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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8章 7.战场白蔷薇之日(五)

  晦暗的灯光摇曳不定,每当远方发生爆炸时,魔法照明灯便忽明忽暗。
  黎塞留一边叹着气,一边在文件落款签上自己的名字。
  世界的明珠,永不停歇的不夜城,盛世繁荣之都吕德斯。现在就像个笑话,到处都是火光和爆炸,罪恶和丑陋肆虐每一条街道。如今在王都,点亮一盏油灯都需要莫大的勇气,谁都不知道黑暗中的一点光明会引来什么,是一阵乱枪,还是成群结队的暴徒。
  即使是贵为王国首相的黎塞留,在点灯之前也用黑布遮住每一扇窗户,防止泄露的光线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光是这样便足以叫人不胜唏嘘,可与难以预料的命运以及那个无比强大的敌人相比,眼前的乱象都只能算是些微小事了。那种束手待毙的感觉真的会把人逼疯。
  在母神与其代行者面前,人类们的行为形同虚无。这并非宗教典籍宣扬的理论,而是作为确实的现象而存在。绝对正确的神明,代理神意讨伐罪恶的勇者——是古老的传说,也是无可动摇的常识。
  只有到了他这般地位的极少数人才知道,神和神意代行者并非大众认知中的概念,他们确实存在,并且以各种形式干涉世界。
  有时是显现奇迹的宗教人士;
  有时是万夫莫敌的勇者;
  有时是著书立说的贤者;
  有时是开创盛世的国王;
  伴随着世界的变化,以不同面目出现,潜移默化地管理着整个世界。直到某个担负神意代行者之重任的男人对此感到厌倦,从任务中脱离为止。
  尽管对那个放荡不羁的男人抛下责任和女人私奔的行为有点不以为然,可黎塞留何曾不是对此松了一口气。没了代行者,也讨伐不了那个男人,母神也只能逐渐收回干涉世界的手,脱离设定好的轨道后,世界会缓慢却坚定的朝着自主运行的轨迹发展。
  齐格菲。奥托。李林。这个怪物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现在看来,李林简直一开始就是作为神意代行者而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睿智、力量、手腕——不论哪一方面都符合人们概念中“最接近神的存在”。与此同时,他也有着世人无法想象的冷酷,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杀害成千上万人。在他持有的力量面前,根本没人能阻止或反抗。
  (他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又究竟要前往何方?至少知道这种最低限度的情报的话——)
  一目十行地扫过部下们拼死送来的最新战报,黎塞留忍不住叹气。
  罗兰的表现比他预期中的还要好,但这还远远不够,想要停止精灵阵营的谋略,更要防止最恶劣情况下神意代行者对世界进行肃清的话,实在还差太远了。
  就在鹅毛笔尖伸进墨水瓶时,一个轻松愉快的声音传了过来。
  “之前还在担心您一把年纪熬夜要不要紧,看到首相阁下这么精神,让人不得不对您的责任感和充沛精力感到钦佩呐。”
  仿佛畏惧这个声音一般,走廊里的阴影朝左右分开,一道纤细匀称的身影浮现。
  事实上这是错觉,不论是考究的黑色西装还是乌鸦羽毛般的黑发,在光线不足的环境里都有着类似迷彩的效果。之所以会强烈的凸显出来,完全是访客身上的存在感过于强烈,以至于周遭其它事物完全被吞没了。
  “看起来我还需要从你身上学习很多东西呢,黎塞留首相阁下。”
  皮鞋踩在大理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仪表堂堂的黑发少年温和地微笑,会让人联想到血泊的瞳孔印出淡然的年老面孔。
  “我也很意外……以你这样的身份,居然会亲自下场充当低贱的杀手,v。e财团总裁,亚尔夫海姆最高执政官,齐格菲。奥托。李林阁下。”
  “您的火气很大呐。好一段时间不见,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再说——”
