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塌上枕被完全没有动过的痕迹,被子还是叠起来的,软丝枕面一动就会有印记,现在上面光滑如洗。
  淡淡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殿下是在找我吗?”
  贺兰悦连忙回头:“世子!”
  男人脸色有些苍白,唇色不正常的红,靠在帐布上,手里捏着一个小瓷瓶,咳嗽了一声,手掌上溅了几点血。
  贺兰悦连忙拎着酒壶过去:“世子,你真的受伤了吗?这壶酒融了断续丹,能够缓解你身上的不适,我倒给你。”说罢弯腰去他桌上找玉杯。
  霍起苦笑道:“我不是受伤了,我是中毒了。你这壶酒里,有我中的毒的解药,也有浮生梦。若不喝酒,毒会先发。若喝了酒,我会失去对自己的控制,对不对?”
  “没有!那只是暂时使你手脚无力的药,不是毒……”
  看到霍起脸上的神色,贺兰悦回过神来,连忙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听说殿下吃了凉州进献的羊肉身体不舒服,所以带了药酒给你。”
  她想起吕章说世子中了软筋散后气力全无,就算不从,她也可以硬来。虽然大梁风气不算闭塞,和南地儿女不同,但是对世子霸王硬上弓……
  贺兰悦脸上微红,鼓足勇气向他凑近。
  霍起靠着粗糙的帐布坐着,面庞如天神俊逸,令人出神。贺兰悦摒弃公主之尊,半蹲下身,裙摆逶迤在羊毛毯和草地上,伸指解开了自己的披风。
  霍起连忙转过头去,避开眼神。
  贺兰悦又凑到他转去的方向,彻底将披风脱了放在脚下,抬起轻薄大袖笼住的手臂,握着酒壶强行按着男人肩膀,对着他灌过去。
  *
  宁兰今日穿着一身湖水蓝的挺括绸布裙,看不出身段,发饰简单坠着一个祖母留给她的海蓝宝灵芝簪,额前碎碎地挂了一条米珠,有些异域风情。
  她双眸明亮,眼睫挺翘,一进入围场,扜弥索娜远远就看到了她,起身利落潜伏过去就要去逗,却不料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先她一步拦住了少女。
  那个男人,不是霍起。
  扜弥索娜意味深长地看了二人一眼,颇有兴味地躲在帐幕后面偷窥。
  那男人不知在说什么,宁兰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直到他忽然伸手去抱她,少女脸上终于浮现出明显的厌恶。
  “贺兰玺,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你都要娶林家的嫡女做正妻了,我堂姐也即将成为你的侧妃,来拦我做什么?”
  “我不喜欢,我不想娶。”
  宁兰:“……”那你想不想死啊!
  “让开。”宁兰心里厌烦,但她又不是贺兰玺的长辈,没有教育他的义务,皱眉绕过他继续往前走。贺兰玺看她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心里乱极了。想追,又怕被别人看见,和他小舅舅告状。
  扜弥索娜心里啧啧,对这种没断奶的男人没好感。知道太子私谈没有带侍从,她装作喝多了酒,从贺兰玺背后走过时,一屁股将他撞进了帐篷里,趁他还没爬起来,拔着长腿继续追着小幼兔去。
  嗯,虽然这男人不怎么样,不过不妨碍她拿此事威胁小家兔以后离自己看上的男人远一点,他们中原人不都很忌讳么。
  没想到扜弥索娜刚一转过帐篷。
  看到另一个男人把少女拦住了。
  扜弥索娜:……
  了不起,了不起。
  贺兰玺神色有些阴郁,看着宁兰道:“你一点都不在意元馥的幸福了吗?”
  宁兰抬头看着他:“殿下有什么话,请直说。”
  贺兰筹道:“如果你同意嫁给我,我可以不和元国公府联姻,元馥就可以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起。”
  宁兰道:“就算我不同意嫁给你,你也可以不和元国公府联姻,元馥依然可以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起。此事在你不在我。”
  贺兰筹道:“可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宁兰道:“对呀,你不会这样做。你又不要脸,只要利益。就算我嫁给你,你依然不会放过四皇子和元馥,所以我为什么要嫁给你?”
