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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 第63节

  韩丞大笑,说:“私宴勿谈国事!怎么净忘了呢?老孔,该罚!”
  岑愈寻思着都吃得差不多了,说:“前段日子犹敬回来,给我说了个游戏,我看今日时候还早,咱们正好试试?犹敬,把你那什么牌拿出来。”
  余小再利落地应声,捧出个木头匣子,打开把木雕小牌都拿出来,说:“这是卑职去永宜港督察的时候见人玩的东西,对牌结对子,各位大人,试试?”
  韩丞对萧驰野说:“这种读书人的游戏,我不成。侯爷,给参谋参谋?”
  萧驰野吃着酒,说:“指挥使这么高看我萧策安?我哪像读书的人。”
  “寻个乐,走着吧。犹敬,发牌!”
  余小再给他们三位发牌,萧驰野把玩着酒杯看,正看着呢,小腿上忽然挨着什么。他倏地一顿,目光定在了韩丞的牌上。
  桌底下探来只脚,脚尖顺着萧驰野的小腿缓缓上滑,沿着弧度来回玩儿了几下。
  韩丞皱眉看牌,说:“这花花草草为难我么!侯爷,认得吗?”
  萧驰野说:“你按狗尾巴花给他二位出,保准儿——”
  那着着净袜的脚点到了萧驰野的膝头,脚掌似是试探着位置,踩在了他的膝头。
  “保准儿难住了!”韩丞扔了张牌,笑说,“燕戏狗尾春来到,我瞎凑个上联,寻益,对吧!”
  韩丞真没什么墨水,但他不忌讳这个,孔湫跟岑愈听得直笑。三人说话的空隙,萧驰野看了眼沈泽川。
  沈泽川捏着把扇子,小毛竹的,还是萧驰野叫人送给他的。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扇子,神情专注地听着人讲话,似是觉察到萧驰野在看他,眼角挑了点笑。
  那脚都滑进萧驰野的两腿间了,意犹未尽似的蹭着他大腿内侧。萧驰野把着酒杯,拇指压着边沿,一动不动。
  “这不是狐狸么?”萧驰野半晌后一笑,抬手从韩丞一把牌里抽出个墨勾的狐狸,扔在桌上,“夜雨逢屋漏,梦听狐吟语。春潮何处请,滴答声里寻——对不住,浪上了!”
  韩丞跟萧驰野推杯换盏,笑说:“人家都讲正经话,怎么到了你这里,就非要把狐狸变作狐狸精!”
  “我这样的,”萧驰野饮酒,看着沈泽川,“就招狐狸啊。”
  “这出的,让正经人怎么接?太糙了。”孔湫笑叹,“你萧策安么,睡觉都不关紧门,还怪人家找,分明是自个儿盼着的吧。”
  萧驰野没吭声,那脚轻轻踩了他一下,他就笑。沈泽川上半身稳得看不出丝毫端倪,叩着扇子的指尖蹭了蹭,隔着这满屋热气,眼角都要浮红色了。
  正巧岑愈把牌扔地上了,余小再连忙歇手,要俯身去捡。
  沈泽川准备收脚,岂料被萧驰野探下去的手一把扣住了脚踝。他脚掌隔着布料踩在了萧驰野不可言说的地方,萧驰野两指滑进净袜,摸着沈泽川。
  沈泽川的扇子搭在桌面,眼见余小再都掀袍了,腰也隐约弯了,说着:“各位大人抬个脚,卑职瞧瞧掉哪里了……”
  萧驰野半点不慌,稳稳地握着沈泽川的脚踝,拇指下了些力道,揉得沈泽川脊骨酥麻,捏紧了扇子。
  第75章 夜驰
  余小再兜起了袍摆, 正欲蹲身, 萧驰野就把酒杯放倒了。韩丞挨得近,袍子遭了殃, 余小再顾不上牌, 赶紧去接帕子, 给韩丞擦拭。岑愈还在眯眼瞅着牌,被酒水一溅, 也连忙避身, 惹得孔湫放声大笑。
  韩丞扯着袍子,对萧驰野说:“侯爷, 真喝高了, 手都不稳了!”
  萧驰野抬手致歉, 说:“对不住,明日叫人赔你一身。”
  “那倒不必,一身袍子值几个钱。”韩丞哪能真让萧驰野赔,他连脸子都不敢甩, 笑说, “这一杯就算侯爷敬我的了!”
  沈泽川已经收回了脚, 俯身从地上拾起了牌,搁在桌上时,听着萧驰野在笑,脚踝上还有萧驰野捏过的余温,在那笑声里愈发地热。
  孔湫喝醉了,与他素日在朝堂之上的模样截然相反, 用筷击着瓷杯,在这乱糟糟的氛围里独自唱着听不清词的曲。
  岑愈见闹哄哄的不成样子,扯了孔湫的衣袖,说:“泊然!别唱了,归家睡觉去!后日你还要坐审奚鸿轩呢!”