  随意的扬了一下手,杀到眼前的匕首、闪电、冰剑,以及藏身暗处的护卫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要不是天花板、地板、墙壁上残留着不自然的圆形空洞,谁都会真的以为不曾存在过那些人。
  “牺牲部下刺探对方的实力是个不错的想法,作为待客之道,未免过分了点。”
  一记响指,缺失的部分重新被填了回去。可……如果现场有第三者目睹“填回去的部分”,恐怕会当场呕吐起来吧。
  着火的人,冻结的人,半身透明的人,溶解的人——如同随意揉搓的橡皮泥,和墙壁、地板混合在一起,嵌回了消失的空洞里。
  “你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只是‘费城实验'罢了。”
  保持着优雅的微笑,李林淡淡地说到。
  所谓“费城实验”,并非伟大的富兰克林在雷暴天气放风筝跪求天打雷劈的那个。而是一直被当做二战黑科技传闻,被世人广泛讨论的那个费城实验(philadelphia。experiment)。不过李林可没想过要用特斯拉线圈玩瞬间转移这么高大上,他其实是将物质和人体传送到异次元空间再传送回来,传输过程中将物质随意组合了一下,造成类似那个都市传说的惊悚效果。
  “原来如此……尽管已经听过了,但实际目睹这一代神意代行者的力量,还真是震撼。”
  “言不由衷的话就到此为止。我的日程安排很紧张,葬送你之后,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
  “说了这么多,还不是要干掉我这个糟老头子。”
  苦叹一声,黎塞留的眼眸露出犀利的光芒。
  “不过死之前,我很想听听你对世界有着怎么样的规划,以神之代理人自居的存在,究竟在盘算什么。”
  “这种事情和将死之人没关系吧?反正到了那个世界,会有人告诉你答案的。”
  “这话可不像会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明明是什么都不相信的男人,居然说‘死后的世界',虚伪也给我有个限度。还是说,你就这么忌惮我这个老不死的?怕死人把秘密说出去?”
  黎塞留摊开手,一脸嘲弄与不屑。
  “……”
  “话先说在前面,我不想听‘恢复古老秩序’、‘革新世界’之类陈腐空洞的口号,拨动世界运作的男人,应该没那么简单。”
  “……也罢。”
  李林说着,在黎塞留的对面坐下,一旁酒柜里的红酒和酒杯飞了出来,“无形之手”拔去瓶塞,依次朝两个酒杯里注入酒液。
  “相信你也从罗兰那里听说了,我的最终目标是建立一个相对稳定、可持续的世界体系。为实现这一目标,首先我需要建立一个立宪君主制的强国。”
  世界上是否存在最好的体制?正如一百个人心中有一百个哈姆雷特,不同的人对这个问题也有不同的见解,且绝大多数人难以认同与自己相异的解答。
  比如认同奴隶制的美利坚邦联和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废除奴隶制的美利坚合众国;
  比如独裁****的德意志帝国、日本帝国和“民主”的米英鬼畜;
  比如造香肠一样造核武器,成天琢磨“消灭暴政”和“解放全人类”的东西方两大阵营;
  不过如果能撇开感情因素、人文主义、********的桎梏,以纯粹的现实主义、功利主义去辩证各种体制,“白猫、黑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这一朴素真理就成了最佳解答。
  没有好与坏的制度,只有能否适应时代,且能持续良好运作的制度——亚尔夫海姆最高执政官对体制好坏的观点正如他看待每一件事物的态度:现实、冷酷、效率至上。所以在设计未来世界的蓝图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立宪君主制。
  不能是其它体制,只能是类似德意志第二帝国、旧日本帝国那样的立宪君主制国家。更具体一点,是接近于威廉一世治下的德意志帝国、大正德谟克拉西时代的日本。
  君主****下的内阁政党制可以满足自由派“立宪”、“扩大人民参政”的诉求,制约了军队势力参与政治的范围,也给保守派预留了发挥的舞台。而作为最高君主,事实上的独裁者,李林要做的只是扮演一个乐于倾听民众呼声的“好国王”,在幕后运用自己的影响力调整各派别势力在议会里的版图,进而让自己的构想与主张可以贯彻下去。
