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云妮背起书上的简介给三湖听,声音婉转悠扬。
  清晨的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成点点金色的光斑,照在少女如雪的肌肤上,甚至连细小的绒毛都纤毫毕现,长而卷翘的眼睫毛在眼睑上方形成了一个美妙的半孤形。
  此时此景,此人此音,一时之间让伍再奇有些恍恍惚惚。
  ——如果是梦,那么他宁愿从此不醒来。
  耳边又传来了三湖的话言:“我小妮就是厉害,看过的书都记得牢牢的,既然不缺钱,咱们就买,钱没了大不了再赚,小妮,以后哥哥要是有钱,也让你收着。”
  云妮懒懒地回答他:“我可不帮你收,让红燕姐姐收呗。”
  伍再奇会心一笑,回过神来,这事他也隐隐约约地有些知道,心里也是赞同的。
  李红燕眼神清明,气度磊落,会是云妮的好嫂子。
  前世她嫁的是一个城里人,但是结局并不好。
  刚结婚的时候,她妈罗乐苹还在村里吹嘘自己的女儿嫁得好,过了几年,那男人在外面和一个寡妇勾三搭四,烈性子的李红燕一怒之下离了婚,带着女儿回到了娘家。
  那年月,离婚的女人不论对错,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听说很是受了一番苦。
  直到八十年代,政策松动,改革开放了,她一个人离乡背井地到粤省打拼,据说创了一番不小的事业,这是个很有韧性的女人。
  正陷入回忆的伍再奇自然没有看到,杨三湖涨红着脸对云妮说:“别胡说,小妮,小心败坏了人家的名声。”
  “三湖哥,你脸红了。”云妮笑弯了腰, “要从你这张黑脸蛋上看出你脸红,还真是挺难为我,幸亏你耳根还是有点白。”
  这时梁日红在屋子里喊:“小伍,外面开始有点热了,进里面来坐吧。”
  伍再奇回过神,招呼了一声三湖兄妹俩:“走,进屋看看。”
  屋子里还有许多的旧家具,梁日红对伍再奇三人说:“房东说了,这些家具他也带不走,就算在房价里一起卖了,所以这八百元,实际上并不算贵的。”
  堂屋里剩下的是一套沙发,一套桌椅,都是纯木头,紫红色,云妮走近一看:“哟,这可是好木料做的,手工不错,这木料是不是紫檀木呀。”
  伍再奇默默地擦了一把汗——妹纸,咱们买了这么好的房子已经是极好的运气,你还想赠品是紫檀木家具?
  要知道,二,三十年后,紫檀木基本上就是有价无市了,想当年,为了凑齐一套紫檀木的全套我可是花了好几十万才寻摸齐全。
  “这叫酸枝木吧?”梁日红接过云妮的话:“房东走时隐隐约约提过一嘴,我也没细听,这老家具,也不值几个钱了,好像房间的床和梳妆台也是这种木头。”
  ——不值几个钱?伍再奇又滴汗了,酸枝木也很了不得的,好不?
  这些土包子,如果真的是酸枝木家具的话,那这些家具都能比你房子贵,当然,这个也是指几十年后了。
  不信邪的伍再奇干脆走近细看,饭桌是一台四椅,标准的八仙桌配备,桌子是无束腰四腿直接连桌面的设计,桌面平整润滑,很有一种醇厚含蓄之美。
  伍再奇挪开一张板凳,坐了上去。
  细看桌面的木纹,他“啧啧”摇摇头:“我们这运气还真不错,确实是酸枝木,你们看,这深红色夹有黑色的条纹,条纹清晰而富有变化,它其实是黄檀属植物,也就是俗称的檀木,红木。梁总,赶紧去办理手续,光这桌子就值这八百块了。”
  “没这么夸张吧?小伍?”轮到梁日红不淡定了:“人家屋子主人可是这方面的专家,你捡漏捡错地方了吧?”
  “我是说它以后值钱,没说现在值,以后你看到类似的家具,都给我收了,我不嫌多的。”伍再奇对八仙桌爱不释手,摸了又摸。
  “真的假的啊?”梁日红狐疑地望了望伍再奇:“那帮红小兵可是烧了不少这种东西,这不是造大孽了?”
  第一百零五章锅碗瓢盆
  “就因为他们搞了破坏,剩下的好东西少了,所以在以后的岁月里愈发显得它们弥足珍贵。”伍再奇心情沉重地将身体往椅背一靠,双手在胸口交叉环住,望着桌子的目光沉静而阴郁。
  云妮抿了抿嘴,伸出手拉住伍再奇:“再奇哥,我们去看看,房间有什么家具,要不,咱们晚上就搬来住吧?”
