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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原来那何氏幼年胎里不足,自幼身子便不好,常有疾病缠身,及笄之后在豫州境地一直难寻亲事,后来经认识的官夫人做媒说到了秦家这门亲,豫州地处偏远,秦家远在京城并不能全然知晓,那位做媒的官夫人跟何家是旧交,但近年来一直跟随夫君在外地做官,对何氏的情况也不太熟悉,再加上何家想攀附秦家,故意隐瞒了何氏的病情将她嫁过来。
  而何氏经过多年的调养之后,表面上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好,只是看着虚弱苍白些,寻常虽然总伤风受寒,但这些都是小病,吃几副药也就好了,直到前些日子何氏发现自己有了身孕,看过大夫之后得知自己的身子太虚弱根本坐不住胎,这下何氏慌了神,连她自己都不曾料到身子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何家人知道她身子弱,但也没想过她连胎都坐不住,倘若早知道这么严重,何家也不敢把她嫁过来,这不是结亲不成反结仇吗?秦家可不是他们家能得罪起的!
  何氏不敢跟婆家说,生怕吐露实情之后就会被休弃,自个硬生生扛了两个多月,又发书信给娘家四处使人寻偏方,看能不能帮她保住这一胎,谁知孩子没保住,反倒落胎赔上了自己的一条性命,眼下何家因为刻意隐瞒何氏病情的事得罪了秦家,小沈氏险些气的吐血,连带那位做媒的官夫人都挨了一顿叱责,那位夫人也是委屈的很,本意做好事搭鹊桥,谁知道碰上这样的事儿,秦家又得罪不起,于是转头就去收拾何家了!
  何家怕的不得了,想跟秦家重修姻亲关系,愿意再送一个嫡女过来,可小沈氏恨何家恨的牙痒痒,张口给骂,“少把你们家孱弱没人要的闺女往我们秦家送,没得脏了我们家的门户!”
  何家又气又怕,可一来得罪不起秦家,二来此番也确实是他们理亏,如今看着秦家像是要撕破脸的样子,急得都不知如何是好。
  小沈氏可不是个性子好的,何家那帮人敢在她面前耍心眼子,那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
  在荣寿堂跟沈氏说完之后,小沈氏当即狠拍桌子道:“想想我沈月台,从前在家是掌上明珠,嫁人之后是诰命夫人,也算荣华富贵了一辈子,满京城的权贵之家谁不给我几分面子,我家几个儿子女儿结的亲哪个不是高门显赫,便是庶子庶女我也不曾亏待过他们,真没想到一朝阴沟里翻船,竟被那起子犄角旮旯的小门小户给蒙蔽了,当初简直猪油蒙了心,千不该万不该答应这门亲事,本以为低门的媳妇能老实本分一些,没想到越是这样穷酸的心眼越多,那何家就是一肚子坏水,偏就碰上了我们秦家这样的冤大头,我们家也是倒了霉,到底是造了几辈子的孽遇上了他们家?”
  满腹的牢骚说不尽,但小沈氏很坚定的道:“他们以为糊弄了我们家就能这么轻轻带过了?做梦吧!我不狠狠收拾那何家一顿我就不姓沈!”
  沈氏听了也不知该说什么,劝也不合适,不劝也不合适,只能缓声安慰小沈氏几句,“终归是进了秦家的门,千不该万不该,可如今人已经没了,还是好好把她发送了吧!”
  谁知小沈氏听完反倒哭起来了,一边用帕子擦眼泪一边道:“她死了一了百了,我就是心疼老六,我心疼我儿子!好好的孩子,尽被那些没心肝的玩意儿坑害了,下一回我一定给他寻个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再不能叫媳妇拖累了他!”
  沈氏无奈道:“你先过问过问老六的意思吧,当初寻这何家,不就是因为你催的紧,不然何至于这么急着定下?如今何氏人刚没,丧还没发呢,你就又寻思起来了,你就不怕老六不高兴?母子两个可别为这事离了心呐!”
