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本来县学等师长看好谢锦秀是个好事,但是文人相轻,不知道何时县学里出现了不好的传闻,说是谢锦秀以一秀才功名,吊着两位名师,实在是有违孝义。
  所谓天地君亲师,除了父母要孝顺以外,如果读书人拜了老师,那么也要行孝道的,对于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来说,对待老师的名声和对待父母一样的重要。
  古宋国的老师分为好几种,但是大体可以分为蒙师,学师,业师和座师。
  蒙师,就比如方先生就是谢锦秀的蒙师,开蒙识字,明理的开始。
  学师,县学里里面教授课的,就是谢锦秀的学师。
  座师,不用说就是科举考试的主考官们都可以称之为参加那场考试的座师。
  而业师就不同了,业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影响读书人的一生,他在传授学生知识的同时,还有教授言行品德,人生准则等等,业师的好坏影响了学生的一生,学生的品德高洁与否也反馈着业师的品行,所以两者一旦达成师徒关系,可谓是生死荣辱与共。
  “学生家慈家严此前一直卧病在床,学生忧思如焚,不能顾及其他,也就没有顾及拜师一事,这事是学生疏忽了,只是错误已存,学生不敢狡辩,只是不知道先生可有何教我?”谢锦秀说完,就是一拜。
  这还真不是谢锦秀拿乔,实在是对于那两位的背景等等都不太了解,就是让人去打听,也只是知道些简单的品行过往,这些和谢锦秀了解的差不多,而谢明陈和李氏的先后卧床不起也是谢锦秀不敢离家的原因,更是因为谢锦山临走时说的话,也传到了谢锦海的耳朵里面,他也怕一不小心,谢锦海这位二哥会不会问父母什么,以至于病情加重,所以谢锦秀也一日不敢离开。
  如此才拖住了他拜师的脚步。
  “这里有一封书信,乃是胡学正交给我的,本来我想要给了你后,观看你一下再说,但是传言对你不利,切不可再拖!”说着古书喻把拆了蜡封的书信递给了谢锦秀。
  “你可当面看!”古书喻看着谢锦秀有些不明所以的拿着书信,然后说着。
  “是!”谢锦秀从善如流,连忙打开了书信看了起来,里面无非是问询谢锦秀的读书情况,心态如何,读书态度可是端正,再往下一看,谢锦秀就抬头看向了古书喻。
  “先生...”谢锦秀只觉着有些拘谨的挺挺后背。
  “清鱼!这个字,你可喜欢?”古书喻含笑问着。
  谢锦秀声音卡在嗓子里面,看着书信上所书:“水至清则无鱼,桥头镇祥瑞村谢家村出瑞龙一事,福祸难料,切要此子戒骄戒躁,鱼跃龙门,不入还为鱼,清鱼为字,望其自勉。”
  短短几十字,道出了一位长者的关心和担忧,谢锦秀静默了一会儿。
  “学生累胡师挂念了!”最终谢锦秀口中说出几字后,就松了一口气,“谢古先生教我!”
  “也是你孺子可教,派别不利于治学,更不利于进入朝堂,打上了烙印,就难以放开,门槛高低,全然看你自己!”古书喻说完,就看看四周,对着谢锦秀一摆衣袖:“谢锦秀,还不快快返家!”
  “是,古书喻。”谢锦秀对于古书喻突然撵人,心生欢喜,他露出笑容对着古书喻一拱手:“还请先生,以后称呼我清鱼!”
  说完谢锦秀难得蹦跳一般走了两步,到了门口还对着古书喻挥挥手,然后一溜烟的消失不见。
  古书喻摇摇头,心怀大慰,不愧是县学各师看中的学生,这悟性就是高,不过想着此子应下来字,他就赶忙开始书写书信,和胡学正交代着什么。
  而方先生那边也在看着师叔的来信,里面的催促之言,让他终究还是摇摇头。
  “先生,不欲去谢家村一趟么?”刘山看着方先生问着,他觉着奇怪,按理说罗琦收谢锦秀为徒,对方先生起复有利而无害,为什么方先生要连压了三封书信呢。
  “你不懂,罗师叔乃是西成府世家子,而谢家早已没落百年,嫡系不存,以世家子教导贫家子,你以为可?”方先生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青松。
  “千年世家,依附颇多,稍有不慎,便是弃子!”方先生说完,叹了一口气,自己作为老师的首徒,不也是说远走就得远走么?
