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臣同意陈御医之言,臣刚诊脉之后已细细问过长公主了,她的脉象及症状确实像是慢性中毒。”太医院院使也跪下道。
“将御药房相关人等全部带过来!”元乐帝这回真是勃然大怒了。
“还有负责监督配药的内务府相关人等。”季无疾补充道。
片刻功夫之后,御药房的医官、医士和医女们便跪满了一院子,负责与御药房的医官一道监督配药的内务府太监也被带了过来,披香殿熬剩下的药渣也被送到了御前。
陈玉峰与院使一同从药渣中甄别药材,最后得出了结论,长公主的药内被人掺进了一定份量的麻黄草!
结果一出来,御药房及内务府的相关人等均都跪地叫屈,人人都是一脸惶恐,但都一口咬定,绝没有人如此大胆敢在长公主的药中加东西。
元乐帝震怒异常,摔碎了手边的珊瑚红描金茶碗,拍着龙案道:“一个个都在叫屈,那这药中不该有的东西是凭空冒出来的不成!”
“皇兄,请息怒。眼下当务之急,是请御医为意安仔细检查身体,怕是有什么伤害,得尽力想法补救。这些奴才胆大包天,先关起来慢慢审来便是。”季无疾的声音听来仍是很淡定。
“好,就依琛弟所言。来人,先送长公主回披香殿,着太医院使为首,领众御医亲自为长公主看诊及调养身体。。”元乐帝吩咐道。
李公公及御医们均都诺诺应下了。
“琛弟,这件事就全交给你了,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朕要看看究竟是何人,胆敢对朕的长公主存了如此歹毒的心思。”无乐帝又对季无疾道。
“巨弟一定竭尽全力去查办。”季无疾欠身行礼道,声音淡然,面上却是冷凝一片。
季意安坐着肩舆回到了披香殿,太医院院使,御医陈太峰,以及太医院一众杏林高手全都聚到了披香殿。
隔着幔帐,一番望闻问切之后,众御医得出了一个令人庆幸的消息,长公主虽是摄入了一段时间的麻黄草,但所幸时日不长,每日份量也不是很多,因此,中毒尚浅,只是夜间难以成眠,造成日常精神困乏,只要精神放松,然后辅以药膳,调养一段时间便无大碍。
院使整合了众人意见,又与众人斟酌了一份适合的药膳方子来,这才领着众御医退出了披香殿,带着方子去长乐殿回禀皇上。
午后,季意安用了点清淡的食物,仍是觉得有些困,便由崔姑姑劝着在屋内的软榻上歇息一会。崔姑姑则和慕云便坐在外屋的廊下,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低低的闲谈几句。
这时,披香殿的大门被轻拍了一两声,小宣子和小伍儿开门一看,发现敲门是内务府的一个小内侍,旁边站着内务府副总管王印王公公,台阶下还站着一人,一身深色的亲王朝服,面若冠玉,俊美无俦里透着尊贵威仪之息,正是琛王季无疾。
第65章 厮磨缠绵
“琛王殿下奉皇上圣旨,彻查长公主中毒一事。殿下过来,是有些话要亲自问过长公主。”王印对着小宣子和小伍儿道。
“殿下请进。”小宣子和小伍儿赶紧躬身相请。
小宣子和小伍儿在前引路,季无疾率一行人便进了披香殿的大门,待走到内院外时,季无疾一抬手,王印和那小内侍便停住了脚,小宣子便领着他二人往前厅饮茶去了。
小伍儿领着季无疾进了内院,抬眼看见廊下的慕云和崔姑姑便道:“慕大人,崔姑姑,琛王殿下来了。”
廊下的两人心里均都一惊,忙都起身行礼。
“都免礼起身吧,我奉皇兄之命查案,倘有些细节还要亲自问过公主。”季无疾声音很是平静。
崔姑姑正待开口说话,慕云一把揪住崔姑姑的手臂,一边急急地开口道:“殿下,长公主她正在屋内看书,殿下您进去便是。”
崔姑姑才刚伺候着季意安躺下,这会儿便听慕云说她在看书,她满腹疑问,正想开口,却被慕云一把扯着就往门外去了,走至门口,还将小伍儿也带着出去。
“姑姑,小伍儿,殿下奉皇命向公主问话,咱应该回避才是。”慕云一拖着崔姑姑一边道。
“慕大人说得是,我去前厅帮着小宣子招待内务府的两位公公去。”小伍儿说完一溜烟似地跑了。
看着小伍儿的背影,崔姑姑一跺脚,口中有些无可奈何地道:“公主明明躺在榻上呢,殿下这一进去,岂不是要吓着她?”