  孔湫捧起杯,敲得越发欢快,说:“我审他,我记着!”
  岑愈拉不住,说:“今日幸亏是我请你吃酒,否则就你这副放浪形骸的样子,保准儿叫人参了。”
  “参吧,”孔湫说,“参嘛!言官就要敢讲话。”
  “说得对,说得好!”韩丞也笑,“春前一堆事,压得人喘不过气,酒尽欢颜有几回?让他乐个痛快吧。”
  “这时候也差不多了,闹得太晚阁老该不高兴了。”萧驰野起身,叫晨阳,“用我的马车,送孔大人回府。”
  侍奉的人一拥而上,晨阳扶着孔湫出了门。岑愈拭着热汗,对他们剩余的人说:“你们是不知道,泊然从前也是个落拓不羁的人,但阁老讲究克己复礼,硬是把他给收拾规矩了。这酒啊,还是不宜饮过。这么着,几位稍等,我叫厨子煮些醒酒的汤汤水水,用过了再走!”
  “我就惦记着你府里的疙瘩汤!”韩丞也不客气,“给我加足醋,我喝完了再走。”
  沈泽川行礼,说:“明早诏狱还有急案,我便不留了。诸位大人用好,回头看着得空,我再请大人们一回。”
  韩丞知道他近来确实忙,说:“你先前任职南镇抚,军匠抓得紧,这次调任北镇抚,也不必急,两头分不开。下边记着你的好,自然不会过多刁难你。”
  沈泽川应声,岑愈执意要送他,沈泽川也不好推辞,便一起出了门。外边淫雨雾浓,清新扑面,驱散了浑身的酒热,爽快了许多。
  岑愈引着沈泽川下阶,说:“今夜你拨冗出席,推了好些公务吧?”
  “那倒没有,急需处理的今日以前已经封卷定案了。”沈泽川笑答。
  岑愈颔首,说:“那便好,不能耽误了差事。”
  岑愈一路送到了门口,又嘱咐人撑伞提灯。他确实对沈泽川有爱才之心,只可惜沈泽川在锦衣卫当差。
  岑愈最后说:“诏狱的案子都是大案,三法司也插不了手。这位置算是一步登天,你千万要谨言慎行。常言伴君如伴虎,能在御前处事的人,都生着七窍玲珑心。倒也不必太在意资历这回事,你已经算是少年得志。时候还长,要切记,除了差事,别的事都不必急。定都侯也并非斗筲之辈,你们日后办差少不了一起,今夜酒过仇散,即便与他成不了知音,做个能照应的朋友,也好过见面眼红。兰舟,我惜你有才,望你踏踏实实,成就事业!”
  岑愈这样推心置腹,沈泽川听得心服口服。他行了礼,岑愈又扶起他,说:“雨夜路滑,路上当心,你去吧。”
  沈泽川披上李建恒赐的粹白之裘,拜别岑愈,也不坐轿,就由乔天涯撑着伞,一主一仆进了雨中。
  两个人沿街没走多久,听到后边的马蹄声。乔天涯抖了抖雨水,错开一步,果然看见萧驰野策马疾奔而来。
  “来得好,我——”
  乔天涯话音未落,萧驰野已经俯身带走了人。马蹄溅起的水珠迸了乔天涯一身,他张着手臂,慢慢说完了后半句:“……想喝点烧酒。”
  萧驰野猿臂狼腰,怀里塞着沈泽川也不觉得不便。他这样圈着人策马奔驰,毫不吃力,抵着沈泽川的胸膛健硕结实,犹如银山铁壁。
  浪淘雪襟冒雨疾奔,好似这漆黑雨夜里的一道闪电,踏碎了无数水洼,直冲向城门。
  “何人策马夜行?!”墙头的禁军挑灯喝问。
  萧驰野扯了把大氅,把沈泽川纳在其中,竖起了自己的腰牌,说:“开门。”
  “总……侯爷!”墙头总旗即刻行礼,挥手呼喊道,“速速开门!”