  刘山想要再劝,但是想着先生明明是才华出众,却不能人前施展,忙低下了头,这一系看来先生不让谢锦秀进了,似乎有些可惜。但是刘山转念一想,也是,要做业师,自家先生也可啊!
  谢锦秀一桩心事了了,就开心起来,加上谢明陈和李氏大好,他特意去买了些一品斋的点心,给李氏和孩子们甜嘴。
  谢锦秀一点也没有想到,自己一个拜业师,会涉及到很多事情,这可能是作为小人物的幸福吧,不知不觉就开始有人给当了大树,他也乘了凉,只是不知道而已。
  “吊了一小天的鸡汤,你赶紧趁热喝!”李氏慈爱的看着秋实把鸡汤递给谢锦秀。
  “娘,您也吃点心,买的时候刚出炉的,儿子用冬盒装了回来,应该也是温热的!”谢锦秀端着鸡汤喝了一口,对着李氏微笑:“娘,真好喝!”
  本来吃着一口点心的李氏,更觉着点心甜了,还甜到了心里。
  谢锦海在旁边看着母亲笑了,不由得有些开心,假装吃味的说着:“还是三弟的点心好使,儿子给娘买的宾云楼的四喜丸子就没见着娘吃的甜!”
  听了这争着宠爱的话,李氏就是一暖,虽然谢锦海往日里看着憨实木讷很多,但是几个月来,也学会了怎么去哄自己开心,这让李氏如何不动容。
  “四喜丸子哪里是甜的,傻儿子!就知道你馋你弟弟的鸡汤,快点给你们二爷上一碗鸡汤!”李氏笑骂了谢锦海一句,就让人上着鸡汤,本来打算让送到二房,现在谢锦海过来了,自然让人去把剩下的鸡汤送了过去,天气寒冷,她也不打算让几个孙子孙女跑过来,以免受了凉。
  “爹呢?娘,爹可是喝了鸡汤?”谢锦秀和谢锦海相视一笑,边喝着鸡汤,边问候着谢明陈。
  “族长那边叫人,来请了你爹过去议事,想来是春祭的事,这都一个多时辰了,应该快要返家了,幺儿想吃些什么,我让厨房预备上!”李氏关心的问着谢锦秀,往日躺在床上,一喝药就晕,想要顾及谢锦秀的饮食,时不时就过了饭点,而谢锦秀已然离家,或者已然休息。
  “娘,你给安排的,幺儿都喜欢!今天鸡汤最好喝!”
  听着谢锦秀这么说,李氏心里更是畅快起来,直接让仆从去接谢明陈,这边让厨房预备起来晚宴,这还是这个月谢锦秀头一次这么早返家,能够一起吃上晚饭。
  谢明陈这边从谢信的正屋一出来,就看着家里的小子在等着,心里一动:“家里可是出事了?”
  仆从小子赶忙行礼:“是三爷回来了,太太让过来接老爷回家!”
  谢明陈看看天色,一听是谢锦秀回来了,开心的应着:“走走,咱们赶快回去!三叔,家中有事,侄儿先走了!”
  谢明陈和族叔打了招呼,就赶忙往家里赶去,总觉着自家幺儿这么早回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谢家晚宴,虽然人口多,但是也没有奢侈,正常的家常菜,一家人能吃的分量,八口人吃完,丫鬟们把小孩子们都送回房里读书写字的写字,玩耍的去玩耍,五个大人则例行的坐在堂屋里喝着茶消食。
  “爹娘,孩儿想和你们说一件事!”谢锦秀抿了茶水,就看着谢明陈两人说着。
  “奥?什么事情?”谢明陈一听,果然如此,想着自己夫妻身体大好,莫不是幺儿要去游学或者是住到县学去?
