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神证道07
开云含笑从擂台上走下来, 进入镜头拍摄不到的走道里时, 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的情况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好, 孟语的攻击极其强势，且不留情面。那几次硬扛下来的攻击, 给她造成了不小的损伤。
此时她的手臂和腹部都残留着钝痛，稍一动作疼痛就会加剧，无法确定是否有骨裂的情况。双脚也有轻微的擦伤, 但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开云不由感慨，那个看起来不大正经的孟语, 竟然会那么疯狂。
还是雷雷比较贴心。友谊地久天长！
考官也知道她有暗伤，默不吭声地指引着她去往医务室进行检查。好在最终结果比预想的要好一些，暂时不需要进行深入治疗，毕竟后面还有比赛。
开云躺在医务室的大床上, 盖着一床柔软的棉被, 打开光脑，进入直播间。
被置顶的依旧是钟御的房间, 他的热度已经快要爆了。
开云纯粹是习惯性地点进去，看看他在说什么。
钟御正在全方位地展示手中的空碗, 一面说道：“开云的确是稀有能源免疫，她的属性点可能都点在续航上。具体怎么回事我不知道, 歃血的属性我也不知道。小号不用埋伏在我这里打探信息了。”
“你说孟语？他不是进了联赛才那么疯狂, 而是只要比武就那么疯狂。武痴嘛, 尽兴比什么都重要。”
开云无法赞同。
面子也很重要的。
随后钟御又开始拐向广告：“这家的营养餐, 真的很好吃……”
开云马上退了出去, 去往下一位对手的直播间打探消息。
第七名的兄弟，和雷铠定一样是个纯近战选手，但是他的武学路子更加极端一点。
他很推崇秦林山，主张的是高防御既王道的路数，开云对他没什么大印象，因为两人基本凑不到一起完成任务，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顶多算是混个脸熟。
这人名字叫乔尚志，身材魁梧，满身肌肉，长得比较着急，全面向秦林山模仿——他也不想想秦林山多大把年纪了。
此时乔尚志同学一脸深沉地坐在沙发后面，专心擦拭自己的盾牌。他果然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所以他打广告的方式，只是将产品一字排开，供众人自行欣赏。
房间里非常的安静，只有隐隐的毛巾不断与盾牌摩擦所产生的声音。开云瞥了眼评论区，顿时整个人都惊住了。
“大公子说你的头秃了，是真的吗？”
“请正面回答一下，我好奇得快不行了。所以你能防得了冷兵器，但是防不了火对吗？”
“是谁烧了你的头，你的头，又是被谁烧的？”
开云发现乔尚志的手臂肌肉正在轻颤，仿佛下一秒就能暴起揍人，冲上去撕了评论区的这帮家伙。可惜他现在只能静静地坐在屏幕后面，为钱折服。
“乔尚志！你要怎么迎战开云？如果她用对付雷铠定的的方法对付你，你要怎么办？”
“告诉我你们这些近战选手是不是基本没有获胜的可能？”
“乔大哥，你听我的，记住一句话，士可杀不可辱！雷雷就算不要脸，他还有几个g的表情包，咱们不行的。开云要是敢放你风筝，你直接打gg退场！”
乔尚志似乎是终于抓到了机会，摔下手里的盾牌，恶狠狠地对着屏幕说道：“开云，有本事正面单挑，不要引导水军来打探我的战术！我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你看破实力的！”
开云：“？？”我信你个鬼！
她愤怒地退出了直播间，然后进入自己的个人账号。
正在房间里等待的网友们见她真的出现，立马刷出一排惊喜落泪的表情，随后出去奔走相告，为她吸引新的流量。
开云看着猛然上窜的在线人数，太阳穴突突直跳。
联盟那么多的人……她并不介意帮忙供养！
网友们在下面关切地询问她的身体情况和后期安排，眼看着评论区飞速滑动，人流量不断攀升……
开云酝酿了一会儿，在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我很好。只是医务室的床比较舒服，我先来占个坑。”
