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节

  李老先生点头,又意味深长道:“你替我向我这位老朋友递个话,都这把年纪了,我对他倒是有个肺腑之言,千万不要迷信洋人,什么洋专家洋大夫啊,那都得掂量着用。他们那一套是从洋人自己身上积累起来的经验,未必适合咱们。”
  陈老先生点头,起身要告辞。
  李老先生直接送人到门口,他脸上带着笑:“今天你恐怕不能休息喽。有一位夫人还在等着你,她想听你说说话呢。”
  陈老脸上流露出惊讶的神色:“您是说先总理夫人?”
  李老先生点头:“今天应该是团圆的日子呀。夫人很牵挂自己的亲人。”
  工作人员领着陈老先生出去。
  李老先生折回屋子,重新坐回藤椅上,久久没有出声。
  邓老劝说老人:“主席你应该休息了。”
  灯下的老人却久久不说话,只眼睛看着桌子,示意他拿桌上的信打开来看。
  邓老的精神瞧着要比李老先生好很多,虽然一夜未眠,他倒也没有头晕眼花,拆了信不戴眼镜,也能瞧清楚上头的字。
  那字迹清秀工整,上头言简意赅地列出了几点:一是国家要振兴,要恢复元气,不要再有争斗。二是国家得总结经验教训,要清楚地看到历次政治运动对人民造成的伤害,不要认为这都是小事。自己伤害自己的同志、人民,是罪行。……
  邓老抬起头,目光看向李老先生。
  藤椅上的老人像是累了,半晌才冒出一句:“我平生做了两件大事,一个是把那位老朋友赶到几个小岛上去住了,另一个就是发动文画大格命,这功与过该怎么下定论?
  把老朋友赶到岛上去,虽然留了个尾巴,但总归是好收拾的,应该算是九分功一分过吧。
  发动格命那就差一些,得三七开,七分功劳三分过。不该打倒一切全面内战。这个不好,很不好,不利于团结,的确过了。没有甄别好敌人,连累了不少朋友。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不应该的,他们遭了罪,会怨恨,其他人也会怀疑,觉得我们说话不算话,这个真的很不好。”
  老人跟自言自语一样,“今年恐怕来不及了,明年,明年开会的时候一定要有个定论,得分开来把事情讲清楚。到时候你来你这个决议。
  对,你身体好,你来做这个事情。”
  邓老却久久不发话。
  李老先生不知道是没有意识到对方没反应过来,还是压根不在意,他又自顾自地讲下去:“我这一生既然主要做了两件事,那我来把尾巴扫清楚,不留尾巴,留了尾巴就没意思,招人嫌弃的。”
  天边显出鱼肚白的时候,邓老才告辞离开了游泳池,李老先生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半晌才对身旁的工作人员冒了一句:“还是会恨吋,人家有意见,不愿意接呢。”
  他没有等到工作人员的反应,又或者说他并不期待反应,他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都不知足哦。七分功,三分过也不肯认,非得五五开吗?”
  他躺在躺椅上半天,慢慢地合上眼睛,然后脸上浮现出一个苍老疲惫的苦笑,“还是三七开,三分功劳七分过?”
  老石啊老石,当年你也一样憋屈吧。好好的做着事,人家不认你的功劳,非要打倒你才算痛快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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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做事再说
  林斌兴冲冲地捧着电影回来, 他得意洋洋地跟李老先生炫耀:“这可是医学教学纪录片, 一般人看不到的。”
  宝英家的两个小家伙出生之前叫余秋严防死守着, 愣是没让电影制片厂的人沾边。这会儿孩子都生了,总可以拍一拍纪录片, 叫大家伙儿都看看小家伙,跟着乐呵乐呵吧。
  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奇迹呢,是上天送给祖国二十五岁华诞的大礼。说个老派的话, 就叫龙凤呈祥, 天佑中华。
  嘿,瞅瞅这对小家伙。生下来的时候的确不大, 看着就是小小的两只,没想到人家是后半程发力,生下来以后那就是小猪崽子,尤其能吃。
  宝英一人管两只, 简直都要吃不消了,一天恨不得吃7顿饭, 好赶紧将食物转化为奶汁, 喂饱这两只。
  “小馋鬼。”林斌兴致勃勃地指点李老先生看,“哎, 你瞧他们踢腿了, 哎呀, 这是拉粑粑了。哎哟, 这泡尿飙的可远了。”
  幕布上的小东西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电影镜头, 又或者说他们的视力发育程度还不足以让他们认出来镜头究竟是什么, 更加谈不上对镜头具有畏惧感了。
  小东西吃饱了,打了个哈欠,伸长了胳膊腿,然后睁开眼睛,似乎满怀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世界。也许是眼前看到的景象还能叫他们满意。两人跟有心灵感应一样,嫩藕似的小胳膊一伸,又毫不犹豫地同步闭上眼睛呼呼大睡。
  哎呀,小孩子可真可爱,尤其是隔着幕布,既不用他喂奶也不要他收拾粑粑的时候。
  林斌简直看得心神摇曳,他都能充分理解大家为什么要生小孩的心了。
  老人家脸上也浮出了笑。一直等持续六十分钟的纪录片播放完了,他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消失。
  放映员在旁边小心瞧着,等待老人发出新的指令。有的时候,碰上上喜欢想看的电影,片子是会放两遍的。
  没想到老人虽然笑容满面,但并没有要求重播,他只是人靠在藤椅上,像是在回想小婴儿的有趣一样。
  林斌趁机在旁边撺掇:“您老要不要给他俩起个名字啊。”
  老人哑然失笑:“就你多事,人家爹妈不会起名字?”