  伍再奇抬起头,看到云妮明澈大眼中自己的倒影,心中压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抛在了一旁,他反手握住了小少女的手,借力站了起来:“好,咱们寻宝去。”
  “先看左边这间房,那张床连我这大老粗都觉得挺好的。”梁日红走到房门外,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一行四人鱼贯而入,走在最后的是云妮,看到床的那一瞬间,她失神了片刻,这是一张缕空雕花四柱架子床,顶上有承尘盖,四周有围栏,床前还带踏板。
  这张床在设计上很接近她在玄明大陆卧室里的那张床,只不过她的床更加清雅别致,工艺繁复。
  伍再奇侧脸一看就知道了云妮在想什么,他低头温声问道:“是不是心里觉得喜欢?”
  云妮急速眨了两下眼睛,把眼中的湿意逼了回去,低声回答了一声:“嗯,喜欢。”
  “好,咱们就买下来,然后找一辆卡车拉到随通县,让你三年初中都能用上它。”伍再奇说完话就围着床,四处检查,看看架子床有没有受损:
  “这木料也是酸枝木,我们这运气真是没得说的,这等好事都能碰上。”
  “再奇。”三湖苦着脸劝他:“就算小妮喜欢这床,也没必要拉到随通县吧?这大老远的,别把床给弄散架了,实在不行,咱们在随通县寻摸寻摸,慢慢找一张,这边反正也要摆一张床的,万一小妮放假了来玩,不是没床睡吗?”
  “对,对。”梁日红也回过神来了:“随通县我也有熟人,我去找,保证找到一张比这还好的。”
  “真的?”云妮斜眤了一眼梁日红:“我就要这个款式的,四柱缕空雕花,花纹木料我不介意,但是大致上要像这张。”
  “不,不,木料要有讲究的。”伍再奇反对:“既然买就买酸枝木的,原因有四点,第一,好木床透气性好,易散热,第二它沁出的淡香能提神,对人体有保健功能,第三它做的家具牢固,第四是最重要的,它能增值。”
  “ ……”在场的几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云妮轻笑一声:“再奇哥你怎么知道以后它会值钱?”
  “地球人都知道……”伍再奇朝她眨眨眼,心里再次确定了云妮不是未来人。
  看她对那古色古香的家具那么喜欢,毋庸置疑的是个古人,再看她沉稳的气度,周全的礼貌,还有对武功的谙熟,难道是是传说中的武道世家的闺秀?
  伍再奇看着她,心中微微一笑:小妮原来是谁很重要吗?不,并不重要,重要的她现在,以及未来,是我的小云妮。
  三湖这时候已经把床检查了一遍,他满意地点点头:“床没毛病,咱们要搬进来住,也不是不行,那就去百货大楼买些日用品,咱们有没有工业券?买锅碗瓢盆什么的可都缺不了它。”
  “不用买锅,咱们不做饭,这几天吃你梁大哥的,就买些席子蚊帐、杯子脸盆什么的就行了,毛巾牙刷我们正好带了。”伍再奇接着又说了:“只住几天,用不着那么辛苦做饭。”
  三湖张大了嘴,吃惊了:“啊?天天下馆子?这是不是地主老财,资本主义家才能干的事?”
  梁日红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呢?谁规定地主老财才能下馆子吃饭?”