“反正没事，我给大家讲讲，我在荒芜星训练刀法的那些年……”开云离散的目光虚虚落在远处，“我师父，唐话，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特别强势又彪悍的人，从来不担心我是不是会年幼夭折。在你们还穿着兜裆裤上小学，感受社会光芒照耀的时候，他就已经提着我，在荒芜星的荒漠地上进行训练。这里又要说到荒芜星的地形啊……”
网友们在下方愤怒道：“我上小学的时候已经不穿兜裆裤了！”
“呸！我从来不穿兜裆裤！”
“主播造谣，举报了。”
直播间的管理员给她的房间加上了一个tag——“听爸爸讲那过去的故事”，然后塞到联赛相关的推荐位上。
完美。
开云说了一会儿，光脑震动，发现有人联系她，问她要不要给公司的产品做推广。
开云看了下图片，这不就是自己正在用的伤药吗？
观众们只见她表情挣扎扭曲了一下，然后陷入一片祥和，似乎是投入了真理的怀抱。
“……每当我受伤之后，都会躺在床上默默垂泪。当我痛得想要放弃的时候，唐话拿着这瓶药……”开云弯腰从旁边的柜子上拿起了那瓶外用伤药喷雾，展示在镜头前：“喷一喷，痛痛飞走了~”
网友们一阵死寂。
“？？”
“不愧是你！”
“我竟不觉得惊讶。你们这帮联赛考生都是一个样子。但是下次打广告，能不能别突然神转折？扭了腰我都起不来。”
“卑微考生，在线卖货！”
“脸不好吗？为什么你们都不要！”
·
开云不过插科打诨了一会儿，第三场比赛就要开始了。
考官过来敲门提醒，开云将被子用力一掀，跳到地上，披上外套，又变成了一个高冷小刀客。
二人按照提示，站上擂台中间，朝两侧观众示意。
主持人的介绍在空旷的场地里回荡。他终于收敛了说话的力道，因为嗓子已经有了明显的沙哑。
“又是一位近战型的选手！我看见开云带着载叶上场了，这场会复刻雷铠定的战局吗？乔尚志选手的身材真的太高大了，开云站在他前面，简直跟个孩子一样！”
这样看起来，开云确实显得很娇小。
雷动的掌声中，乔尚志嘴唇张张合合，冲着开云说道：“我不和你打，毕竟我的偶像是秦林山，而他又是你的长辈。”
这个外形粗犷的大块头，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细腻的羞涩。
开云看着愣了下，而后竟然有点感动。
乔尚志：“但是——”
开云忙道：“没有什么但是！”
“但是我也不能在偶像面前丢脸。”乔尚志说，“所以我不会动手打你，但是我会动手！”
开云还没领会他话里的意思，旁边的擂鼓声已经轰隆隆地作响，战斗的信号传出，乔尚志先行动作。
开云下意识地给出了防御的姿势，想要进行抵挡，结果乔尚志比她更快一步，将身侧的盾牌重重往前一顿，一副岿然不动的架势，朝她招呼道：“来啊！”
开云的反应像是被施加了负面状态，用了一秒才消化掉他的话，立即抽出载叶，不客气地对着乔尚志挥去一扇。
风刃卷在对方那块厚重的盾牌上，竟然没有撼动分毫。
暗色的金属盾面上内力浮动，闪着一层白光，乔尚志完整地躲在武器的后面，不露一丝破绽。
开云皱眉。
果然一个以防御为主的盾士，不那么好突破。
她立即跑动起来，想要从侧面突围。不想乔尚志个头虽大，动作却很灵活。他听声辨位，转动盾牌的方向，和开云绕起圈来。
然而毕竟是开云围着乔尚志跑，她就是轻功再好，也很难甩开乔尚志的攻击节奏。左右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干脆换了歃血，冲上前去。
莽！
岂料这时乔尚志也动了，他举着盾牌，也朝开云攻来。
开云挥刀力斩，他正面迎战。
“崩裂！”
乔尚志运气，脚下突然爆发出一股积蓄已久的内力，将他庞大的身体朝前推进了半米。硕大的盾牌飞速前进，犹如一座巍峨的巨山。
“嗡——”
歃血击打在厚盾上，受到一阵内力的反震，那酥酥麻麻的震感，叫开云手指发麻、卸下力道。她赶紧退了一步。
对面乔尚志也受不住她的强攻，反退一步。
当最强的盾，遇上最锋利的矛——在一方彻底损坏前，似乎谁也不能分出高下。
观众席上叶洒的表情不乐观了。他两手交叉托在下巴上。
会用扇、用得好扇子的人还是属于少数，开云没法发挥出载叶的功效，那么对付乔尚志，就是大大的不利。
乔尚志的目标其实并不是胜利，一个近战防御类的职业，在擂台赛上并不占优，他想要的，是消耗。这也是他们这个职业的精髓所在。
开云如果想要往更前面的名次攀爬，就必须节省体力，谋划安排，就这样的情况来说，乔尚志简直是个最糟糕的对手。他不锋利，但无比的麻烦！
开云手指松动，不断曲张以缓解酸麻。一双深邃的眼睛从盾牌后面稍稍探了出来，带着冷漠审视着她，似乎就是在告诉她，联赛的世界，远没她想得那么简单。
