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这个小丫头,往日倒是小瞧了她。
  文宗帝再不知内情,也看得出这是温阮的转圜之法,他颇有些感慨,温家这一门,除了那老二,简直个个都是人精。
  “罢了,阮阮你先起来,地上凉,你前些日子又受了风寒,别再着了凉寒之气。”文宗帝走出案后,伸手要扶温阮起身。
  温阮赶紧自己站起来,生怕文宗帝沾着自己衣角,不要啊,好恶心。
  文宗帝低头看着温阮的面容,这张脸,跟阮明月足有七成相似。
  少了阮明月身上的恣意潇洒,多了些沉静娴雅。
  文宗帝的眼神不知不觉地放软,叹声道:“阮阮啊,太玄观远在海上孤岛,普通人不能进出,你去哪儿,便不怕孤与皇后,还有你父兄牵挂吗?”
  温阮低首回话:“陛下与娘娘对臣女关爱有加,臣女甚觉荣宠,亦愧不敢当,若能为陛下和娘娘照看太子,才是臣女的尽忠之道,和尽孝之心,全了忠孝二字,至于父亲和兄长,他们也一定会明白大义的。”
  “我去你的尽忠尽孝,小丫头片子这张嘴简直了!”皇后快要笑死了,一开始她还挺揪心来着,这会儿只想看温阮怎么搞得文宗帝下不来台。
  文宗帝又多看了温阮一会儿,只说:“你父亲年纪也大了,前些日子一直不在京中,如今难得回来,孤也不愿看你再与他分隔,他惯来疼你,孤也该顾虑他的感受。”
  温阮福身谢礼:“多谢陛下对父侯的恩恤。”
  文宗帝笑了下,“此事再议,阮阮你先回去吧。”
  温阮行礼告退,走出御书房。
  皇后也火速退出来,一路急走地走到广陵殿的高台上,想看着温阮出宫,可左看看右看看,也没看到温阮的身影。
  “娘娘,瞧什么呢?”温阮忽然从她身后冒出来。
  “你!”皇后被吓了一跳,回头瞪着温阮。
  “娘娘金安。”温阮行了一礼。
  “你怎么还不滚出宫?”
  “臣女来看娘娘呀。”
  “呵,本宫可不想看见你。”
  “娘娘,臣女府上有一门客,名叫阴九,不知娘娘可知道?”
  皇后翻了个白眼,能不知道吗?她还以为温阮眼光能有多高呢,看来看去看中个门客,她翁声问:“怎么了?”
  “臣女与他两心相悦,待来日成婚,不知可否请娘娘和陛下来吃杯酒?”温阮笑吟吟地看着皇后。
  皇后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两要成婚,怕是没那么容易。
  “知道了,滚吧。”皇后烦躁地摆了下手。
  “娘娘保重凤体,臣女告退。”温阮笑道。
  温阮特意跑来跟皇后说这么一嘴,当然不是无聊闲得慌。
  她是在想,这么多年来,皇后一定过得很苦,且除去帝王和皇后的身份,她的夫君心中所爱的人是她的妹妹,而且这么多年了还一往情深,不曾忘却,她作为妻子,该有多难过?
  现在她的夫君又惦记上了她妹妹的女儿,她的外甥女,她这个做妻子的,恐怕只觉这是一场人间笑话。
  温阮心想,这才是顶级修罗场,以前那都是真正的小场面。
  这种搅和了一位帝王,一位权臣,一对姐妹,并延续到第二代身上的狗血故事,才是修罗场的顶配。
  她这辈子是走不出修罗场了,超级自动续费。
  不知为何,温阮觉得,皇后对她并不是表面上那般嫌弃讨厌,也许是另一种保护方式吧?
  假如她与皇后的关系一直亲密,她少不得要常常进宫给皇后请安,那见到陛下的次数也就多了,后果不堪设想。
  温阮觉得皇后是个大度的人,没有因着文宗帝的荒唐妄想,而对自己母亲,对自己生恨,这该有多不易啊?
  那温阮就替皇后出口气,如果自己成婚时,文宗帝在场,他的脸色好不好看另说,他的内心一定很愤怒。
  皇后在旁边看着,肯定会觉得解气吧?
  出宫后,温阮远远地就看见阿九在宫门口等着她。
  她提着裙摆快步跑过去,殷九野冲她伸着手,牵住她。
  殷九野问:“怎么样?”