  对于这两件事情,谢明陈和李氏已经达成了共识,不能因着自身再耽搁孩子的举业,这也是两人互相开解,身体才能好的这么快的原因。
  “孩儿已经打算拜业师,所以这些日子会去府城一趟!之后可能会去府学就读,所以孩儿想听听你们的看法!如果是府城,孩儿可能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谢锦秀说着自己要和他们说的事情的因由。
  “这是好事啊,娘就是个妇道人家,你说着,我也不懂,幺儿觉着可以就好,一月回来一次,没什么,我和你爹去看你也成!”李氏看着谢锦秀说完,直接开口说着,表示着对儿子的支持。
  “我和你娘一个意思,家里不用担心,我们身子也是大好,去吧,别耽误了进学!”谢明陈也发表了看法。
  谢锦海连忙说着:“三弟,你放心去府学,我一定在家,把爹娘照顾的好好的!”
  听了全然支持的话,谢锦秀心中一暖:“至于去哪里读书,其实全看老师的安排,孩儿只是提前告知爹娘,如果是去了太久,咱们家里到时大不了也搬去府城!”
  听了谢锦秀孩子气的这话,谢明陈只是笑笑,秀才牌坊现在立在这里,说什么谢明陈也要留在这里先照看几年,哪里能现在离开。
  第71章
  过了几日,胡学正来信后,古书喻直接告诉了谢锦秀一个日期,此时谢锦秀哪里还不明白,这是胡学正通知他的拜师日,看着只有两天时间,谢锦秀连忙从县学请了假,然后回家里和家人交代清楚后,就带着这些日子准备好的东西直奔府城。
  到了古书喻告知的二十五日,谢锦秀早早的带着谢家云往书信上提及的宅院而去。
  到了地方,谢锦秀亲自叩响了大门。
  就看着一戴着小绒帽的青色锦衣童子开了门,这时的冬风还有点寒冷,他打开大门,似乎被吹的难受的缩缩脖子,黑悠悠的大眼睛萌哒哒的瞅了谢锦秀两眼,方才开口:“贵客可是谢秀才登门?”
  谢锦秀听了,赶忙拱手:“学生正是桥头镇谢锦秀,不知道先生可是在府上?”
  小童子一听,正是等候的正主,赶忙打开大门:“谢秀才请进,家翁可是等了你好久,今天连衙也没有上!”
  “额,那锦秀真是来迟了,累先生久候!”谢锦秀赶忙口中致歉。
  “也不是,家翁就是太想你过来了!”
  小童子一个子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咳咳,但是远处传来轻咳声,吓得小童子连忙闭嘴,他吐吐舌头,束手站好。
  换了严肃的小表情,不敢造次的道:“谢秀才请跟着来!“
  说完小童子就在前面乖巧的引路,谢锦秀满脸含笑的跟上,此时他看着小童子也是觉着有趣的紧,锦衣童子亲自开门,看来胡学正并不像是面上看着的那么严肃。
  于是谢锦秀跟着小童子走,进了前院后,慢慢直行过了个门厅,然后往左侧进入了一个院子,入目的是满眼的青竹,让看了一路白雪盖石的景色,瞬间清朗了很多,眼睛似乎被洗了一遍一样,心胸也开阔了。
  然后谢锦秀打量院子就看着正房有三间房子,左右两边有两间厢房,看起来有点像是小四合院子。
  “请这边走!”小童子边说边引着路,直奔中间的正房而去,一直到了廊下才停住。
  “祖父大人,谢秀才来了!”小童子的称呼直接让谢锦秀晃了神,没想到这个小童子居然是胡学正的孙儿。
  “既然来了,那还不进来吧!”里面传出来胡学正清朗的声音,谢锦秀这心便七上八下的提了起来,毕竟自己拖的时间有些久。
  “怎么?磨蹭什么?”胡学正又是一声轻咳。
  “是,先生,清鱼马上进来!”看着小童子拉拉自己的衣摆,让自己赶紧进去的样子,谢锦秀赶忙回声,自家的这个未来老师好像还不喜人拖沓。
  看着正房廊下有靴子,谢锦秀不等小童子提示,就自己脱了靴子,直接穿着白袜踩在廊下的木板上,入脚微冷,有些穿回靴子,但是谢锦秀还是忍住了,深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打开了房门,一进入屋子,一股暖气就扑面而来,谢锦秀突然感觉到了暖洋洋。
  “清鱼拜见先生!”谢锦秀对胡学正执了弟子礼。
  “坐!”胡学正手执茶盏,面带微笑,对着行了礼的谢锦秀招着手。
  面前地上放着一个茶几,而脚下传来的暖意,也让谢锦秀惊奇。
  “学生还没有对先生行古礼,不敢。”谢锦秀有些拘谨的说着,名不正则言不顺,看着胡学正一点也不见外的样子,他更是不敢造次,万一是考验呢?
