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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有个黑月光 第58节

  ——就算从小就没了母亲,可他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会不晓得自己的娘是谁,母族是什么?
  萧钧看在眼里,无奈解释道,“宗正的玉碟上,记载了我的生母是柔然人,且还出身王室,二十几年前,被派来和亲,嫁于了父皇,后来,因生我时难产,血崩而亡……可不瞒你说,我曾赴柔然亲自查证过,那时候,柔然国中根本没有年纪适宜的公主,也更无人去和亲过,所以,很显然,玉碟上的记载,是造了假的。”
  拂清闻言一惊,不可思议的问道,“怎么会有这种事?宗正为何要为王爷的生母伪造身份?”
  萧钧闻言苦笑了一下,而后看着她道,“有一种可能,她大约也是出身卑微之人,陛下不愿将其公之于众,所以,要为她伪造身份。”
  出身卑微……
  拂清一怔。
  不过想了想,也的确有这种可能……
  本朝富庶,吸引了众多异族人士前来谋生,例如京中就不乏有钟鸣鼎食之家,豢养异族乐舞伎,专为消遣之用。
  ——从他的容貌中也能看出,其生母必定是位美人,且极有可能,就是其一……
  拂清使劲想了想,越发认定这个说法,否则,宣和帝为何要专门为他的生母伪造一个体面身份呢?
  思及此,她心间有些复杂,她身在红尘之外还好,不在乎什么出身,可对于一个皇子而言,生母身份卑微,意味着什么,简直不言而喻了。
  拂清略带同情的看了看他,却见他举着酒壶,一口口的饮酒,稍稍有些沉默。
  她有些心酸,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似乎问错了问题,想了想,半开玩笑的叹道,“看来王爷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啊!”
  他挪眼来看她,叹了声,“是啊。”笑容里头微微有些苦涩。
  她却想起来什么,摇了摇头道,“不对,你还是比我好的多,最起码,你爹很疼你,从小把你养在身边,还挺为你着想,也称得上维护,可我呢……”
  她语声稍顿,也仰头喝了口酒,咂着嘴道,“算了,那个人不提也罢。”
  萧钧听了,却心间微微动了动,试着问道,“拂清,你对晏楚,有感情吗?”
  无论如何,那是她的生父,他现如今真的不太能确定,她除了恨,到底对晏楚有没有父女之间的感情呢?
  却见她笑了一下,唇角发凉的道,“跟一个没有什么感情的人谈感情,岂不太傻了!”
  他眉间微微一凝,却见她又仰头喝了口酒,而后,慢悠悠的道,“你知道吗,我在晏家长到四岁,才第一次见到他。那天,陆氏设计冤枉我阿娘要害她的女儿,叫了很多人来,闹得动静不小,这时候,他才出现了,我当时只以为,他同那个毒妇一样,是来欺负我阿娘的。我阿娘被打了嘴里流血,扑到他脚边求救,他却一脚把我阿娘给踢开了……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恨他们吗?我那时就觉得,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坏人,直到后来的很多年,我从没有忘记他们每一个人的脸。”
  这是她头一次在他面前剖白,这些话语入了耳,只叫他心间一紧。
  他想说些什么,没等开口,她却又道,“后来,我娘带我逃了出来,我看见外头的小孩子都有爹,我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一种叫做爹的人。”
  或许这话听来实在有些荒谬,她讽刺的笑了一下,又道,“后来,卫离出现了,他收留了我们,渐渐地,跟阿娘生了情愫,的确,他对我们很好,还曾把我放在肩头,带我去看上元节的花灯,我那时候真的以为,他是我亲爹,因为这世上只有亲爹才会对孩子这么好,不是吗?”
  她目中有一瞬的暖意闪过,而后,却叹了声气,道,“我原以为从此以后就能跟别人一样了,哪知后来,却发生了那样的事……”
  或许今夜酒喝的有点多,不知为何,她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提及这些事,眼眶竟有些湿润。
  不成,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哭出来了……
  她暗自摇了摇头,决定不再说了,只仰头闷了口酒。
  他便也没再多问,只伸手给她从火上割了根羊肋排递过去,道,“别光喝酒,吃点肉才是。”
  她倒也没有拒绝,伸手接了过来,一边吃肉,一边仰头看天边的星星。
  他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看,眼见她快吃完,又及时递上新的,两个人就这么不言不语的,眼看她竟一连啃了三根。
  等到萧钧再度递上来的时候,她终于摆手道,“不吃了,我饱了。”
  他便说了声好,没再强求。
  顿了顿,只听她又道,“我头有些晕,想回房了。”
  他一听,应了声好,“我送你回去吧。”
  她却微微笑了一下,摇头道,“不必了,没有几步路,我自己走就是了。”
  说罢便立起了身来,要一个人往回走。
  然而才走了两步,她脚下一滑,一个趔趄,眼看要摔倒。
  萧钧一惊,赶紧上前去扶,却哪知,她竟直接歪倒在了他肩头里。
  他一怔,试着问道,“你怎么了?脚可有伤到?”
  可怀中的姑娘,并没有回应。
  他顿了顿,垂眼看去,只见她阖着眼皮,仿佛睡着了。
  ……这,难道是喝醉了?