“姑姑……”
慕云拖长着声音唤了她一声,然后凑到她身边小声地道:“公主她险险被奸人所害,心里这会儿该是十分伤心难过,见了殿下去看她定会很欣慰,姑姑难道不想让公主开心起来吗?”
“唉,我是不管了,随你们闹去。”崔姑姑叹一口气道。
慕云见状,轻笑出声,她亲昵地挽起崔姑姑的手,说是要去前院亲手伺候她饮茶吃点心。
披香殿寝室之内,季无疾这是第二次过来了,他轻车熟路穿堂入室,很快就发现在靠在内室窗边软榻上小憩的季意安。
她睡得不是很安稳的样子,秀眉微蹙着,放在锦被外的手上,紧紧抓着一只帕子,帕子都捏得皱了。季无疾心中忽然涌起一丝痛来,他轻移脚步,然后在榻边坐了下来。
榻上的季意安正在做梦,梦里她陷入了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之中,漫天漫地都是金黄色。她穿着一身鲜红的嫁衣,拼命的奔跑在黄沙之中,她看不清眼前的方向,也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只知道自己必须要拼命的跑,不顾一切的跑,只有跑下去才能可能离开这片大漠,才有可能活着。
后面传来了一阵嘶吼之声,她回头一看,便发现一只通体斑斓的吊晴大虎正朝着自己扑过来,她的心里一阵慌乱与绝望,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声:“皇叔,救我……”
“皇叔,救我……”榻上的季意安发出了一阵很是惊慌的梦呓之声,双手也开始乱动起来,季无疾一把抓住了她紧捏着帕子的手,口中轻声唤道:“安儿,别怕,我在,我在这里。”
季意安自梦中惊醒,一挣眼,便看见了一张如玉般的脸庞,此刻,那张脸上溢满了关切与焦急。自己的手,也被他紧紧地攥在掌心,带着一股瞬间令她安心的力量。
“皇叔,是你吗?”她有些茫然地问道。
“是,是我,我在安儿身边。”他伸出另一只手,理了理她睡得有些凌乱的鬓发,然后又帮她别在了耳后。
“皇叔,你总算来了!安儿做了个恶梦,梦见了大漠,有只老虎要追在后面要吃了我!”刚刚醒来的季意安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她扑到了季无疾的怀里,口中惶然万分地说道。
季无疾搂住了她,她轻软的身子微微地发着抖,像个瓷娃娃似的,让人担心一碰她就会碎了。季无疾的心里一阵痉挛般的疼痛,他看着她有些苍白的小脸,长眸里闪耀着心疼至极的光芒。
他一手紧握着她的手,一手在她的背上轻拍,温软着声音道:“安儿,没事了,只是个梦。我在这里,什么都不能伤害了你。”
季意安“嗯”了一声,低下头,静静地靠在了他有胸口,他好闻的气息还有沉稳的心跳让她渐渐平静了下来。
良久之后,恢复了正常的她才抬头问道:“皇叔,你怎么突然来了披香殿?”