  “他们现在只有小名。一个叫欢欢,一个叫庆庆,刚好国庆节嘛。”林斌不想放弃,“大名还没起呢,大家都说这两个娃娃不一样,得好好起名字。”
  老人却是累极了的模样,只微微合上眼睛:“挺好的,欢欢庆庆,平平安安。”
  林斌听的有些茫然,不明白老人为什么加了后面4个字。
  老人隔了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斗来斗去太讨厌了,大家就只想平平安安地做事,不想再争斗了。”
  林斌不晓得他想到哪儿去。这个斗来斗去太讨厌什么的好像是逃岗的人过去以后发表的言论,不是他们不关心国家建设,而是他们实在斗烦了。今天红极一时,明天就被打倒在地,对与错好像没有任何标准。
  小林大夫小心翼翼地看着老人,半天都没见到他睁开眼睛。
  老人闭目养神:“你说我做的这两件大事留下来的尾巴,是不是都很讨厌。应该快点儿收掉的。”
  他自言自语到,“再不收就讨人嫌了。先收那几个岛的尾巴,这个快,然后再收格命的尾巴。”
  林斌嘴里头吃着石榴籽,过了中秋节就是石榴大批上市的时候。一个个大石榴就挂在枝头上,绿叶映着红果儿,瞧着可漂亮。
  他每每去出公差,总能从人家院子里收获几个石榴。这个果子好长,不需要特别打理,五月天看红花热闹,十月天吃果儿也欢喜。有的人家来不及吃,刚好便宜了他这张猫儿嘴。
  小林大夫直接往嘴里头舀了一勺子石榴籽儿,然后含混不清道:“颠倒个儿了吧,格命的事情好处理,小岛反而麻烦。”
  老人家鼻孔里头发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
  林斌还在兴致勃勃地嚼着石榴。他吃石榴是不吐籽的。
  因为按照中医整体论,食物是相生相克的整体,光吃石榴肉容易便秘,那还不如连个子,直接嚼吧嚼吧咽下去,刚好缓解了胃肠道的不适,又不用担心石榴籽划破肠胃。
  老人对他这个半吊子中医大夫的水平向来是将信将疑,他更加相信,这孩子就是纯粹懒得吐籽儿。
  林斌好不容易将嘴里头的东西吞下肚,立刻抬起头强调:“您想啊,一件事情是光自己家里头发生的容易解决还是牵扯到旁人的好收场?其实按道理来说,肯定是自己窝里头的事容易处理。只要下定了决心,三下五除二,就能清理干净。牵扯到旁人那就复杂了,你这边做好了不代表人家愿意配合呀。”
  小林大夫又开始专心致志的将石榴籽儿剥进碗里头,“当然啦,有的时候,反而是牵扯到旁人的事情来得快。自己的事情说不清楚,感情亲疏影响人对事物的认知嘛。”
  老人靠着藤椅,腿晒在太阳底下,声音轻飘飘的:“所以人不能评论自己的功过,还得靠旁人来评价。我倒想找人来说说这两个事,可是人家不乐意呀。”
  “人家也说不清楚呀。”林斌手里头抓着勺子,将最后的石榴籽儿拨进碗中,抬起眼睛来,态度倒是颇为认真,“要么就是打倒别人的人,要么就是被打倒的人,要么就是叫圈起来一关就是好几年的人。谁能说得清楚?能够看清楚全局的,压根就没几个。”
  他将手上的石榴皮拨到旁边,“老帅吧,我看他根本就不是愿意写这些东西的人。王老先生吧,他都忙成这样了,您也说要给他减担子,好让他多歇歇。这么大的事情压下去,王老先生又是个事无巨细的人,肯定会累坏他的。”
  藤椅上的老人哑然失笑,自言自语一般:“那到最后还是我自己弄的哦。”
  林斌却直接否定了他的想法:“您自己写更不行?”
  老人家挑高了眉毛,声音含混不清:“你是觉得我会藏私?”