  想想也是,她方才说话的时候一连喝了那么多口,如果是头一次喝酒,也该醉了,他有些无奈,却轻轻勾了勾唇角,而后,将她拦腰一抱,往房中走去。
  屋里已有侍从提前准备好了火盆,因此一进来,直觉暖意扑面。
  他将她轻轻放到了床上,她也依然未醒,他便打算离开了。
  然而想了想,又伸手帮她脱了鞋子,再轻轻帮她拉过被子盖好,而后,竟顺势坐下,望着她的睡颜,发起了呆来。
  房中稍显昏暗的光线中,他的声音忽然响起,道,“我知道你恨他们,这不是你的错,他们的确该恨,我从前曾不懂你,是我的错,希望你能原谅,好吗?”
  自然,榻上那已经喝醉了的姑娘并没有回应。
  他却并不介意,又继续道,“别再为过去难过了,现如今有了我,我会尽一切力量帮你,但希望你能答应我,无论日后要如何报仇,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他没再用问句,这句话,更像是一种温柔的命令。
  说完这些,他未在多言,又看了看她,而后俯身下去,轻轻在她额上一吻。
  便起身,离开了房中。
  ……
  与此同时,榻上的姑娘心间一颤,终于睁开了眼……
  拳头握了又握,拂清终于还是松了开来。
  算了,也怪她自己刚才控制不住,真的流了眼泪,又怕他知道,才索性装起醉来。
  他未经同意就亲了她,自是可恨,但若追上去,叫他知道自己是在装醉,岂不更加丢脸?
  ……想来想去,今日这笔帐只能日后再算了。
  头真的有点晕,她只得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第五十二章
  或许是饮了酒的缘故,这一夜, 拂清竟睡得出奇的香。
  第二日醒来, 萧钧已经不在房中。
  今次原是为办公务而来, 想必他是忙正事去了,她便也没多问, 自己洗漱一番, 坐下来吃早饭。
  马场物资有限, 早饭自然比不得京城精致, 不过她也并不在意, 简单吃完,便迈出了门去。
  然而没走几步,却望见了木屋外昨夜篝火的余烬。
  她看了一眼,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须知,昨晚可是她头一次向别人倾诉幼时的那些经历,也是自阿娘死后,她头一次在师父以外的人面前落泪。
  哎, 现在想来, 还是觉得丢脸, 看来这酒果然不能多喝。
  加之昨夜睡前的那幕又涌到了眼前, 他亲了她,还跟她说了那样的话……
  现在, 酒精的作用已经过去, 她没办法再用睡眠来躲避, 所以一时间, 难免有些心烦意乱。
  是不是……她该尽快报仇,然后离开了?
  毕竟他再好,也终究不会属于她,有朝一日,她的身世完全大白于天下,相信他的父皇必会第一个反对。
  更何况,她也根本不会留在京城……
  这其中牵连,太过复杂,她烦躁了一会儿,还是无果,最终,只得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
  算了,难得出来玩一次,总想着这些虚无缥缈的事多浪费?
  思及此,她遂原跑去了昨日骑马的地方,找到昨日骑过的那匹母马,痛痛快快的在马场里驰骋了起来。
  萧钧则是忙了一天的公事,亲眼查看过马场今年的情景,又选定了几百匹战马运去京城,这才算大功告成,紧接着,便决定启程回京了。
  一来是京中有事,二来,他今次毕竟带着拂清过来的,如若耽搁的太久,指不定萧瑀手下的那帮人会如何大做文章。
  还有,其实最重要的一点乃是……他发现,自从昨夜向喝醉了的她表白之后,她忽然变得不太理会自己了。
  她借口没有胃口,不再与他一同吃饭,且还总有些故意回避他,如此下来,一日里他竟难能跟她说上几句话。
  他弄不清原因,却直觉煎熬,想来想去,觉得还不若早些回京的好,或许她只是因为不适应此处的气候,大约回到京城,就会好了吧。
  于是第三日一早,一行人便踏上了归途。
  赶了一天的路,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们到达了鹿州。
  这本是一座不大的小城,然进城之后,却见街道上格外的热闹,不止沿街的店铺挂了灯笼,有些民居门前也是如此,拂清隔着车帘望见此情景,不由得一怔,问道,“今夜莫不是上元节?”
  只听车中另一人唔了一声,道,“的确是上元节。”
  语罢看着她,试着问道,“想不想下去看看?”
  因为那夜的一吻,她心间还是有些别扭,所以故意嘴硬道,“不想。”
  他心间一顿,终于决定与她好好谈一谈。
  咳了咳,问道,“我觉得你这些天在故意回避我,究竟是为何?”
  她闻言,终于忍不住抬眼来看他。
  ——为何?他自己做了什么,还不清楚吗?
  可思及那夜自己该是“喝醉”,那些怨怼并不能说出口,所以最终只能依旧嘴硬道,“没有啊,我哪里在回避你?你想多了吧。”
  他目光不离,还有些不信,问道,“真的?”
  她点头,却不看他,只是道,“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看这样子,也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他微微叹了口气,只好不再多言,只撩帘吩咐车外侍卫们,“去驿馆吧,今日就在此歇息。”
  侍卫们立即应是,护送着马车去往驿馆。
  而她依旧未说什么,只悄悄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一双清澈眸子里,满是花灯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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