  小沈氏哑然了,秦六爷这些日子纵然脸上没表现出什么情绪,可到底夫妻一场,何氏一尸两命他心里也是怜惜难过的。
  何氏嫁来秦家没过上什么好日子,整日里就跟受惊的鸟似的,低眉顺眼的看人脸色,她身子不好,却也并非是故意蒙骗秦家,实为她父母所利用,何氏也是可怜人,秦六爷虽然厌恶何家,但念在与何氏的夫妻情分上,也不想为难何家,况且他实在不愿意再跟何家纠缠,只想让这事平平静静的过去,可偏偏小沈氏不肯善罢甘休,非要闹到满城风雨的地步,她脾气暴的很,谁敢欺负到她头上,那是决不肯轻易罢休的,秦六爷劝也劝不住,这几日母子两个互相冷脸,家里的气氛也不好。
  眼下听沈氏这么说,小沈氏心里也慌了,何氏死了就死了,他们秦家想娶媳妇还不是一抓一大把吗?可要是为着何氏跟儿子生分了,那她非得气的刨了何氏的坟不可!
  第七十七章
  何氏新丧,秦六爷却未曾耽误公事,许是家里太过压抑烦躁,他每日待在操练场的时间比往常更多。
  今日因为公事来了兵部,原是五城兵马司要调一个副将过去,等来了兵部,傅伯霆看过那折子过后,直接就给批了,调一个副将不是什么大事,不至于要让指挥使亲自过来一趟,傅伯霆知道他有心事,一边慢悠悠的批字,一边打量他脸色开口道:“你素日里忙的很,不过一道折子罢了,随便叫个人就是了,何必辛苦自己跑一趟?”
  秦六爷苦笑道:“家里外边到处都是议论纷纷,当着我的面不敢说,就在背地偷偷说,我是借这个工夫躲个清静!”
  傅伯霆搁下笔,叹一声道:“何家做事不地道,此事本也不怪你,你不必这么自责难受。”
  “可她到底是怀着我的孩子过世了,她走的时候我还不在身边,听家里的下人说,她临去之前还死死拽着丫鬟的袖子问六爷回来了没?我听了心里实在难受的很,”秦六爷寻个椅子坐下,按着眉心道:“何家想再送个女儿过来,我母亲却不肯善罢甘休,非要教训何家,眼下我真是不知该怎么好,我并不想为难何家,但再结亲是不可能的事了,我就想好好把何氏发送了,往后山长水远,跟何家也算一刀两断了,可我母亲偏不肯,非要较这个劲!”
  秦六爷眉头紧皱,“如今京城里都有传言出来说我命硬克妻了,我母亲还在急着给我寻新妻呢,我真是怕了她了!”
  傅伯霆道:“姨母是急了些,但她其实是想试探你是否还有再娶的意思,至于那些谣言,都是无稽之谈,过一段日子自然就烟消云散了!”
  秦六爷眼中酸涩,摇摇头道:“不想折腾了,已经受够了,接连没了两个嫡妻,可见我命中就是个没姻缘福的,有时候不信命还真是不行呐!我是真不想祸害人家姑娘了,想想一个年华正好,待字闺中的好女子,明明对姻缘一片向往,结果却因为家里畏惧秦家亦或是攀附权势,被迫嫁给我这么个亡妻两次的鳏夫,谁心里能好受?与其下半辈子做一对怨偶,不如互相放过得了!”
  “你想的倒开,就怕姨母不愿意!”傅伯霆执着笔,神色淡淡。
  秦六爷叹一声,“我之前就是为了她愿意,才弄成了如今我不愿意的局面,往后再不能听她的了,况且我又不是没儿子,娶不娶妻都一样!”
  傅伯霆唇角弯起,似乎不大认同这话,“庶子也能算?”
  秦六爷靠着椅背仰头,“就那么一个儿子,还管嫡庶?说起来当初娶的两回都是顺应父母的意思,婚姻大事上我竟做不得自己的主,娶妻还是娶自个喜欢的好,没的那些烦心事儿,从前长辈们说的最多的就是你,说你老大不小的还不成亲,可如今却是你过的最舒心,跟嫂子两个人也是好的很,”说着又自嘲的笑笑,“我倒是娶的早,鳏夫当的也早!”