  城门轰然而启,浪淘雪襟便直奔出去。夜风擦着面颊,浪淘雪襟越跑越快,雨里冲出旋飞的海东青紧随在后。
  沈泽川扶着马背,说:“不可离得太远,明早——”
  萧驰野捏住沈泽川的下巴,拉向自己,偏头吻住了。沈泽川不精马术,在这风一般的疾行里除了萧驰野无处可扶。他一手摁着颠簸的马背,一手撑在萧驰野的身上,无法看向前路,在亲吻里被雨水打湿了眼眸。
  他们有七八日没见了。
  萧驰野一手环紧沈泽川,把人贴在自己跟前,沿着他的面颊,吻到他的侧颈。
  沈泽川衣衫不整,白裘下边的官袍被扯开了些。他抬眸时是乌黑的雨夜,水珠顺着弧线淌进了衣领里,渗湿了布料,也渗湿了他这个人。他揉皱了萧驰野的袍子,被萧驰野弄得喘息。
  雨越下越嘈疾,浪淘雪襟乘夜盲奔。来路已隐匿于长夜,马匹如独舟,载的是偷欢人。
  沈泽川闭眸受着,汗涔涔、湿漉漉地发着抖。萧驰野没说一句话,马蹄踏在泥泞里,路不好跑,几次颠撞都让沈泽川泻出了声音。
  萧驰野也出了些汗,酒劲催着,他在这疯狂的欢愉里把着沈泽川,让每一次起伏都恰到好处。他吃了酒,比平常兴致更高,劲都上得巧,让沈泽川根本无法招架,也无处可逃。
  “蹭舒坦了么?”萧驰野看他要去,便握住他的手,拥着人问。
  沈泽川被他抵着,说:“嗯……”
  萧驰野说:“下回蹭对地方。”
  萧驰野摸到沈泽川的耳垂,扣上了个物件。他撩开那湿透的发,吻了吻。
  沈泽川仰颈时碧玉跟着晃荡,他怔怔地摸着坠子,几次张口,都被喘息打乱了。他在春潮里,懂又不懂地望着萧驰野。
  萧驰野把仅剩的温柔也杀干净了。
  春日回暖,真不好,这就是个玩儿的季节。坏胚都爱玩儿,只要凑在一起,就能无风起浪。那眼神碰在一块就带着暗示,麻劲蹿在脊骨,恨不得撩到对方撕开正经的伪装,谁都不懂他们官袍底下的浪荡。
  只要没了别人,就会原形毕露。
  第76章 撒网
  宿雨初歇, 被褥间潮湿的暧昧犹存。
  温泉被修葺一新,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萧驰野披衣喂了马和海东青,卯时三刻的枫山只能听见屋檐的滴水声。他敞着衣裳吹了会儿山风, 早春的寒冷把持续了一夜的亢奋逐渐平复。他酒醒了, 情|潮却变得更加黏稠, 随之而生的是一种纵|欲后的放松和温柔。
  这就是耽于欲望的快乐。
  萧驰野把浪淘雪襟背上的马鞍撤掉,冲猛打了个手势。猛当即展翅而飞, 扑出屋檐纵向山林。
  萧驰野转身入内, 屋内潮热不减,沈泽川伏在枕上, 搭着被, 看不出睡没睡着。那半露出来的右耳还戴着耳坠, 萧驰野垂手给他摘了,顺便揉了揉他被耳扣夹红的耳廓。
  沈泽川发出声音,还没睡熟。他趴了须臾,微睁眼看着萧驰野, 哑声说:“……该走了。”
  萧驰野翻身躺在沈泽川侧旁, 跟他对视, 说:“今日休沐,时候还早。”
  沈泽川嗯了一声,说:“诏狱还有事。”
  “忙人,”萧驰野攥了他的指尖,拉向自己,“你一朝抬升北镇抚, 又被提拔到同知,如今要面对的人皆是世袭罔替的贵子,管理起来多有不便,必定有人要给你使绊子。”
  沈泽川说:“天子近臣都不好当。”
  沈泽川这样趴着,眼角眉梢都写着餍足两个字。两个人对视片刻,像是骤雨疾风后的温存,亲吻又轻又慢。他们在这简陋的茅舍里坦诚相见,仿佛离开阒都的这几个时辰,都能抛开所谓的老成持重,变成年纪相仿的少年郎。
  萧驰野低声说:“这里太小了,天穹被朱墙遮挡,山野被群城环绕,浪淘雪襟跑不尽兴……来日回到了离北,我带你驰骋鸿雁山。”
  沈泽川压在他胸口,说:“离北的月亮有端州的圆吗?”
  萧驰野想了半晌,说:“我已经忘记了……端州的草有离北的高吗?”
  沈泽川也说:“我已经忘记了。”
  他们忽然笑出声,把那点愁情驱散。沈泽川闻着萧驰野的味道,萧驰野用下巴压着沈泽川的发顶。
  萧驰野说:“一起走吧。”
  沈泽川说:“回家么?”
  萧驰野收紧手臂,说:“回家……叫上纪纲师父一起,离北那么大,有的是地方住。”
  沈泽川哈哈笑,垂着眸说:“师父想回端州,怕是不能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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