他可以给什么当模特?
  小帅哥想了想,说也许某一款果汁。因为很多果汁广告都说能让人保持青春与苗条,正好你看起来很阳光轻盈。
  淮真沉思了一阵。
  小帅哥接着说,噢,对了,早餐麦片更适合——你看起来像吃东西很有食欲那种人。
  淮真听完笑了,相机趁机将她抓拍下来。
  不得不说,这是个相当好的摄影师,看到相片那一瞬间,淮真差点都信以为自己够资格当广告模特。
  临出门前,淮真借用电话拨回旧金山中国城,接电话的是阿福。
  她很简洁的向阿福讲了自己的近况,说自己一切都很好,又问家里怎么样。
  阿福听起来相当高兴,告诉她家中一切顺利,最近唐人街外头经济实在不景气,好多意大利人都想和他们合伙做洗衣生意,他正在与罗文商量云云。又叫她出门在外千万别省着,该花就花,要是没钱了就打电话回家,他们叫富国快递给她汇款。
  因知道她借宿旁人家中,阿福也不好讲太多,只叫她到了下一个地方有空再打回家。
  草草向家中报个平安,淮真心里也安心些。
  盐湖城与堪萨斯城都没有专门的客运机场,航班也只是范美航空从奥克兰飞往.的一班,不过除非是波音航空加压客舱,这年头大部分航程都是低空飞行,沿途会在一些城市市郊的临时停机坪停靠很多次。盐湖城市郊的西瓦利城,与堪萨斯城附近的劳伦斯,都是这趟航程的停靠点。
  早晨十点两个女孩拥抱作别,淮真邀请她们常去三藩市玩。
  玲珍偷偷告诉她:“我们都建议曼丽考斯坦福或者加州理工大学,因为她数学很不赖;或者你来犹他大学,不过据舅舅说,假如你真的能在会场上发表那番演讲,东岸不知多少大学会抢着让你入学。”
  淮真笑着说,“总之三藩市离盐湖城很近。”
  玲珍说,“当然,跟东岸比起来是很近。”
  作别女孩们,开车送淮真去机场的路上,陈教授说,“恒慕义博士的事请千万不用担心。而且,如果东岸坚持排华,菲利普教授也表示,假如你愿意申请,他会接受你来犹他大学做他的学生。”
  也不知是觉察她有些紧张,故意安慰她才这么说。不过听起来确实十分受用。
  汽车约莫十一点钟抵达西瓦利的停机坪,那里搭了一个很简易的等候大厅。因为陈教授一会还得返回学校,又因她抵达堪萨斯的旅店,也会向陈家致电报平安,所以与陈教授告别也很简单。
  盐湖城天很冷,她往灰色大衣外又罩了条手织的暗红色围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仍冻得直哆嗦。其实也有紧张的情绪在里面——因为等会儿要见到的人物,是大名鼎鼎“美国研究亚洲协会最重要的成员”,确确实实从前她实在教科书里见到过的伟大人物,对她来说属于活化石一流,不紧张也奇怪。
  她在候机厅自动售卖机上想买一杯热可可给自己暖暖手——美国这年头喜欢开发各种各样的自动售卖机:报纸售卖机、安全套售卖机、三明治售卖机、热饮售卖机,机器总是坏掉,还需要顾客打电话叫人来修理——为了节省人力,又搞不好自动化的典范。
  因为手冻得很僵,她在钱包里摸索了半天才摸出几枚二十五分的硬币。投币等待时,她嘴里念念有词的背诵着见到博士后的开场白——
  “hummel博士你好,我叫xx。请原谅我冒昧前来打扰,因从前博士在燕京大学任教时就听说过你的名字,十分佩服博士对于中国历史的渊博知识与深刻的理解。我阅读过博士写的《超国家的国家主义》,非常喜欢,也因此关注起区域化的超国家现象。这次前往纽约,恰好听pro. 说恒博士也会搭乘这班航空……”背着背着淮真自己也翻了个白眼,换了个相当嫌弃自己的调调说:“原谅我讲了这么多鬼话,究其原因就是想和博士攀谈,搞不好能帮我指点一下这该死的稿件。”
  但凡紧张时她就会这样,事先准备好流利的开场白,会让她接下来的情绪都放松很多。
  冷不丁背后咳嗽响起,淮真以为自己在霸占售卖机,让排队的人等了太久,一边道歉,一边伸手去取水杯,摸了半天没摸到。
  排队的人突然大声笑了起来,用非常正宗,甚至带着股京味的国语说:“塞张一块的纸币进去。”
  淮真先是愣了一下,慢慢转过头,看到的却是一张中年白人的脸。
  身材健壮高大,略略有点发福的征兆;脸颊宽阔,有点北方德国佬的相貌,眉眼里却多少带着点传教士的宽厚——教科书上知名汉学家恒慕义博士那张黑白照,此刻活体出现了。
  “……”淮真一时间有点失语。
  恒慕义博士以为她没听懂,接着用过于地道的国语说:“我是说,投币的坏了,捶两下,把硬币捶出来,再塞张一块钱的进去。总之试试呗。”
  她机械的点点头,狠狠捶了投币机几下,硬币哗啦啦的从投币通道滚出来以后,她又塞了一美金进去。
  热可可拿到手,她脑子仍有点懵,心里想着该怎么礼貌不突兀的自我介绍,将刚才那一段该死的开场白自然而然插进去呢?
  恒博士扬了扬热可可杯,直截了当对她说,“愣着干嘛?走呀。”
  她脑子莫名其妙抽了一下,跟上去说,i haven’t introduce myself yet.
  穿白色制服的陆军警察将飞机扶梯拉下来,恒博士很绅士的请她先走,跟在后面说,“你那刚不是都说了吗?”
  周围一群乘机的白人看着这两人都觉得好奇怪:为什么一个美国人在讲中文,一个黄种人却在讲英文,而且互相还能顺利交流?
  在舷窗边相对坐下来之后,恒博士终于换回英文,学着她那种嫌弃的语气说:“my name is waaizan, i really like your literature blablabla…oh sorry, what’s the ?”
  “supranational nationalism.”
  “good.” 恒博士从乘务手中接过依云,递了一瓶给她,说,“现在我们来研究一下跨国家的种族主义。你那篇文章带着没有?或者你并不打算给我看。”
  她很快从文件袋里,将装帧好的机打文稿递给他。
  乘务告知乘客将会在四小时后抵达堪萨斯城以后,恒博士装作很着急的(“什么?竟然只有四小时!”)从衬衣领里掏出一只单片眼睛,飞快的阅读了两遍。他很简略的说行文流畅很多,美国人也不会挑剔出什么结构句式语法毛病;但也告诉她,内容其实可以更充实。
  他给淮真的建议是:talk sething about daira and heung. (讲讲黛拉和洪)
  当初制造洪爷的丑闻事件,无非是共和党为同民主党争夺加州进行拉票的手段之一,却不想中途横空出世一个黛拉,跨越种族,和洪爷在绞刑架下结婚,无形中却给民主党争取了相当数量的选票。
  淮真询问他,说是否在演讲中寻求某一种政治的正确,让她争取某一方的政治力量。
  恒慕义博士说的确是这样,美国是个擅长演讲的国家,这一套时常用在政治里,比如几个党派为自己的权利拉票时,就喜欢在竞选演讲里说一些骗人的鬼话,而这一套永远行之有效。
  建议过后,结束语仍然是那一句京味十足的,“总之试试呗。”
  第111章 堪萨斯城5
  博士与她一路都没闲着,嘴都讲干了,连带她那瓶依云也给喝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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