  “缘分这事说不准,你还年轻,说不定你的缘分还在后头呢!”傅伯霆想要宽慰他,想来想去也就只能这么说。
  秦六爷却是不以为意道:“可拉到吧,我再也不信这些了,倘若再死一个媳妇,那可真得做法事驱邪了!”
  历经两次丧妻,秦六爷心里已经没有娶妻的意思了,想着若是小沈氏这回再逼他,干脆他就搬出秦家自个单过去,省的天天尽是这些烦心事!
  秦家这一个年算是没过好,一直在准备何氏的丧事,远在豫州的何家听闻消息,也急匆匆的赶过来了,何家仍旧是不死心,把家里十四岁的次女和二房的表姑娘也带上了。
  当初要不是定亲的时候何二姑娘年岁还太小,才十三岁,其实何家心里是想把二姑娘嫁过来的,奈何年纪太小只能作罢,谁知道何氏去的这样早,眼下何二姑娘也才十四岁,尚未及笄,但何家已经等不及了,就想借这个女儿再搏一把富贵!
  自从攀上了秦家之后,何家可谓是背靠高山,平步青云,满豫州的地界儿都是有脸面的,何家老爷还曾想着借亲家的东风入京城,只是还没提出口,何氏人就没了,跟秦家唯一的联系断了,还实实在在得罪了人,对秦家他不敢造次,但这块数年难遇的大肥肉他也不想那么轻易放过,于是他就把次女带来了!
  何老爷心里打着主意呢,虽说小沈氏不待见他们家,但是只要女婿看上了,谁也拦不住不是?
  从前大姑娘嫁过来的时候小沈氏不也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吗?可只要女婿喜欢,女婿愿意,那家里就奈何不了什么!
  再者他们家二姑娘年轻貌美,身体强健,比大姑娘可强出太多了,秦六爷连大姑娘都能看上,那二姑娘肯定也能看得上,等二姑娘嫁过来以后,多给秦家添几个孙子,早日在秦家站住脚,那他们何家照样是风光无限的秦六爷岳家!
  靠哪个女儿不要紧,只要有的靠就行,大姑娘没了还有二姑娘,二姑娘不行还有表姑娘,总之不能轻易脱离了秦家!
  *
  何氏发丧那一日,靖宁侯府众人趁着大早赶了过去。
  沈氏其实是怜惜何氏的,从前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可怜可疼,总叮嘱小沈氏别跟儿媳妇较劲,好好待她便是了,可小沈氏不听,对何氏厌恶的跟什么似的!
  到了秦府,大门口已是一片缟素,挂了挽联,支了白幡,沈氏下了马车,傅伯霆和映容二人一左一右扶着她。
  沈氏叹口气,一边进门一边道:“何氏可怜,过几日去平安寺烧香,多添些香油钱,也给她念念福吧!”
  映容垂目道:“媳妇知道了,母亲要是心里挂念,不如请个法师为何氏与未出生的孩子超度一番?”
  沈氏经映容提醒,倒是想起了这事,“说的是呢,何氏是一尸两命,早前听人说过,未出生的孩子要是不为它超度婴灵,后边再不能转世投胎了,”说着又道:“月台这个做婆母的也不想着点,终归何氏肚子里的是他们秦家的亲孙儿,她只想着赶紧把何氏发送走,却也不好好为人家打点!”
  沈氏说起自个的妹妹也是无奈,小沈氏平日里性格爽朗的很,可偏就为了这事闹心,把跟何家的怨气一股脑全发在一个过世的人身上,从前何氏活着的时候小沈氏就不待见她,如今人没了,连个风光体面的丧事都不肯好好办,要不是满京城的眼睛盯在身上,只怕小沈氏真敢随意把何氏埋了!
  这边靖靖侯府的人进了门,那边小沈氏正气的发疯。
  灵堂之上,何家的几口人都在,何老爷,何夫人,何氏的嫡亲妹妹,还有何家二房的叔叔婶婶以及何氏的堂妹都一道来了。
  何家一大家都在,何老爷跟何夫人伏在何氏的棺材前痛哭流涕,“我的儿,我的心肝儿啊,你怎么这样命苦啊?你还这么年轻,怎舍得叫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呐?”