  贺兰筹被她骂得忽然轻声笑了一下:“还是这么警惕。”
  宁兰皱眉,看到他就想起花木堂,想起花木堂就压抑、难受,绕过他继续走。
  贺兰筹伸手拦住她的路:“不过曼曼,我这次是认真的。我可以容许你和霍起保持着地下的关系,只要你嫁给我,我会说服父皇放弃将元馥许配给我。”
  宁兰:!!!
  我可以容许你和霍起……
  是字面意思吗?
  她被贺兰筹大逆不道、毫无妇德的话震得沉默了片刻,脸上流露出几分不可置信来,她……她没有理解错吧,贺兰筹说什么?
  贺兰筹神色如常,似是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既然在喜欢上我之前,你喜欢霍起多一点,为了得到你,我可以让步。只要你点头,我将与他一起陪伴你。”
  宁兰半眯着眼睛看着他,心想,六皇子倒是想得美,这对凉州世子和胯下之辱有什么区别?霍起不打死你。
  扜弥索娜偷听到这个话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可理解的,在他们草原上,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汉王之间都可以共享,君主和臣子之间也不是那么奇怪。
  但是宁兰就完全不这么想了,她觉得快过年了,贺兰筹可能撞邪了。
  她谨慎地和他保持了更远一点的距离,以免被染上癔症,思忖了片刻。
  贺兰筹以为她在考虑自己提出的建议,毕竟他给予了她解决现有困局的方法,而且不会过于伤害她的利益,她还可以每天多一个选择:“我知道皇后之位对你没有太大诱惑力,这样做,你会愿意吗?”
  不料宁兰开口道:“殿下这样胡思乱想多久了?太医说还能治吗?”
  “……”贺兰筹正色道:“我是认真的。总有一日,我做什么,无人敢于置喙,我愿意这样做,就没有人能够阻拦,你相信我。”
  宁兰这下真的有点害怕了,贺兰筹的偏执和手段她是见过的。这个人敢在皇帝没死的时候就把她从东宫的婚宴上掳走藏起来强迫,如果有朝一日真的当上皇帝,没准真能做出立自己为后,再帮自己养个小白脸这种事。
  想想还有点……
  宁兰打住,太疯狂了,她根本就不喜欢贺兰筹,而且宁家祖上十八代都会被文人拎出来骂几千年的。
  虽然贺兰筹长得还行,但她不喜欢,这种齐人之美恕她无福消受。
  宁兰伸出一根手指,在六皇子面前晃了晃:“我很感谢殿下的好意,此事休得再议,我绝无此心。”
  贺兰筹的心一起,又一落,闻言难过了,垂下头半晌无语。
  魏南见这里谈话停了下来,轻手轻脚走过来,和六皇子小声道:“殿下,恐怕出事了。三公主刚刚带着酒壶进了世子的营帐。”
  贺兰筹还没说完,习武耳力颇佳的宁兰率先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三公主去霍起营帐?带着酒???”
  魏南一怔,他低估了弘安侯女的耳力,应该将六皇子唤走再说的。
  贺兰筹皱眉:“胡闹!”
  宁兰怒道:“是你妹妹胡闹!”
  贺兰筹不服:“那也是她自己吃亏,霍起还能怎么着啊?他那个身手,我妹妹还能强上了他不成!”
  宁兰道:“男人怎么就不能被占便宜了!只要他不是自愿,你妹妹这是猥亵!”
  *
  营帐内,潮湿的酒渍顺着男人的下巴流下来,浸湿了衣领。
  贺兰悦从没见过这样的霍起,愈发想要他,但对他身手有些怵,小声问道:“阿起哥哥,你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吗?喝点酒可能会好一些!”
