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

  “谢广,这个瓜在哪儿找到的?”
  谢琅眉心一跳,连忙起身关上大门。紧接着就听到谢广说,“在山上。你怎么知道这是瓜?”
  “刚才你和三郎叔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谢琅心中一凛,不禁庆幸他多长个心眼,“听到你伯娘的话了没?被你二伯娘知道,她就不是去找谢广,而是直接来找咱们。”
  小孩眉头紧皱,“我讨厌她。三爷。”
  “我也讨厌她。以后你会遇到很多讨厌的人,可又必须同她说话,你会怎么做呢?”谢琅问。
  小七不假思索道,“我不和他说话。”
  “必须说。”谢琅道。
  小七摇了摇头,“三爷怎么做?”
  “面上笑嘻嘻,心里骂他啊。”谢琅道,“比如我喊你二伯母,我嘴上说,钱小花,心里在想,泼妇。嘴上说,你吃饭了吗。心里在说,她吃土还差不多。是不是就高兴了?”
  小孩仔细想想,睁大眼睛使劲点点头,“三爷好聪明啊。”
  “要不然怎么是你三爷。”谢琅笑道,“有一点你必须得记住,不可把心里话说出来。”
  小七:“我记住了。”
  “吃吧。”谢琅又给他挑一些肉放他碗里。
  小孩抓着勺子舀一大口塞嘴里。
  饭毕,谢琅把灶房和院里收拾干净,就拿着竹席领着小孩去路边,他乘凉,小孩睡觉。见谢广和他爹娘也在,谢琅顺嘴问,“钱小花要瓜,你们没给吧?”
  “没有。”秦红道,“我跟她说要就只有西瓜籽。不要就去山上找。”
  谢琅好奇,“西瓜籽也要了?”
  秦红点了点头,“还说不要白不要。我就不该给她。”
  “换我就不搭理她。”谢琅道。
  秦红笑道:“她怕你,不怕我。对了,那个王公子今儿怎么刚来就走?听说还有两个人来找他们,出什么事了?”
  “说是出大事了。我问仲卿,仲卿说我不懂。我就没问。”谢琅道,“我隐隐听到所有当官的都被叫去皇宫。也不知哪个贵人出事了。”
  谢伯文忙问:“不会是陛下吧?”
  “不是的。”小七突然开口道。
  谢琅吓一跳,“你怎么知道?”瞪着眼睛看着他。
  “那,那个人说不是。”小七说完,连忙捂住嘴巴。
  谢伯文转向谢琅,“你其实知道?”
  “明天或者后天,你们到城里就知道了。”谢琅道,“还没确定的事,我跟你们说,会连累王公子的。”
  “连累”两个字出来,谢伯文不敢问了。
  翌日,谢伯文一行到城里,得知皇帝正常上朝,宫里也没出什么事,还以为谢琅并不知道,是他们想多了。
  七月十四日上午,谢伯文卖了腐竹,正打算往北门去,见城里人都往菜市口的方向去,忍不住拉住一个人问,“出什么事了?”
  “皇后被废了。”
  谢伯文神色大变,“谁?”
  “皇后。”说话的人甩开她,“跟皇后一起作乱的人今天斩首,你不知道?”
  谢伯文下意识说:“不知道。”回过神跟着人潮向菜市口跑去。然而,他知道的太晚,等他推着板车赶到,菜市口已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直到犯人的尸体被拉走,谢伯文也没能看清犯人长什么样,只知道有男有女。
  到养蚕里谢伯文就去找谢琅。
  谢琅正琢磨晌午吃还是不吃。
  听到谢伯文喊他,谢琅便对自己说,好事就吃鸡,坏事就吃凉菜。以致于到门口就问,“出什么事了?”
  “皇后被废了。”
  谢琅下意识问:“哪个皇后?”
  “还有哪个?就是窦太主的闺女。好好的皇后不当,弄什么巫蛊。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本来皇帝就嫌她生不出儿子,这下好了。”谢伯文说着,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知道皇帝嫌她生不出儿子?”
  “大家都这么说啊。难道不是?”谢伯文问,“不可能吧。皇帝都二十七了,先皇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临江王都快十岁了,他不着急?”
  刘彻急,远远没急到儿子还没影,都不知道哪个夫人能生出皇子,就废后给儿子的母亲腾位子的地步。
  谢琅以为凭陈氏是刘彻的表姐这一点,刘彻会冷着她,等过两年卫青立功,卫子夫生下皇长子,刘彻再效仿他爹废薄后,给太子的母亲腾位子……看来他还是不够了解刘彻啊。
  “三郎,想什么呢?”谢伯文推他一下。
  谢琅清醒过来,“我担心仲卿和他兄长。前天匆匆把他们喊回去,定是商讨废后一事,也不知仲卿和他兄长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应该不会。王大公子和二公子看起来都是聪明人。”可天家的事谁又能说得准。谢伯文说出来也忍不住担心,“你明天去城里一趟?”