“我很是担心你,所以便带着内务府的人,借着查案要问话的由头进来了。”季无疾抚着她的眉眼道。
“皇叔,这件事有什么眉目了吗?”季意安低声道。
“现在还没有,不过很快就会有了,这件事由我亲自来查办,任他长着三头六臂,我也会让他现出原形。”季无疾的声音带着丝冷意。
“安儿让皇叔费心了。”季意安倚在他胸口低语了一声。
季无疾一听,心里又是一痛,他伸手将她的下巴抬高一点,让她看着他,然后长眸紧锁着她,口中道:“安儿为何要说这种生份的话来?你我如今还要分出彼此吗?你的事便是我的事,别人害你一分,我便要痛上十分。这次有人竟行如此龌龊手段来害你,我必将以百倍之痛加诸在那人身上。”
别人害她一分,他便要痛上十分?季意安被他语气中的隐含的情意震动了,她看着他,眼内渐渐起了一层雾气,她又伸手抚上了他的唇角,那受伤地方的结痂已经脱落,他樱色的唇瓣已是完美如初。
“安儿何德何能,今世能得皇叔如此爱护?安儿即便就此死去,此生也都再无遗憾……”
季意安的话还未说完,却发现话语一顿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季无疾蓦然低头吻住了她,将她那些不吉利的话全都封入了口中。
“安儿,不准说,不准说那个字眼,我不准……”季无疾一边与她厮磨缠绵,一边口中呢喃着道。
他的声音急切,带着一点点的痛心与霸道,他的气息清洌,带着令人迷恋的晕暖与魅惑,季意安瞬间便觉得自己深沦其中,不可自拨了。
她不自自主地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紧紧攀附在他的胸前,似一抹柔软的水草,在水中依附着如磐石般的他,环绕,纠缠,又纠缠……
第66章 情起何时
良久之后,季无疾才松开了她,他与她以额相抵,气息微微有些凌乱,声音也有些不稳地道:“安儿,记住了吗?你小小年纪,以后万不可轻言生死。以后若是还被我听到,定要重重的罚你。”
季无疾的声音轻柔,带着丝气息不稳的颤抖,听起来仍是呢喃之音,不像是嗔怪,倒像是情意绵绵的情话儿。
季意安的心里涌过一阵欢喜,她伸手抚着他朝服的衣襟,那衣襟上的刺绣很是硬挺,刚刚还硌疼了她的脸。她一边抚着一边低声喃喃道:“皇叔,刚才那样也算是惩罚吗?如果是,安儿倒不是很讨厌那个样子的惩罚。”
听得她娇软着声音说着话,季无疾的心里就柔软成了一片,他抓着她的手,故作凶狠地道:“刚才那只是略施小惩,下次,可不就是这样了,我会,我会罚到你透不过气来为止。”
罚到透不过气来?季意安愣了一小会儿,随即明白过来了,她羞红了一张脸,软软的趴在他肩头,然后轻笑着道:“皇叔,安儿下次再不敢胡说了,今生的日子还长得呢,安儿要和皇叔一起,先将身边这些鬼怪魍魉都除了去,然后,然后……”
“然后怎样?”季无疾心中一喜,便追问道。
“然后,然后做一个悠闲的天遂长公主,看着皇叔上朝下朝,下朝又上朝,这样便也是一生逍遥了!”季意安眨着眼睛道。
季无疾愣了神,他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口中轻斥一声:“果然淘气!”
季意安捂着额头轻呼一声,季无疾便紧张地拿开她的手查看,她的肌肤娇嫩,果然已是红了一点,季无疾一阵心疼,便低头轻啄那处红点,直恨不得怜她入骨。
“一生逍遥的长公主怕是不一定做的成,不过,有一样你一定可以做得到。”季无疾抬起头,眸光紧锁着她道。
“那是什么?”季意安有些好奇地问。
“做我的女人,季无疾的女人,我必护你一世周全,一生逍遥。”季无疾的声音很是轻缓,却是带着让人安心的笃定。
“你的女人?”季意安有些茫然,一字一句地问道。
“是,我的女人,唯一的,住进我心里的女人。”季无疾的指头抚着她微微上翘的眼角,声音柔软而坚定。
“皇叔?那现在呢?你的心里有住着人吗?”季意安的凤眼黑亮,直直地看进他的长眸,似乎想要看进他的心里去。
季无疾的眸光与她纠缠着,口中却是痴痴地道:“是,我的心里,早已住进了一个人,一个会哭会笑会和我闹的小人儿。长乐殿内的那个晚上,她一身素衣,两弯蹙眉,一行清泪将滴未滴,娇怯凄楚却又带着丝坚韧与倔强,美丽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眼去。她含泪看了我一眼,就那一眼,我的心就好似被什么扎了一下,透着隐隐地钝痛。她看着我的眼神,好似很久之前就已与我熟识,而我,居然也觉得她于我有一份熟谙之感……”
季无疾的声音轻柔似云,季意安却觉得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她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这是个梦,自己要是一动,这梦便要消失了。