  霍起静静直视着她,就见贺兰悦倾过身子,准备压在他身上逞兽行。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这章的强迫对象是……吧~~~
  下一章叫痴然梦,展现几位贺兰家作死选手大型做梦现场。
  皇帝的目的不是给世子下春药,所以~悦悦也是个小可怜(熊孩子)啊
  第65章
  宁兰步子越来越快,分区的营帐中间草地上有小木桩,她像只敏捷的小山羊一样很快蹦到了主账附近。贺兰筹脸色难看,握着剑柄跟在后面,猜测妹妹是受到了母妃蛊惑才会做这么大胆的事,心里又担心霍起不从,又担心霍起从。
  宁兰虽然相信以霍起的身手不会平白被贺兰悦猥亵,可是她蓄谋而去,肯定有准备,霍起现在一定处于危险中!
  不料两人刚转到帐前,旁边小账里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宁兰尚有些迷茫,像是小猫挨了一爪子,又被踩了尾巴。贺兰筹有宫女教授,虽不允许她们与自己尝试,却是见识过,当下眸色沉了下去,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怒意勃发。
  “霍起这个禽兽!”他气得一剑挑开帐门,直直向着床榻跑去,直线路径上的木椅拦路被他踢飞了出去。宁兰小心避开散飞的器具,跟在后面挪了进去,闻到营帐里面一股浓郁的花香混合着麝香。
  下药?!
  最里面简易的行军床上皮毛床被之间,肌肤白皙的美丽女子与常年习武的健壮男子滚做一团,女子舒服的声音几乎要化作一团被春风消融的雪水,滴答溅在耳膜上。
  贺兰筹拔剑捅了过去,宁兰连忙道:“啊!别杀人!阉了算了……”
  床上的男人从女人身上抬起头来,眼里薄薄地蕴着一层情|欲,深处是更冷凝的黑。
  贺兰筹一怔。
  外面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陛下,陛下,您不要动怒,世子血气方刚,没有把持住,心里一定也很懊悔,他肯定会对三公主负责的。”
  “混账!把凉州的混账风俗带到洛阳来,朕的女儿他也敢动!”
  账外响起繁多的脚步声,只是并没有进来,经过又向几步外的主账而去。
  主账帐帘掀起又阖上,一个平静的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是停在了皇帝面前,问礼后道:“臣凉王世子参见陛下。陛下匆匆而来,可是有什么臣下能够效劳的?”
  皇帝眼里簇着怒意,恨道:“霍起,你太让朕失望了!你父亲向朕求娶弘安侯女为世子妃,朕本打算应允。没想到你竟然玷污朕的公主!三公主现在何处?!把帐帘打开!”
  这是捉贼要捉赃。
  没想到霍起一脸疑惑道:“三公主?什么三公主?”
  侍从帐篷内,床上的元扈快速穿好衣服,已经垂头跪在土地上,向着贺兰筹面前。
  三公主尚在余韵中喘息,手指都没有力气。贺兰筹不忍地别过头去:“宁兰,麻烦你帮我妹妹……先将衣服穿上。”
  按照魏南说的,他妹妹明明是拿着酒去霍起营帐里,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与自己一派的元扈在一起翻云覆雨?
  霍起的声音听起来清醒冷静,不像喝过春酒,他们……恐怕是中了霍起的将计就计!
  贺兰筹不能再放任情况恶化,他将三公主托付给宁兰,迅速收拾心情起身出账,预备与霍起一同面圣。
  宁兰并不想应承,贺兰悦想给霍起下药,她该十分讨厌她的。可是她又能理解一个女孩子喜欢另一个男人,想要完全得到他的心情。尤其是像贺兰悦这样金枝玉贵的娇女,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恐怕比直接拒绝她更让她痛苦。
  宁兰俯下身子帮她将肚兜穿过肩膀,低头正在系结,贺兰悦怒嗔道:“用不着你假好心!我是不会感谢你的!”
  宁兰道:“嗯,你不用感谢我,是我要感谢你。”她想,幸好你脑子不算太灵光。嫁到凉州王府以后她就把父兄一起接过去,贺兰家这帮神经病,从上到下随时犯病,她真是受够了。
  贺兰悦:“!!你什么意思!你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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