  当然,尝试让所有人满意的结果必定是让所有人都不满意。看看毛熊家那几位想改革农奴制度,结果被枕头闷死、下毒毒死、当街炸死的沙皇就知道了。况且即将诞生的精灵国家必然是一个少数民族统治多数民族的政权,其性质决定了种族主义和等级制度的必然性。因此牺牲“被统治民族”来满足“优秀的统治民族”成了最合理的选择。民主国家要是鼓动种族主义,结果就是被彼此对立的族群撕裂。****国家玩这一套则会让最高统治者变成显眼的靶子,在民众心里,“小爸爸”和“混账东西”的距离比大多数人想象的要近的多。而立宪君主制多少可以避免类似问题,反正在一般大众看来,议案都是议会里的“****”们捣鼓出来的,****君主本人只是迫于“民意”和“法律”同意罢了。
  披着“开明”、“民主”的外衣,顶着“依照宪法办事”的名头,事实上是君主****和等级制度,这就是立宪君主的实质。只要君主足够明智,能确实把好军队的笼头,不要被“统帅权独立”、“陆海军大臣武官现役制”之类的制度漏洞玩脱,相当长时间内,这个国家将是相当安泰的。
  “这是第一阶段目标。”
  把玩着酒杯,红色镜面反射出温文尔雅的微笑。
  “以立宪君主制为基础,第二阶段将以政治手段和军事力量为辅助,整合经济产业结构,将帝国及残存的查理曼整合为一个巨大的生产基地和消费区。以此为根本,对国外进行经济输出,调整国际经济供需结构,最终第三阶段目标是建立国际间供需流通完全在精灵阵营掌控下的全球化体制。”
  政治、军事、经济的铁三角中,最重要的莫过于经济,堪称铁三角的基础。政治和军事说到底其实是为经济保驾护航的。
  更直白一点的说,谁控制了世界经济,谁就控制了世界。
  而经济的基础,正是“供应”和“需求”,掌握了这两个源头,再把持住流通环节,也就等于捏住了全世界的卵子。想要听谁叫唤,用力攥紧一点就行,要是有谁敢反抗,就直接把他的卵蛋捏出来。
  在李林的构想里,新生的神圣吉尔曼尼亚帝国将在全球化产业链分工中同时扮演消费国和生产国的角色。作为消费国的帝国是全球化分工的最顶端,负责提供输出需求,也输出流动性及制度、技术方面的标准和协议。作为生产国的帝国则控制着对各国的商品输出,生产各国所需的“一切”。
  如果把世界经济比作河流,神圣吉尔曼尼亚帝国等于是控制了上游(供应)和下游(需求),身居中游的资源国和消费国——工业化失败、技术落后的诸国就成了围堰里的鱼,任凭帝国予取予求。
  试想,面对一个既是生产商和地主老爷,又是行业规则制定者,最后还是警察兼职法官的家伙,消费者和泥腿子长工能干什么?
  什么都干不成,什么都干不了。
  帝国输出的制度,由三部分构成,政治的维度上是国际联盟,经济和金融维度上是全球货币体系。贸易维度上,是国际贸易组织,也就是类似wto之类的东西。这就是全球化生产与协作的顶层设计。
  国家的疆界,是战争的结果。每一条边境线,都是历史上长期以来用血与火,用刀与剑,用飞机大炮画出来的。在帝国主导下的全球化产业链分工体系中,经济的版图,则是用马克画出来的。马克流向哪里,哪里就会繁荣昌盛,马克从哪里撤离,哪里就会一片萧条。这是全球流动性的区域分布规律。同时,马克的全球流动,还有一个周期性潮汐规律。
  作为消费国,诸国是纯粹的债务消费国,并不对全球分工提供什么有实质性价值的东西,他们只是国际经济再循环链条上的一环,负责花掉一部分帝国的收支盈余。这样诸国就可以作为一个整体,表面上与帝国之间形成均衡。作为资源国,他们提供帝国工业所需要的各类资源以及输出廉价劳动力,以此换取资金和帝国的工业品。
  从表面上看,完全是公平合理的双赢。可魔鬼总是隐藏在细节里,如果把“国际贸易结算货币统一采用帝国马克计价”纳入整体观察,就会发现这根本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无底坑。
  资源国的价值,取决于它的资源种类和数量,表现在账面上,就是外储盈余和本币汇率;生产国的价值,取决于它的产能;头等消费国的价值则是由印钞机决定的,啥也不用干,光靠印钞票就能过日子。
  整个经济循环体制里,资源国最没有话语权。他们从自己国土里开采出来的资源,是由帝国马克来计价,也是由帝国马克结算,资源国自身压根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而且他们在帝国马克潮汐伴生的金融灾害里最没有抵抗力,帝国央行一加息,它们的外汇储备马上告急,本币就要随之大幅贬值,紧接着就是民生凋敝,民不聊生。如果帝国再在自己掌握定价权的资本市场上攻击大宗商品价格,恐怕不用一枪一炮,人们就能看见“冲天尸臭透都城,举国尽是失业者”的壮观景象了。