  何家的父母哭号着,叔婶两个就在边上劝,“大哥大嫂节哀呀,侄女自小就孝顺懂事,要是知道你们这么难受,她也不能走的安心呐!”
  旁边的两个小姑娘就掩着袖子哭,两个人看着都是十四五岁的样子,有几分姿色却还稚嫩,不过瞧她们的样子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都说女要俏,一身孝,那何二姑娘跟何堂妹都是一身素白的衣裙,头上扎着白绢花,一个戴了玉簪,一个戴了银钗,虽是一脸的柔弱伤心,但脸上却是全妆打扮的,描眉扑粉一样没少,为了不把粉哭花,眼泪都没流一滴下来。
  小沈氏坐在一旁的紫檀木宽椅上,两个婆子立在身后,小几上的热茶已经放凉了,小沈氏气的根本静不下心来。
  这两小狐狸精,少跟她玩花样!
  小沈氏满目怒色,她是个直性子,喜不喜欢都放在脸上了,可何家对亲生女儿惺惺作态的样子简直可笑!
  她忽然就有点同情何氏了,婆家不待见也就罢了,怎么娘家也是这般德性呢?
  何家的两个姑娘还在哭哭啼啼,边哭边往门外偷看,小沈氏哼一声,叫来身旁的婆子道:“到门口看看六爷过来了没?”
  婆子应一声,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回来告诉小沈氏,“六爷在门口跟舅老爷说话呢!”
  小沈氏闭了闭眼睛,心里暗骂一声,再看那何家的两个姑娘,只觉得一个个贼眉鼠眼的,在亲姐姐的丧事上居然还能特意打扮了来勾引姐夫,瞧瞧那哭的委屈可怜样儿,不就是故意做给她儿子看的吗?
  小沈氏压下心底的恼火,站起来走向何家的两个姑娘道:“哎哟,你们两个小丫头都伤心坏了吧?看着就叫人心疼,我知道你们伤心,可逝者已逝,还是节哀顺变多保重自个的身子吧!”
  两人听的伤心抹泪,小声泣道:“多谢夫人关心。”
  何二姑娘自从听了父母说要把她嫁来秦家之后,心情是无法言说的复杂,虽然大姐从前待她很好,但是一想到自己也能从豫州来到京城,飞上枝头过上名门贵夫人的日子,她如何能不心动?
  大姐败在了京城的繁华陷阱里,那是因为她没本事,她不会生孩子,可要是换了她来,兴许结局就不一样了!
  因此现下她心里已经把小沈氏当成自己未来的婆母了,下定决心要好好表现一番,好叫小沈氏看到她重情重义又朗朗大方的一面。
  而一旁的何堂妹也不肯做陪衬,谁能入了小沈氏的眼,谁能接过何氏的位置还不一定呢,总不能好事都叫大房一家占尽了不是?
  于是她也开始竭力表现自己,力求把何二姑娘比下去。
  眼下见小沈氏关心她们,心里更是狂喜,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两人哭的一个比一个伤心。
  可谁料小沈氏满脸关切之色,话锋却突然一转,“快把眼泪擦擦,我叫几个婆子带你们到里间换身干净衣裳。”
  两人闻言大惊,忙推拒道:“这太劳烦了,我们在这里站着就好了,夫人的关心我们心里明白的,再说我们也想陪在大姐身边。”
  说着就又开始哭了,“大姐去的这样突然,我们做妹妹的想陪她走完这最后一程。”
  小沈氏眉梢微动,眼中浸着寒意,忽然又换了笑脸道:“你们的诚心我知道,可灵堂里进进出出的都是外男,你们俩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还是先进屋里避一避吧,再难过再伤心,也不能坏了自个的名声不是?”
  何二姑娘和何堂妹对视一眼,倘若她们进了屋,不就见不到秦六爷了?
  可小沈氏是容不得她们作怪的,当即吩咐道:“周妈妈,你带两个姑娘进屋吧!”