开云低低笑了一声，重新握紧歃血，朝着乔尚志偏了下脑袋，示意他再来。
乔尚志于是顶着盾牌上前。
开云将内力灌注到歃血中，沉沉吐了两口气，做好和他打消耗战的准备。
“看来这会是一场拉锯战！”主持人喊道，“我们知道，乔尚志选手的每场比赛耗时都比较长。看一下记录。去年，他拖了整整两个小时，直到比赛结束！前年，他打到了一百分钟。是的没错，他也是一个大二就冲进决赛的黑马！所有跟他对战过的选手，无一例外，都会在下一场擂台赛中惨败！”
“乔尚志选手着实让人难以招架！他是一位相当可怕的对手！哪怕是现在处于上帝视角的我，也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切入！”
秦林山两指摆着抽烟的姿势，吐出一口莫须有的白烟，摇头道：“难。”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防御型武者的厉害之处，毕竟他曾经靠着这门技术恶心过不少人。肉盾流配合骚话，绝对能将人八辈子的火气都激发出来。
开云应该庆幸，乔尚志是个话不多的人，否则他多叨逼叨两句，心态就得失衡了。
开云的心态已经在失衡的边缘了。久攻不下，又被屡屡挑衅，作为一名强攻的刀客，她从来没体会过这么挫败的感觉。
开云逃他就碾，开云攻他就防，乔尚志无所不用其极地粘着开云不放，用各种手段消耗她的体力。
这分明就是他的战术啊！毕竟他一个以防御为主的盾士，除了这样的打法，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偏偏他开场的时候说得义正辞严，把秦林山给搬出来，为自己设立高大上的人设——
呸！偶像在他心里根本不值一钱！
这是个绿茶味的小妖精！
开云突然明白他为什么会被人烧了头。
网友们举着应援用的道具，不断为二人助阵纳威。他们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声音却越来越小，越来越哑，最后卡在了喉咙里。
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
他们以为这场推拉对抗，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毕竟开云的作战风格向来是速战速决。结果二人就在场上那么胶着住了。
开云不住被那块厚盾牌撞飞，再不断撞飞乔尚志，两人跟碰碰车似的，激烈地在场中进行博弈。
“相扑？”
“开云太惨了，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宣布，本场票价是目前为止最值的一场。毕竟前一场才三分半。”
“不知道该说是开云拼，还是乔尚志狠……”
叶洒眉头紧锁，近乎自语地呢喃道：“她这样……”体力不行吧。
秦林山的语气里也带上了担忧，摇了摇头说：“快结束了。”
面上虽然冷静，他不停抖动的手指，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焦急。秦林山恨不得上前踹乔尚志的屁股一把，把他直接踢出考场。
嘿，他可怜的女儿啊！她太难了！
不过比赛确实快结束了。
开云一直保持着歃血刀身上的内力，没有片刻收敛。此时歃血已经吸收了不少对方的内力。
虽然因为斩击受到的反震，让她的手已经快要没了知觉，但是歃血的力道在她一次又一次不懈怠的攻击中，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起初，她的一击浮光，只能让乔尚志退后两三步，而现在，乔尚志甚至已经开始寻求迂回战术。
“嗬——”
压抑了一整场的开云，终于爆发出了自己的全力。她调动全身内力，连斩杀向对面。
面对这样的对手，还想要保存实力，是一项绝对不正确的战术。
她的脑海里只有这场比赛，只有胜利！
数道浮光接连从歃血上飞出，裹挟着无可比拟的杀气，重重落在乔尚志的盾牌上，且此次击打在同一个地方。
乔尚志接连后退，身形猛震，竟然找不到任何调整的机会。在开云最后一招落下的时候，盾牌不可控制地从他手中脱离出去，人也被击退出界。
金属沉重落地的声音，昭示着对决结束。
即便是在嘈杂的场馆里，开云也捕捉到了那夹在其中的响动，跟天堂大门被推开时的声音一模一样。
秦林山快速看了眼时间。
1小时55分。好歹算赶上了，不用加时再赛。
考官吹哨，举起了代表开云获胜的右手。