季无疾的手移到她的鬓边,一边轻轻摩挲一边继续道:“当时我心想,许是她命运太过凄楚,自己对她生了恻隐之心。后来,我居然发现她走进了宁康宫,虽是知晓她与母妃相交,未必是真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是生了几分窃喜之心。每次去到母妃宫里时,如果看见了她,心里也会生出一丝喜悦来。而她看着我的眼神,总是熟谙里透着一点哀伤,让我总是觉得心里有一丝丝的痛……”
季无疾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前发,才接着道:“我一反常态地收了她当学生,教她习字,其实是希望能经常看见她。我虽是已感觉自己有些反常,但我又想,我这样不过是对一个聪慧可人的晚辈生了关爱照顾之情。”
季无疾的声音清澈而轻缓,他搂着她,继续缓缓的道:“只到母妃那日说出了我的身世之秘,我震惊之极,原本我该是伤心欲绝的,可是当我感觉母妃房间外的碧纱橱里有深深浅浅的呼吸声,我就知道她躲在了里面。不知为什么,那一霎间,我竟有了一丝庆幸之心,我觉得命运待我真好,我不是先帝之子,我与她,竟是没有血脉亲缘的。”
季意安听到这里,不禁心神一阵激荡,原来,那日太妃娘娘一时激动说出他的身世之秘时,他根本就是知道她正躲在室外的碧纱橱,知道她在偷听。也是,他那样的身手,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室内藏着外人?他知道了,却是没有揭穿了,他居然和自己一样,庆幸彼此没有血脉亲缘。
想到此处的季意安心潮起伏,激动得难以自抑,她伸出一只素手,紧紧贴在季无疾的左胸,那里有一颗火热的心正在跳动着,一想到自己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心里就溢不住的悸动,她微微抬起头,粉唇贴近他的耳旁,软软糯糯地唤了一声:“皇叔……”
季无疾低低地答应了一声,季意安便又接着道:“皇叔,我的心里,好生欢喜着,安儿此刻,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她呼气如兰,在他的耳边低声呢喃,季无疾的心里更是涌上了万分欢喜,他抓住她置在他胸口的指头,与她手指交缠,另一只手绕过她纤细柔软的腰,将她牢牢地揽入了自己怀中。
“安儿,既已明白了我的心意,便不要与我生分,将你的手交给我,将一切都交给我,让我为你披荆斩棘,为你铺平今后的路……”
季无疾一边说着,一边按捺不住心中汹涌而来的情动,他低下头,亲吻着她的额头,眉梢,又至她的眼角,细密、轻柔,深深浅浅,好象唯有这样,才能表达他心中想要呵护备至的温柔,以抚慰她那颗受了一场惊吓的心。
屋内的两人亲昵温存许久之后,季无疾才依依不舍地抬起了头。
“安儿,我要回去了,你好生调养身体,我问过陈玉峰了,所幸那麻黄草你才食了半月,将养一段时日便就好了。此次是万幸,如若不然,我必是……”季无疾忽然间顿住了。
“如若不是万幸,皇叔便待如何?”季意安不禁有些好奇地问。
季无疾没有立刻回应她,却是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迎向了窗外投进室内的午后的阳光,季意安也抬眼看过去,他的手,修长匀称,骨节分明,泛着白皙莹润的光泽。
“安儿,我的手,不单单可以弹琴写画,批阅公文,还可以,施行杀戮,翻云覆雨……”
第67章 许一世晴天
季无疾的声音淡然宁静,季意安却是知道他这句话里蕴藏令人不容视的威仪与力量,他是天遂最亲贵的亲王,是元乐帝的最信任依赖的亲人,年仅十六岁便执掌尚书台至今,还有他府中那些神出鬼没的密卫,无一不昭示,只要他愿意,前朝包括后宫,他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绝非什么难事。
“安儿只愿皇叔的手写写画画,弹琴对奕,绝不愿意皇叔为了安儿,让这双好看的手上沾染了不该有的东西。”季意安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之上。
季无疾反转自己的掌心,将她柔软无骨的小手包进了自己的掌心,然后附在她耳旁低声道:“我这双手,定会为安儿撑得一世晴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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