  何二姑娘气的眼角直抽,恨不得跳起来抽小沈氏两个嘴巴子,但还是得忍着低头道:“劳夫人关怀了。”
  第七十八章
  进了秦家,傅伯霆便过去和秦六爷议事了,映容和沈氏往灵堂那边过去,沈氏一进门就被小沈氏拉过去说话,小沈氏正是气头上,见着姐姐简直有一肚子话要说。
  映容先给何氏上了三柱香,挂了挽联,而后便由丫鬟引着去了侧间歇息,堂厅连着的两个侧间和两个小耳房都先挪出来给来吊唁的客人休息了,至于何氏姐妹,是被周婆子带到了寻常丫鬟们烧水歇脚的后罩房里了,小沈氏可不想放她们俩出来见人。
  映容在侧间歇了一会,秦三爷和秦三夫人也过来了,三爷在外边待客,三夫人便带着孩子进屋里来。
  映容见到三夫人进来,颔首笑道:“三嫂来了。”
  三夫人笑着回道:“夫人客气了。”
  虽然映容是弟妹,但却是靖宁侯府的夫人,诰命也比秦三夫人高出好几级,因此三夫人不敢直接叫弟妹,反而称呼她为夫人。
  映容只在成亲那一日见过秦三夫人,因此二人之间不算熟悉,今日坐在一起,也是略显客气疏离。
  秦三夫人落座在映容旁边,一边招手对两个孩子道:“都过来坐着。”
  三夫人带过来两个男孩,大些的约莫五六岁,小的那个还没桌子腿高,进门都要丫鬟牵着走,就怕被门槛绊摔了,映容看他也就三岁左右的样子,可据她所知,三爷跟三夫人有二子二女,长子五岁,庶出的次子如今还不到一岁,想来那个小的不是三爷家的孩子。
  映容便转头问道:“那个小不点是谁家的孩子?”
  三夫人甩甩帕子道:“老六的孩子,从前一个通房生的,一直养在母亲这里,今儿早上没见到祖母,在屋里哭闹个不停,我就把他带过来了。”
  映容心下了然,原来是秦六爷那个传闻中的儿子。
  她也曾经听闻过,三年前秦六爷的一个通房生下了长子,当时秦六爷的元配夫人还在,听说夫妻二人为此事大闹一场,后来没过多久,那个通房就产后热病而亡,不过也有传言说不是病亡,是被正夫人给害死的,而那位元配夫人也不是个长命的,只比那通房丫鬟多活了半年多。
  京城中对于此事纷纷扬扬热议了许久,但此后关于那个孩子的消息便少之甚少,那孩子几乎从来没有出府露过面,没人知道秦家是怎么处置他的,再后来事情淡下去了,就很少有人提及了,毕竟在京城这样的地方,世家大族的内宅私事如浪潮般一波接一波,今儿这家婆媳恶斗,明儿那家宠妾灭妻,茶余饭后的谈资总是少不了的。
  映容都不大记得秦家还有这么个孩子了,可今日见这孩子明眸大眼,活泼精灵的样子实在惹人喜欢。
  这小不点也不怕生人,一点看不出怯懦的样子,就是坐不住,总爱爬下椅子在地上来回跑,从三夫人那跑到映容这,又跑去跟三夫人的儿子玩。
  两个小孩绕着毯子互相追,就这么玩起来了,还笑得直咯,三夫人听了便瞪他们道:“都安静点,不许笑了,乖乖回去坐着去!”
  小孩子分不清场合,她们做大人得提点,这个场合可不是能笑出声的时候,不然人家听见了还不知该说什么呢!
  两个孩子被训蔫了,垂着脑袋回去坐着,映容从桌上的碟子里抓了一把干果和酥糖递到他们俩手里。
  两个孩子接了干果和糖,却不认得映容是哪个,三夫人便解释道:“这是傅家的表婶,你们两个拿了表婶的糖,还不快谢过表婶?”
  两个孩子小声道:“多谢表婶。”
  映容笑了笑,“都在桌上搁着呢,吃完了就说一声,婶子再给你拿,”又摸了摸六爷的儿子,问道:“你是秦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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