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宋娇娇还以为这是那个女生叫来看她笑话的,想也不想就一边挡着那张脏兮兮的脸,一边抄起一个小石子砸了过去。
  没想到她回头一看,却一下子愣住了。
  这回找过来的人是舒哲。
  舒哲心里厌烦地“啧”了一声,躲开了宋娇娇扔向自己的那颗石子。
  他相当会隐藏情绪,因此对于宋娇娇这么无礼的行为也不动声色,只是暗自嘲讽地想道:难道宋娇娇还以为她是那个被周海楼宠着的大小姐吗?
  但在面上,舒哲甚至笑得如春风般和煦。
  他面无异色地和宋娇娇打了个招呼,又叫了万母一声“伯母。”
  他说:“周海楼让我过来照顾你们。”
  ——周海楼那个蠢货,焦急悲怒之下完全泄了底。他说万母和宋娇娇是直接被周靖下令赶走的,他被反锁在屋里,什么忙都帮不上。
  那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舒哲想到这里,笑意愈发深刻明朗,他微笑着对这两个人说:“我先给阿姨和娇娇找个地方住吧。”
  然后在周海楼临走之前,还可以用这两个人的名义,先冲他要一笔钱。
  宋娇娇看到他,简直像是重新找到了主心骨,二话不说就要跟着舒哲走。
  万母依旧在那里迟疑,她嗫嚅着说:“排水沟里掉进去项链了……”
  宋娇娇一时打死她的心都有了!她想,这是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
  舒哲听了万母的顾虑,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标准的笑容,他非常笃定地说:“我叫人帮阿姨和娇娇找。”
  万母一听,立刻点头如捣蒜,又连忙说:“之前还有人抢了我们的首饰……”
  舒哲也大包大揽:“阿姨放心吧,你们先上车,我去报警。”
  万母终于松了一口气,和宋娇娇一起上了舒哲让人开来的那辆车。
  看她们两个千恩万谢地走远。舒哲脸上的神色终于化成一种冰冷的不屑。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一脚踢在刚刚宋娇娇砸它的那颗石子上,把石子踢出去近十米远。
  撬排水沟找首饰?
  报警帮忙抓小偷?
  别想得太美了,他哪有这个闲工夫。
  排水沟可以让人撬一撬,但找来的首饰当然是随便卖了——排水沟底下是活水,活水流通,首饰肯定是被冲走了啊。
  至于报警——他当然不是没报,只不过警力吃紧、地下通道没有监控、几个小偷茫茫人海到哪儿去找——全国上下十六亿人呢,他怎么找得着啊。
  舒哲吹了个口哨,慢悠悠地往附近一家大酒楼里进,打算吃饱喝足了再去找这对母女。
  周海楼催命一样急哄哄给他打个电话,他可是连口饭都没来得及吃呢。
  第56章 云家千金
  第二天一早, 云笙过来换云笛的班。
  他和云飞镜约定的时间是上午九点,但才四点钟就出现在了云飞镜楼下,为的就是让云笛能先在车上补个觉。
  云笛才拉开车门,就冲着云笙连连摇头。
  “不行, 这里是真不行。哪怕酒店开房呢, 今天也必须得让外甥女搬出来。我在楼下守了一晚, 这儿真是什么人都有。”
  云笛紧皱着眉头, 脸上带着后怕之意:“夜里晃悠过去一打醉汉,还看见两三个一看就是小偷的,但他们没偷东西, 我也不能出手。最后竟然有一个偷窥狂……”
  说到这里, 云笛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他从外面爬底层住户阳台, 专挑女人晾晒的内衣摘, 我当场就给扭到派出所去了——真幸亏咱们外甥女住的楼层数高。”
  他的表情堪称深恶痛疾地皱了一下:“这种鬼地方怎么能让小女孩一个人住啊, 咱们外甥女这么多年都没出事, 真是堪称奇迹了。”
  云笙从听云笛叙述这里乱象的时候起, 就一直阴着脸。直到听了他这句感叹, 这才慢慢地说:“可能是小妹在天之灵保佑吧。”
  云笛猛地一愣。
  云笙长叹一口气:“但小妹保佑这么多年,大概也该累了。从此, 就是我们当舅舅尽责的时候了。”
  他微微一抬手, 示意云笛在后排睡一会儿。而云笙自己则全神贯注地盯紧了那扇大敞的单元门口, 黑洞洞的走廊吞噬了他的所有目光。
  于是那一瞬间, 云笙那撼人的,仿佛愿意为了保护而不惜一切代价的深沉目光,没让任何人看到。
  早晨八点半, 云飞镜把自己洗漱收拾好,给她的舅舅们打了个电话。
  她自觉已经提前了二十分钟, 下楼只用一分钟时间,这样就算两个舅舅来得早一点,最多也就是她多等一点。
  没想到在电话里确定了云飞镜已经收拾好后,云笙就直接温和地说:“那下楼吧,舅舅们在楼下等你。”
  已经在等了吗?
  云飞镜有点吃惊,连忙跑下楼,心想他们不会提前一个小时就来了吧?
