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传说

  “小哥,看小哥你长得如此英俊伟岸,一定也是个好人,求求你帮我向青灯大师求求情,请他放了我吧~我就是贪杯了点,最多也就吓吓人骗点酒喝,我可从来没有害过人啊!求求小哥帮我美言几句吧!”
  肥肥灰灰的老鼠站在酒坛底,向着江澄鞠躬作揖,那张小小的老鼠脸上说不出的谄媚。
  江澄趴在坛子口看他,手里把玩着一根狗尾巴草,笑吟吟的听他说完才说:“可是,我是个女子啊。”
  灰老鼠闻言一僵,那双小眼睛盯着江澄仔细看了两遍,虽然还有些不太相信面前这个穿着男装的粉面小公子是个女子,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还有求于人家,便立刻改口道:“貌美如花的小姑娘,求求你救救我这个可怜的小妖修吧!”
  “小妖撞了大运才能修成如今的人身,免去作为一只老鼠被人一脚踩死的命运,平日里不过是有点小贪心,虽然不是什么好妖,但也绝对不是大奸大恶之妖啊,求小姑娘救我一命吧!”
  江澄听他说得可怜,敲了敲酒坛子问他:“你这么害怕做什么,大师人很好,如果你真的没做过坏事,大师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还是说,你心虚?”
  “不不不,我不敢说一句假话啊!”
  “那你为什么这么害怕大师?”
  “这……”灰老鼠伸出爪子挠了挠耳朵,又捋了捋嘴边稀拉的三根胡子,才小声的用一种感叹的语气道:“因为那可是传说中的青灯大师啊。”
  “大师他很厉害吗?”江澄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问。
  灰老鼠一见就明白了,顺着她的话头说了下去,“那当然了,小姑娘你知道上云寺吧?那可是全修真界佛修向往的圣地!上云寺里的大师们在修界的威望,就连道修无极道观那些道人们都比不上,更不要说其他的百家修士了。”
  “上云寺的大师们随便一个走出来,那名头都是响当当的,到哪儿都能得到无上礼遇。为什么他们这么受尊重,还不是因为这些大师们心怀天下苍生,在灾劫来临的时候都能牺牲自己挽救天下苍生,那真是高风亮节令人敬重啊!”灰老鼠这个时候还不忘拍个马屁,可惜青灯不知道去哪了,根本听不到。
  “照你这么说,上云寺的大师们,还真是了不起,那青灯大师呢,他在上云寺里也算很厉害吗?”江澄继续打听消息。
  “岂止是厉害!”灰老鼠突然提高了音量,两只爪子一挥,颇有酒楼说书人的味道:“说起青灯大师,修真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以二百岁之龄修成金佛修为,那是多少佛修纵使千年都难以达到的成就,如此可怕的资质,整个修真界都没有几个能比得上的!而且青灯大师在上云寺中辈分很高,如今上云寺住持,千岁金佛修为的殊印大师都得叫他一声师叔。”
  江澄:这辈分还真够……老。
  “说起青灯大师的事迹,那真是三天三日都说不完,每年的修士见闻录青灯大师都榜上有名。据说青灯大师十五岁入世历练,恰好遇上几百年一次的魔劫,风姿俊秀的少年令人见之忘俗,如此稚龄就能以一人之力渡化千尊魔头,当真惊人哪!”
  说到激动处,灰老鼠整个肚皮都在颤抖,“就是一百年前镇压为祸修界的阴地鬼母的事,也足以让无数修士敬仰了。我有幸见证过这场大灾,那阴地鬼母杀害了不知多少凡人,灭了好几个数得上号的修真门派,搅得当时的修界人人自危。我当年还是个不能化形的小鼠妖,都日日提心吊胆。直到有一日听到消息,那阴地鬼母被青灯大师捉拿镇压在镇魔塔了。”
  “两百年来,据说青灯大师走遍了修真界,在参悟大缘法,做大修行,不日就能再次突破了。”灰老鼠在酒坛底背着手赚了两个圈,感叹的咂咂嘴。
  终于从灰老鼠的话里意识到大师是个超厉害的人物,江澄也有些没回过神,虽然灰老鼠讲的不详细,她也不是很懂,但怎么听都觉得似乎很厉害。
  这么厉害的大师,真的就是这个高高瘦瘦,穿的旧衣,旧布鞋,通身上下简单到极点的怪和尚?有点不真实。
  “看你对大师的事迹如数家珍,怎么就没认出人,还偏偏撞上来了?”江澄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感叹了一下过后就不在意了,笑呵呵的打趣这只鼠妖。
  “这不是……这不是大师太朴素了吗。而且一般佛修身上都会有佛光,在像我们这些妖修眼里就像夜里的明灯一样显眼,但谁知道青灯大师已经修到返璞归真,气息全部内敛,就像个平凡的凡人和尚,我一时看走眼……况且只在传说中听说过的青灯大师竟然活生生出现在面前,老实说我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唉,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灰老鼠往下一坐,垂头丧气,只用眼角偷偷觑江澄的表情。
  江澄也不管他的装模作样,捏了一块绿豆糕递进酒坛里给他:“我之前说了,你要是真的不是坏蛋,大师绝对不会伤害你,稍安勿躁,要吃块绿豆糕吗?”