  “哦。”三湖挠挠头:“是这样理解的?我都给你绕昏头了,不过再奇说行那就一定行,我就别操这份闲心了。”
  看完这间房,又过去另外一个房间看家具,这边的床比较简单,但木料还是配套的酸枝木,伍再奇心情愈发愉快:“走吧,回去吃午饭,然后去买东西,今晚就住在这了。”
  回到国光饭店,一行四人匆匆忙忙吃了午饭,然后上了楼上的国光招待所。
  回到自己的房间,云妮把门关上,然后从空间里随手拿出一摞十元的钱,估摸着大概有一千左右,就拿到隔壁的房间,梁日红正等钱去邮局给房东汇款过去,汇款之后才好着手办理过户的手续。
  三湖看着这一大摞的钱,又摇头了:“这么多钱,我这一辈子都没见过呢。”
  “傻哥,你这一辈子还长着呢。”云妮随手一甩,把钱丢给他:“那你来数吧,数九百给梁大哥。”
  “要那么多干嘛?”梁日红诧异地问道。
  "办事不得花钱?万万没有要你帮忙还要你填钱的道理。”云妮笑吟吟地走到沙发边上,慢斯条理地坐了下来:
  “维护,修整,哪一样不要钱?更何况还要多建两个房间,这区区一百,肯定不够,三湖哥还是给够一千吧。”
  三湖看到自己多嘴问一声,九百就变一千,赶紧低头数钱,再问问,说不得又要多花一些了。
  梁日红也不是拘泥于这种小节的人,他点了点头:“有道理,那我就收着,到时候咱们就多还少补。”
  梁日红拿了钱,自去办事。伍再奇三人也出了门,径直上百货大楼买东西。
  两床竹席子,两床青纱纹帐,两个铝桶,两个搪瓷洗脸盆,再来三个搪瓷水杯,云妮数了一下:“洗澡用的,睡觉用的,喝水用的,差不多了。”
  “还差一样……”伍再奇在一旁补充:“烧洗澡水用的壸子或锅头没买。”
  “烧什么洗澡水?天气这么热,洗冷水澡正好。”三湖心疼地看着那些工业券:“这都要见底了,家中有票,心中不慌,这没票了,再要买些什么都不方便。”
  “没了再挣,咱们上山一趟就什么都有了。”伍再奇摇摇头不赞同三湖的话:
  “咱们俩个大男人,洗冷水澡无所谓,可是小妮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够洗冷水?而且我们还得烧开水喝,难不成喝井水?这个是省不了的。”
  三湖“哦”了一声:“对啵,那就买吧!”
  买了东西,三人看了看云妮的小钱包,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云妮看着三湖急巴巴地眼神,忍俊不禁了:“票还有,钱也还有,别这么小里小气的,男孩管这种事做甚?没的像个三姑六婆。”
  三湖悻悻地摸摸鼻子:“你一个小女孩,不当家,且不知柴米油盐贵,要是没了钱和票,啥啥都买不了。”
  第一百零六章热面凉面
  第一百零六章热面凉面
  三人在百货大楼的二楼的一个角落里买齐了东西。
  拎起刚买的东西,正打算下楼回去,云妮一抬头,看到了两个伍再奇不会乐意见到的人。
  云妮抬手触碰了一下伍再奇,伍再奇转过头来,她用眼神示意他看往楼梯方向。
  伍再奇转身一看,原来是覃玉霞和伍再兰,母女俩正挽着手准备上三楼,她们边走边说的两句话,一如弩箭般穿透了嘈杂鼎沸的声音直直刺入伍再奇的心脏。
  “伍再奇那个傻子这么久也没拿过什么好吃的东西回来。”这是伍再兰尖利的声音。
  随即是他的母亲覃玉霞漫不经心地回答:“死在外面正好,回来做什么?障我们的眼。”
  瞪着那两母女上了三楼,云妮回过头来担心地看着伍再奇。
  伍再奇紧紧地抿着嘴唇,苍白的脸上黑曜石般的眼珠里似乎有火焰在闪动。
  云妮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对他扯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深深呼了一口气,伍再奇也朝她咧咧嘴:“我没事,路边的狗吠上几声,不值当我花心思去恼怒,走吧,咱们家去。”
  回到新家,三人洗洗刷刷,把地扫干净,再把席子纹帐放好,梁日红也回来了。
  “钱已经给房东汇过去了,剩下的事情我再慢慢办。”梁日红一口气喝了一大杯冷开水,才又说:“这鬼天气,热死人了,晚饭吃什么?
  “去你饭店吃,不知道你们今天晚饭有什么供应,所以没法知道吃什么。”云妮漫声应道。
  “早上我在厨房听了一耳朵,好像有凉面,早点回去吧,不然等一下卖完了,庆祥同志调凉拌酱可好吃了。”梁日红喝完凉水肚子更饿了。
  “凉面?”三湖也摸了摸肚皮:“我连热面都没吃过几次呢,凉面好吃不?”
  “那赶紧走吧,让你尝尝去。”伍再奇拿出锁头正准备锁门,拿起了锁一看,就不舍得放手了:
  “这好像是清朝的鱼锁?”
  梁日红望了一眼:“嗯,应该是吧,现在锁厂也不生产这种锁了,都改成了成本较低的低焊沟锁和叶片锁。”
  “这种锁有什么不对吗?”云妮在玄明大陆见惯各式古锁,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锁好看,古人多用鱼锁,因为《芝田录》中说道:门锁必为鱼者,取其不瞑守夜之意。而且含有年年有余的好兆头。”伍再奇翻看手中的鱼锁向他们科普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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