  ——当然没有提前一个小时啦,一个舅舅提前了五个小时过来,另一个舅舅干脆一夜都守着没走。
  云飞镜低估了云家对她的重视。
  云笙和云笛都表现得精精神神的,一点也没有犯困的意思,当然也让人看不出他们之前守了云飞镜多久。
  一看云飞镜下楼,两个人都是一般的和颜悦色,对云飞镜嘘寒问暖。
  云笙大舅亲自开车,一路上温和地同云飞镜介绍家里的情况。
  云家的人口构成没有周家那么单调,但比起一些大家族来说,一点都不复杂。
  她外公一脉单传,于是云家就没有什么“二房”、“三房”之类的破事。
  到了云笙这一代,虽然云家有三个孩子,但兄弟之间的感情一向和睦。直到现在为止,云笙云笛依旧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云笙妻子是他留学时的同学,大舅妈姓孟,也是个温温柔柔的大家闺秀。
  云笛的妻子则是后来经介绍认识的,二舅妈姓乔,据说性格非常爽快。
  大舅家没有孩子,听云笙的口气可能以后也不会有——他在这里对原因含糊带过,只是从语气上判断,可知他想得很开,对此并无半分抱怨之意。
  二舅家则有一个表哥,叫做云霄鹤。
  云飞镜当时就忍不住在心中叫好:这名字好仙气!
  云笙笑眯眯和云飞镜说:“小镜子能猜到名字的出处吗?”
  他昨天和林桓聊天,听那个小同学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云飞镜用一句“济济夔龙兴礼乐,桓桓方虎靖封疆”反驳周靖逻辑的事,当场就心里相当暗爽。
  同时他见云飞镜连这么冷门的诗词都背得出来,心里又不由得感到惊异。
  他心知侄子名字的出处一定难不倒外甥女,所以这才挑起话题逗她。如果云飞镜会被这个问题难倒,云笙就绝不会这么问了。
  果然,云飞镜只是沉吟片刻,就得出了结论:“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是这个来历吗?”
  云笛含笑点头:“就是这个。”
  原来用诗词起名,是云家惯来的传统。
  “我们小镜子语文学的真好,你小姨一定特别喜欢你。”云笙骄傲地说。
  表妹景纤叫云飞镜小镜子,云笙见云飞镜不觉得反感,现在也就随着叫。
  他一边这么叫着,心里又不免升起几分怅然,真恨不得云飞镜当真是“小镜子”一样小小的姑娘,奶声奶气,雪团儿似的,被全家人捧在手心,不用吃一丁点的苦,受一丁点的罪。
  但往事已不可追。现在云飞镜既然被找了回来,那她从此就是云家的公主了。
  想到这里,云笙又多了几分安心。
  这个名字仙气飘飘的表哥正在京城读大学,两个舅妈此前不在家中,就是结伴去京城探望儿子/侄子了。
  “但端午过节都是要回来过的,”云笙温言对云飞镜说,“你两个舅妈今天早晨的飞机回来。现在应该已经在家里了。她们都知道你,也非常喜欢你——你表哥高中的时候,成绩可没有你这么好呢。”
  自从遇到云飞镜以后,云笙就抓住一切机会来夸奖她,好像他在世上从来没见过云飞镜这么可爱的孩子。
  而且云飞镜值得表扬的地方也实在太多。特别是云笙的语言也不肉麻,句句夸奖都很到点子上。
  好话人人爱听,云飞镜也不例外。虽然她社会经历丰富一点,但面对云笙大舅这种带着善意、又对她十分欣赏,距离还保持得恰到好处的长辈,实在很难不升起好感。
  无论是云笙珍视的态度、温柔的语言,还是他一直以来表现出的对云飞镜母亲的回忆,都在慢慢地软化云飞镜的心防。
  这两个舅舅,一举一动之间,无不致力于让云飞镜感受到什么是家。
  就这样,当轿车在云宅前停下的时候,云飞镜看着美观大气的云宅,想想这里是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是两个舅舅如今居住的地方,竟然心里真的生出几分亲切来。
  两个舅舅一左一右分立云飞镜两侧,他们陪着云飞镜一同进了大门。
  客厅里正传来一阵阵的欢声笑语。
  坐在最上首是个满头银发,神情慈祥的老夫人,她即使已经老去,依旧能辨出她温婉美丽的模样,和云飞镜之前在相册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老夫人两边各坐一个年轻少妇,一个秀外慧中、端庄优雅,另一个容色明媚,面若桃花。
  之前云笛给云飞镜看过照片,她知道这就是她两个舅妈。
  除了这三个女人外,客厅里的其他人,有男有女,中年人也有,年轻的也有,甚至带着两三个着孩子。
  这些人云飞镜就真不认识了。
  “都是过节时上门问好的。”云笙低声和云飞镜解释。
  以云家的身份地位,每天都有人恨不能认亲戚往上攀。就是认不上远亲干亲,能有关系过来送礼也是好的。
  节日自然是个大好机会。
  端午重阳之类的节日不说,以前快过年的时候,还有人上门带小孩子拜年。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教孩子的,那孩子一见到云外婆就跪下磕吉祥头,足足磕满了三个。要不是云家人拦得快,看那架势恐怕还要磕九个、十九个、九十九个。
  小孩子才四五岁,爹妈真是作孽呢。
  但也由此看得出,世上的人为了攀上钱权利禄,真是什么事都敢做的。
  客厅里的人既然送完礼后能被留到现在,当然都是说话又好听,心眼又通透的人才。
  他们第一眼就看到被云笙云笛两人众星捧月般的云飞镜,却默契地谁都没有问,直到云笙主动介绍:“这是我外甥女。”
  云老太太一看到云飞镜,她就连声道:“快到外婆这里来!”
  云飞镜刚开始脚步有点踟躇,但随即就越走越快。她才走到云外婆面前,还不等说些什么,就被云外婆一把搂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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