  谢琅摇了摇头,“过几天再去吧。这几日城里肯定人人自危,担心被牵扯进去。”
  “这么严重?”谢伯文不禁问。
  谢琅点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听说过没?”
  谢伯文没听说过,但他隐隐知道什么意思,“那你别去了。正好天这么热,一不小心就能晕过去。”
  “嗯。月底我再去看看。”谢琅道,“假如他们不过来的话。”顿了顿,“你们这几日去城里送了东西就回来,别在城里闲逛了。”
  谢伯文点头,“我知道了。回头跟你大哥二哥说一声。”
  “那你快回家吧。”谢琅见他身上都是汗,“多喝凉开水。我听孟达说,人流太多汗,不及时喝水也会头晕。”
  “知道了。”谢伯文应一声,就牵着驴回家。
  小七使劲把谢琅往屋里拽。
  “怎么了?”谢琅好奇地问。
  小七仰头望着他,“孟达爷爷怎么了?”
  “你孟达爷爷没事。别担心。谁都可能有事,他和仲卿爷爷都不会出事。”一个寿终正寝,一个比谁活的都长,谢琅想到这点,觉得担心刘彻还不如担心自己能活多久,“想吃什么?”
  “啊?”朝中大事突然转到吃喝拉撒,小孩没反应过来,直接愣住。
  谢琅指着高悬的太阳,“该做饭了。”
  “三爷不担心孟达爷爷?”
  谢琅:“他没事担心他做什么?”
  有道理。
  小七立刻说,“我想吃鱼。”
  “那咱们就吃鱼。”谢琅指着西边的阴凉地,“去那里等着。屋里热。”
  小孩立刻跑过去,“三爷,你也来。”
  “知道。”谢琅去江山图里抓两条鳊鱼,洗刷干净用刀把鱼背划开,就端到外面陶瓮里蒸。
  小七正长身体,如今每天早上跟他学武,要补钙和蛋白质,谢琅担心他吃了馒头就不吃鱼,干脆也没热馒头。
  一大一小干掉两条鳊鱼,撑得坐在板凳上歇好一会儿,谢琅才起身给猴哥、虎子和小狼炖鲈鱼。
  喂饱它仨,谢琅又出去割一些红薯藤喂饱猪和牛以及驴,已困得睁不开眼。
  屋里太热没法睡,谢琅就拿张竹席铺在西偏房门口,靠着墙假寐。
  每当这个时候谢琅就不禁庆幸自己穿到离山近的养蚕里。若是在城里,晚上比白天热,他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也得拿一块冰出来解暑。否则不被热死,也会因为晚上没的睡而困死。
  在养蚕里就没这个担忧。离山近,离城远,房屋低矮,四周空旷,昼夜温差大,三伏天晚上一觉到天亮。
  赶上下雨,睡觉都得盖被子。简直比前世的空调还舒服。
  “三爷,我热。”小孩揉揉眼睛,抬头看清身边的人是谢琅,就往谢琅怀里钻。
  谢琅无语又觉得好笑,“你热还离我这么近?我去打一盆水,晒热了留咱们洗澡好不好?洗了澡就不热了。”
  小孩点点头。
  谢琅把他放在席上,挑两桶水回来,小孩已发出鼻鼾声。
  水倒洗澡盆里,谢琅找出大蒲扇,坐到小孩身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慢慢打着扇子。
  轰隆!
  小孩哆嗦了一下,陡然睁开眼,“三爷!”
  “不怕,不怕。”谢琅连忙把他抱怀里,“变天了,咱们回屋。”把小孩放客厅的地板上,谢琅就去外面牵牛牵驴,收拾衣裳。
  待他把院里收拾干净,豆大的雨滴已啪嗒啪嗒洒下来。
  风起云涌,天气转凉,谢琅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拉着小七躺在地板上,一觉睡到申时两刻,雨停云散。
  雨太大,翌日路上没法行走,谢琅也不用苦恼要不要去城里看看卫青。
  晚上,拿着火把带着小七去找还未破土的知了。
  抓回来放在桶里,第二天打开水桶,知了堪堪脱壳,身体还是白嫩嫩的,谢琅用水冲一下,就放在油锅里煎。
  小七不敢吃,谢琅吃一个,递给猴哥、虎子和小狼一个,一人三动物吃的津津有味,小七抓一个,闭上眼就往嘴里塞。
  “好吃不?”谢琅笑着问。
  小孩睁开眼,又惊又喜,不敢相信,“好香啊。三爷。”
  “你三爷不香,这个香。”谢琅夹一个放入他口中,“晚上继续?”
  小孩连连点头。
  晚上抓知了的队伍壮大了。
  谢琅没能像前一天晚上一抓一大盆,抓了二十来个,第二天用竹签串成两串烤着吃。
  如此过了五天,卫青还没来,谢琅才带小七去城里。
  到卫家坐一会儿,确定卫青没事,刘彻也没乱杀人,给卫青留六个西瓜,就带着小七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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