  温阮笑着说:“还能怎么样,此事容后再议。”
  殷九野也笑:“皇帝心里肯定跟吃了苍蝇似的。”
  “他是一坨粑粑,苍蝇当然往他头上飞了。”
  “这只是权宜之计,皇帝自己是不会主动提起让你进宫的,他身边那些人自然就会为他想办法。”
  “嗯,三皇子别的事儿不行,替他老子拉皮条这种事儿,他倒是拿手得很,不愧是听白楼头号皮条客。”
  “皮条?”
  “就是老鸨,龟公。”
  “你还在想那天殷显的话?觉得你大哥不仅仅是被盛月姬勾引的?”
  “是啊,想不通,不过算了,以后再说吧。”温阮往殷九野肩上靠了一下,“我就是觉得皇后可怜,这要换作是我,早就被逼疯了,而且后宫的女人还不能自戕,太惨了。”
  “听着你还是很讨厌后宫啊?”
  “是啊,你要是敢开后宫……”
  “怎么样?”殷九野故意问。
  “不怎么样,送你当太监。”
  坐实你九阴真经的别名!
  殷九野揽住温阮的肩膀,怎么说呢,他还挺喜欢温阮这善妒的小肚鸡肠的。
  两人自街上并肩慢步,一匹骏马当街而过,哒哒马蹄听着急,马背上坐的驿差脸色肃穆。
  殷九野抱着温阮避开,回头看了一眼那马儿,笑意微深。
  第101章
  军中密报, 戍边大军中起了一场营啸, 烧毁粮草。
  陛下震怒, 当即召纪知遥进宫询问此事。
  每年入秋后, 边陲蛮夷都会骚扰边疆, 试图从大襄国边陲城镇中抢夺准备过冬的粮食。
  所以秋冬时节, 都是戍边大军最为紧张的时刻, 要随时提防贼人来犯。
  如果粮草被烧,大军拿头去打仗?
  纪知遥被问责, 蓝绻当日进宫, 陛下着他立刻处理此事。
  蓝绻抠了抠手指头,掐指一算, 这也还没到秋收粮食送上来的日子, 得容他想想办法。
  温阮听说此事后, 合理怀疑这事儿又是她大哥干的。
  毕竟上次他大哥就烧过纪知遥一回粮草了, 再干一次好像也不出奇。
  而且大哥在军中好像安插过不少人,之前是林大,这回会不会是什么林二啊, 林三之类的?
  大哥温北川:这锅我不背。
  温北川跟他父亲在书房里讨论此事, 觉得其中大有蹊跷。
  靖远侯抠脚:“秋日里天干物燥,起个火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温北川:“……”这话听着耳熟, 自己是不是这么搪塞过蓝绻?
  但靖远侯这话的意思, 明显是让温北川不要插手,反正不是他干的,在旁边安生待着。
  温北川一想也是, 蓝绻是不可能拿不出来急救之法的,毕竟他在刘家村藏了那么多东西呢,此事背后有人使计。
  来来回回不过是朝堂上谁又看纪知遥不顺眼了,管他是谁,不招惹到温家,温北川就不必管。
  纪知遥就忍不了了啊,他有跟温阮一样的想法,温北川是不是你,你上次干过一回,这次又来,你有病啊?
  温北川一派和气:“这次真不是我。”
  纪知遥一听这话就笑了:“所以上次是你了?”
  温北川一派淡定:“上次也许是我。”
  纪知遥:“……”
  温北川给纪知遥倒了杯酒:“纪将军手握重兵,出此营啸之事,陛下恐怕很是震怒吧?”
  纪知遥叹了口气:“自然,我现在觉得,我宁可在边疆吃土,也不想在朝中打架,这一天天儿的,没一个安生的晚上。”
  “不回京中,你可就遇不到盛姑娘了。”
  “你这人烦不烦?”
  “开个玩笑。”温北川笑道,“那纪将军可有什么对策?”
  “营啸被压了下去,但此事我真觉得古怪,温北川,你知道吗,此次平息营啸之事的人,名叫庞涛,这个人你总不会陌生吧?”
  温北川斟酒的手停了一下,“不陌生,他曾投过温家门下。”
  纪知遥一乐:“所以你说,这事儿我怀疑你是不是理由充分?”
  “但他在温家待的时间不长,他志在军中,而我温家素来不沾兵权,所以我给了他些银两,让他另找出路。”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那我还可以说,这庞涛是你纪将军一手提拔上来的,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贪污粮晌,找了这么个借口呢。”
  “……温北川我发现你这人真不要脸!庞涛去军中没两年我就已经回京了,我怎么就跟他合伙贪污粮晌了!”
  “嗯,两年时间,够养成一个心腹了。”
  “……”
  “开个玩笑。”
  “你们家的人一个个儿都是神经病吧?”
  “好过自烧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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