  “古礼早一刻,还是晚一刻,并不重要,但是老夫沏的这盏茶,你要是不饮了,倒是要凉了!”胡学正有些可惜的说着。
  听了这话,谢锦秀二话不说,拱了下手,就撩起来衣摆,在茶几前坐了下来。
  “先生真是和学生说笑,这茶可还温热的很,先生怎么可以说茶凉了呢?”谢锦秀放松了下自己心态说着,如果不能拜师,他在县学也是一样学习,谢锦秀自己开解着自己,于是考核不考核,他也放平了心态一些。
  胡学正对于谢锦秀刚刚的当机立断有了赞赏。
  看着胡学正似乎对自己满意,谢锦秀才舒出来一口气,此时砂壶里面的水,似乎是咕咕咕的烧开了,他连忙给两个茶盏填着水。
  胡学正一怔,他没有想到谢锦秀会这样直接的填着茶水:“为何不先喝茶水,反而多此一举?”
  谢锦秀自然不能说,我这是看出来你在考教我,我是在抓回自己的主动权。
  “先生说茶凉了,学生年纪轻倒是无妨,只是怕天凉,喝了凉茶后,先生受寒,家慈家母月前刚刚好转,实不想再看着长辈生病痛苦!”谢锦秀满脸真诚的说着。
  这话一说,胡学正剩下的考校心思一下子就淡了下去,为人孝悌,更是一份加分项,并且也说明了谢锦秀不来拜师的因由,所以胡学正之前那些想要从学生这里找回作为老师的场面,突然觉着自己有了几分孩子气的可笑。
  “罢了,看你这小小少年,倒是长了颗玲珑心!”胡学正把茶碗放到了茶几上,就那么定定的看着谢锦秀。
  谢锦秀赶忙低头微笑一礼,然后站了起来,拉开大门,从外面立在门边等待的谢家云手里接过来礼物。
  “这位小哥,麻烦你帮忙照看下我的侄儿!”谢锦秀感觉外面寒冷,见小童子和谢家云一样都在外间,不由得出声拜托。
  小童子自然的看向了屋里,胡学正才跟着发话:“去旁边厢房,好好待客!”
  这话一说,小童子就开心的蹦了起来,直接拉了谢家云进旁边的厢房。
  谢锦秀含笑摇头后,这才拿了拜师礼进了屋里。
  “你倒是有些善心!”胡学正含笑说着,此时就差个古礼,两人名分就要定下,收了谢锦秀当关门弟子,那无疑就是给自己收了个小儿子一般的存在,他要悉心的教导培养,继承自己的意志,光是想想,他就变的有了几分慈爱。
  “学生只是看不得侄儿挨冻!”
  至于是哪个侄儿,谢锦秀并没有明说,而胡学正的眼里透着满意,他并不迂腐,谢锦秀心里想着,也对自己的选择更满意了几分。
  “老师刚才似乎有些轻咳,学生秋季自制的秋梨膏最是润肺不过,所以这十瓶秋梨膏,和这十条咸鱼腊肉,就是学生的拜师礼,请先生不弃!”谢锦秀把拜师礼一一奉上,此时的拜师礼遵循古礼,一般都是以腊肉,鱼干等取十数,算是十全的意思。
  “何解!”胡学正看着谢锦秀的拜师礼有些惊讶,多了十瓶的秋梨膏,这在胡学正这里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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