  “您老有什么好藏着的。”林斌摇头,“您不能写是因为您从下面人嘴里头听到的,没几句是真话。一层骗一层,一路骗到郭务院。等东西到您这儿的时候,早就走腔走调,不知道一开始是个什么样子了。
  他们要不就是诚心欺骗,要不就是不忍心你操心,反正哈送上来的报告都是形势一片大好,什么问题都没有。
  我说句您不爱听的,林飚判逃之前,哪个不是对他赞不绝口?您的事情多一时半会顾不上,他们又是惯会演戏的,在你面前滴水不漏,正常。但是底下的还有周围跟他接触的人,难道谁都没有发现问题吗?人珉群众的眼睛本来就是敏锐的呀。
  您看看,是不是,他一直蒙骗了这么久,最后才露出狐狸尾巴来。这样的人不知道还有多少呢。说不定有的人到现在还没有露出真面目。照这么算,您上当受骗,挨蒙蔽的时候肯定也不止这一回。”
  小林大夫也不管自己说了多么石破天惊跟炸雷一样的话,反而美滋滋地捧着小碗,开始一口口的吃石榴籽儿。
  大石榴好,又便宜又好吃。
  老人默不作声瞧了他半天,瞧得他怪不好意思的,还积极主动的提出:“要不我给您加石榴汁,这个也挺好喝的。”
  倒是显出了几分有良心的样子。
  老人阒然无语,只眼睛盯着窗户外头看,也不晓得外头的好风光有没有印进他的心中。
  林斌赶紧咽下嘴里头的石榴,兴致勃勃地提出自己的看法:“所以我想那还是早点解决第2个问题,把这个尾巴说清楚了,那第1个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老人的声音不清不淡:“你怎么就知道解决第2个问题是关键呀。”
  林斌吃完了最后一口石榴籽儿,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你自己也说了呀,打倒一片,全面内战有错误,很不好。你把人家都打倒了,人家当然害怕,担心你说话不算数,就不愿意跟你谈了呀。”
  他两只眼睛圆溜溜的,因为熬夜看书没睡好,两只眼睛发红,瞧着也像石榴。
  老人嫌弃地挪过眼睛,岸上才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收不了,旁人也收不了,那就是没人能够收得了这个尾巴了。”
  林斌笑嘻嘻的,开始在边上出馊主意:“其实也不是完全收不了。既然不好说,那就先做。那些被牵连着打倒的赶紧给人家平反。人还活着的,就让人家回到原先的岗位发挥余热,那些不幸去世的,做好抚恤安抚工作,起码拿出态度来,叫人家知道已经意识到问题了,正在解决问题。”
  老人微微抬起了脸,眼睛落在林斌身上:“你也觉得三分功七分过?”
  林斌理不直气也壮:“我哪儿知道几分功,歌功颂德的人永远不缺。我是大夫我就专门管治病的,那我当然看病。这就跟个人一样,就算没大毛病有小毛病,还活着,能吃能喝能睡,但是小毛病也得解决掉。不然小病拖成大病,到时候想要再救命都难了。
  既然您老人家已经发现了问题,那就把这个问题先解决了呗。解决好了这个问题,就跟人一样,身体免疫力提高了,其他的疾病说不定自然而然也就跟着好了。您看您自己现在是不是不能感冒?一感冒肺部感染了,心脏就连着不舒服。可要是你太太平平的不生小毛病,那也不挺精神的。
  哪有人不生病的道理呢,这世界上就没有完全健康的人。”
  老人无奈地微笑,隔了半晌才表达自己的嫌弃:“你就是半桶水晃荡,我看你这个医学的也很不怎么样。”
  林斌不以为意:“就是因为学的不怎么样,所以才要更加好好学习呀。”
  老人家像是有了点儿兴趣:“那我问你,你们什么时候去给贫下中农搞实践啊。”
  林斌立刻摇头,老老实实承认:“我们老师说了,就我们这种半桶水水平,把老乡交到我们手上才是害人呢。起码得好好学上一学期,等到寒假的时候再带我们下乡,让我们多做点儿事。”
  老人的脸上浮现出笑容,点头道:“应该的,多做事多体谅老乡的不容易。他们也辛苦呢。”
  他又仔仔细细地交代,“你们要踏踏实实地学,尤其搞清楚了天冷了以后哪些毛病容易犯,做好准备。别到时候人下去了,派不上用场,反而叫人看了笑话。”
  林斌点头:“晓得嘞,我们都已经决定好了。每个月从补贴里头攒几块钱,到时候凑在一块儿买了急需的药一并带下去,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老人叹气,喃喃自语道:“还是药不够,就你们几个能买多少药?得多做几种药。不要耽误了吃饭,别为了这个事情把身体拖垮了,国家把你们培养起来是要你们做大事的。不能光顾着眼前。”
  说完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又陷入了沉思,不在理会林斌巴巴儿的眼神。
  旁边的工作人员瞧着钟点,忍不住一个劲朝林斌使眼色。
  该吃饭了,都说饮食有度,按时睡眠对身体好。老人这么多年的生活习惯想调整过来不容易,但也要慢慢调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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