  江澄给了老鼠一块绿豆糕,自己也拿了一块吃,一边吃一边和灰老鼠聊天。然后江澄知道了更多的关于这个世界的事。
  虽然和大师聊天,只要她问了,大师也会回答,但是那种一问一答的模式略累,大师的话又很简洁,哪有这只灰老鼠滔滔不绝来得爽快。而且自从知道了大师两百多岁之后,江澄就总有点放不开,开个玩笑都觉得自己冒犯了长辈。心塞,睡都睡过了还要纠结这种问题。
  腹诽着的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边,江澄一口绿豆糕呛进嗓子,扶着树咳嗽的惊天动地。
  “咳咳,大师,你越来越神出鬼没了。”江澄停下咳嗽,无奈的道。
  青灯手里端着个碗,揭开上面的盖,腾腾的热气从碗中升起。将冒着热气和香味的碗递到江澄面前,青灯随手提起旁边放着灰老鼠的酒坛,坐到了一边。
  “哟,今天是馄饨啊。”江澄抄起筷子,端起那蓝边大碗吃了一个皮薄馅多的馄饨。入口的馄饨皮薄薄一层,流水一样化了,鲜香的汁水溢出,还有筋道有味的肉馅,一瞬间味蕾全都活了起来。
  江澄一口一个吃得很欢快,一边吃一边忍不住想,大师到底是每天在哪里弄来这么多好吃的?而且,关键的是大师怎么知道这些食物好吃?莫非他吃过?
  “大师,你哪里找来这么多好吃的东西?你吃过吗?”
  青灯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然后回答说:“很久之前吃过。”
  “这个很久,有一百年吗?”
  “有。”他说:“十五岁之前吃过。”
  江澄:也就是说差不多有两百年。过了这么久,普通凡人都过完三辈子了,也亏大师能在时隔这么久之后找到这些曾经吃过的东西。
  江澄想到这里,忽然顿住了。她好像突然悟到了些什么,比如说大师每天给她带回来好吃的,大概是出于一种“很多年前吃过好吃的东西想让别人也试试”的心情,仔细体会一下有种微妙的暖意。
  大师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着,最后一口干了汤,江澄擦擦嘴打了个饱嗝,摸着肚子靠在树上吐了一口气。乱没形象的摊在那,江澄歪着头看大师端着酒坛子,嘴唇阖动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等他告一段落,江澄起身晃过去往坛子口瞄了一眼,见里面那只灰老鼠全身笼罩着金光,很是痛苦的躺在坛子底挣扎着。
  江澄一惊,不是吧,这只灰老鼠难道是坏蛋,所以大师现在要处置他?她刚才还安慰这只灰老鼠来着呢,该不会这么快就被打脸吧?
  “大师,这是鼠妖是坏蛋吗?”
  青灯摇头。
  “那大师你这是在?”
  “妖修比之人修,修行一向要艰难许多。此鼠妖并非大奸大恶者,但他体内有一颗魔石,这魔石大概就是助他修成人形的机遇,虽然助他修成人形,但魔石在身体内,长久下去他也会化魔,因此我用十坛米酒除去他妖体内的秽气,再替他化去魔石的隐患。”青灯端着酒坛平和道,坐在树下就如一尊慈悲的佛。
  江澄默默转过头捂住了眼睛,糟糕,大师的圣光太耀眼了。
  已经醒来的灰老鼠也听到了青灯的这一席话,顿时感动的眼泪汪汪,就差指天发誓从今以后做个好妖再不杀生一心向佛了。
  灰老鼠在那酒坛子里待了三天,听青灯念了三日的经。再次被放出来之后,看上去精神了不少,变回人形,就连脸上的大胡子看上去都顺眼了,红光满面的。
  但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此刻实在让人不忍直视。只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肌肉壮汉躺在地上抱着青灯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恳求青灯收他为弟子。没错,这只灰老鼠经过了三日洗礼,萌生出了想要出家当和尚的念头。
  “大师!只要您收我当弟子,今后您说东我绝不向西,洗衣打扫做饭看家护院带孩子,做什么都可以啊!”
  大师悲天悯人的轻念一声佛号,伸出手指在他额上一点。下一刻,壮汉变回了老鼠。青灯将他重新放回酒坛,然后端着酒坛,举起手,一脸平静的将酒坛连老鼠一起扔远了。
  对,就这么干脆的扔掉了。大师臂力惊人,扔的特别远,江澄瞪大了眼睛都没能看到那好像化作了流星的酒坛究竟被扔到了哪里。她只知道,那只可怜的灰老鼠短时间内是找不回来了。
  “大师……这样真的没事吗?不小心砸到人怎么办?”
  “无需担忧。”青灯大师道:“扔到了一百里外的山间树枝上了。”
  江澄:大师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澄:“那要是他到上云寺去找你怎么办?毕竟有句话不是说‘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吗。”
  “上云寺山脚之下,从前没有修士居住,现在有了一个修士居住的市坊。”
  “……全都是去找你拜师的?”
  大师没说话。
  江澄懂了。过了一会儿,她问:“大师,上云寺收女弟子吗?”
  “不收。”
  “哦。”
  两人走了半月,江澄跟在大师身后,来到了一座又大又繁华的凡人居住城池。这座城有宽阔高耸的城墙,厚重的朱红城门,进出城门的人们形成一条长龙,热闹非凡。
  看着那城墙楼上嵌着龙飞凤舞的‘江城’二字,江澄不知为何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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