主持人看见考官的信号，放声欢呼：“开云获胜！一串三！她顺利地完成了一串三！联赛史上鲜少有女生能够完成的壮举，开云她做到了！”
观众起身，互相握着手，按照先前排练的那样，麦浪似地声援高呼。
“让我们拭目以待第四场！开云的奇迹还能持续多久？！”
“掌声！”
开云喘着粗气，垂下手臂，努力站直身体，面向高处的观众。她额上反光的汗渍，让她整个人显得特别闪亮，仿佛自带一层光芒。
这场比赛的节奏时缓时快，就跟一根线吊着她的脖子一样，让她在生与死的边缘煎熬，绝对是一种称不上愉快的体验。
开云面色变得更加苍白，她舔了舔嘴唇，尝到了略带着腥味的血渍。
就算她内力比一般人要磅礴，本场的消耗也过于大了。
对面乔尚志面无表情地背上盾牌，无事发生一样，拍拍屁股走了。
开云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竖起了自己最中间的那根手指。
乔尚志剥夺了她胜利的快乐！
·
“看见了没有！”
雷铠定用力拍着大腿，恨得牙痒道：“我就知道，他们盾系的学生就是那么恶心人！连开云也这么觉得对不对！”
这种类似猥琐流的拖延流，真的太考验人的脾气了。
雷铠定说：“对比起来，输得痛快，起码还痛快是不是？”
网友们显然不给面子，整齐一致地在下方请求道：“请给我一个恶心你的机会！”
雷铠定视而不见。
他已经在短时间内修炼出了金刚心。
·
因为本场几乎打满时长，下一场比赛马上就要开始。开云抓了下刘海，不在擂台上多做逗留，快速跳下，前往医务室。
她让医生给她的手臂绑上绷带，以缓解长期运动和内力反震所造成的肌肉战栗。同时开了两瓶营养饮料，仰头喝下，补充大量水分。
医生看着她的脸，默默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并将绷带绑得稍紧一些。
“多喝一瓶，你的出汗量太大了。”
开云身上几乎已经被汗水打湿，只是穿着制服，外人看不出来。她坐下来之后，脸上泛起一股潮红，伴随着她的呼吸慢慢缓解。
医生感受到手底下的人正在发抖，想着她居然能在擂台场上站到现在，也是不可思议。表扬了一句：“表现不错。但是你这体力不行了吧？”
开云捏着瓶身说：“男人，不能说不行。”
医生抬了下头：“你不是女人吗？”在男人堆里混多了，脑子坏了？
“但你是男人。”开云指证道，“刚刚的不行是你说的。”
医生：“……”
他收回手，拍了下开云削瘦的小身板，说：“我最不喜欢你们这些军校生了，都不喜欢听话。但是你放心，急救的床位我已经给你空出来了，你只要别缺手断脚地回来，我保你出院平安。”
开云艰涩道：“谢谢啊。”
“听说你的优点是续航？”医生看着直播间，瞥了开云一眼说：“现在电量要告罄了吧？”
任谁看见开云这个样子，都会这么觉得，除了开云自己。
在这件事情上面，她先天性逼数缺失。
开云说：“早着呢。”
只是两句话的功夫，考官已经在外面催促道：“准备时间！”
医生问：“你要不再坐会儿？”
开云深吸一口气，婉拒了他的好意，跳下病床。
临到门口时，开云又折了回来，随手拿过旁边的毛巾，忘脸上乱七八糟地抹了一把，然后带着凌乱的发型走到镜头前面，不失帅气地挥了下手。
“等我，马上回来。”
长得好看的人，顶着头鸡窝那也是时尚。
网友们原先担忧她的话瞬间塞回肚子里，看着她孤高远去的靓丽背影，原地化身舔狗。
“开云杀我！”
“她勾引我，实锤。但她是什么看见屏幕后面我英俊的脸庞的？”
“开云给我一挑四！一辈子认你做爸爸！”
“血缘亲情岂能轻易斩断？儿啊，她真的是你爸爸，认祖归宗吧。”
第四场比赛接踵而至，开云的呼吸都还没有调整平顺，她的对手已经站上了对面的擂台。
主持人介绍道：“鞭客——左灿华！本届鞭客职业的第一人。薛成武也是一位非常出名的鞭客，可惜他失去了卢阙的助力，未能进入最终的前十。”
“左灿华明显是今年二军立推的选手，他的鞭子虽然杀伤力不及歃血，但是在破坏力上绝对不容小觑！开云在体力大量耗损的情况下，能够抵挡得住他的强势进攻吗？”
左灿华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却是以“人间毒蛇”而闻名。他看着开云，心里有点胜之不武的愧疚感，遂客气招呼道：“晚上好。”
开云拒绝：“人与人之间，还是多一点冷漠吧。不要问候。我一点也不在乎你的偶像是谁。”
左灿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