  次等消费国的身份同样好不到哪里去,他们要负责消化帝国的工业产能,也就是大量购买帝国生产的各类商品、工业品。由于帝国马克的担保等价物是其生产的各种工业品,各国用资源换取马克后,只能去购买工业品或者帝国发行的有价债券,也就是大量帝国马克和国债流入各国。
  一般人或许认为有钱进来是好事,可请别忘了,纸币的本质是通过信用才能体现价值的纸片。它的价值取决于与之挂钩的担保物的价值以及发行量。一旦帝国开动印钞机进行货币扩张,世界经济开始涨潮,风险资产价格节节攀升。等到帝国进行货币收缩,全球经济立马会哀鸿遍野,风险资产价格频频崩溃,避险资产价格转瞬暴涨。风险资产能跌多少,避险资产就能涨多少。
  在这一涨一落的货币价值潮汐中,通过通胀税,帝国像作弊一样赖掉旧有债务。赖掉债务之后,再通过货币回流机制,重新借入低息廉价的马克。之后再对外进行新一轮货币扩张,继续向其他国家收取通胀税。这个过程,俗称剪羊毛。这个动作有明的,这就是正常的铸币税。还有偷偷摸摸作弊的,这就是货币价值潮汐。
  在全球分工体系中,帝国向支配下的占领区和残留的查理曼输出资本,主要表现为财团直接投资。拿到资本和项目,垄断企业去资源国采购原材料输送到帝国进行生产。产品生产完成之后,由帝国消化一部分,再出口到诸国。帝国向占领区和查理曼支付马克作为货款结算。查理曼拿到马克后,因为贸易盈余规模巨大,在国际市场上,怎么管理和投资,都是个问题。由于无法用积累的外汇储备购买帝国的核心优质资产,所以查理曼只能买低息的帝国国债。
  帝国拿到通过购买低息帝国国债流过来的马克,再输入占领区,进行再投资和控制优质资产,获得高额的投资收益和利润。这又是利用不对称的规则,进行第三重剪羊毛。消费国,生产国,资源国之间的货币环流就这么建立起来了。
  这一整套机制,其实就是地球上21世纪初,米帝构想的g2最终形态。欧洲人曾一针见血地指出“基兔是全世界最邪恶的联盟”,真要让鹰酱成了事,黑炭头******总统那句“继续领导世界100年”的豪言壮语也就不仅仅只是豪言壮语了。不过鹰酱算来算去漏了一点,构想中作为血汗工厂基地的那地方是兔子当家,不是秃子凯申公当家。作为五大流氓里唯一一个和联合国干过的大尾流氓,兔子和秃子只有发音接近,膝盖骨和脊椎骨的强度可不是一个等级。
  现在,这个“全世界最邪恶的联盟”将由精灵阵营实现。
  “没有人会允许这种体制建立起来的,诸国不会对此默不作声,查理曼人也不会一直忍受下去。想要建立一套对自己绝对有利的游戏规则,这本来就是妄想。”
  黎塞留铁青着脸。用经济战争支配世界,这是历史上不曾有过,迄今为止也没有人提出过相关理论的想法。虽说是纸上谈兵的计划,但也确实是比用武力拼命要来得现实的计划。
  唯独“对己方绝对有利”这一部分除外。
  古往今来多少叱咤一时的大国强国谋划着“绝对的霸权”,可包括现在的查理曼在内,他们最终获得的都是四周的敌意。原因也很简单,任何事情都是相对的,一方的“绝对安全”意味着其它人的“绝对不安全”。每当有人谋求自己的“绝对优势”或“垄断”时,他过去的盟友和敌人就会联合起来打到他。历史上这种例子屡见不鲜。
  可以预期,届时诸国一定会形成政治、经济、军事同盟来反对帝国独占利益的行为,就像现在的反查理曼同盟。
  只不过……这有什么用?
  “您觉得他们能干什么?你以为他们在和谁玩对抗赛?首相阁下?”
  首先从最基本的经济层面,他们就不可能威胁到帝国。
  各国掌管经济的人很少会留意到经济学最基本的小道理——光有贵金属外汇作抵押,但同时没有相匹配数量的生活物资、生产资料、工业品、农产品作为对应,货币依然只是一张印了数字符号的纸而已,不具备任何意义,和军票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各国政府以为搞贸易壁垒,拒绝v。e财团生产的商品,以金本位为基础搞自己的贸易小圈子——靠这样就能让帝国如同查理曼一般败下阵来,那他们也太天真了。
  老百姓过日子需要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他们不可能吃黄金白银和钞票,这些东西要能换取到柴米油盐酱醋茶、煤油、火柴、棉布等等生活物资,对他们来说才有意义。以上物资各国及其殖民地都有生产,虽说产出不能和财团比,搞搞自给自足到也够了。可运输路线全都曝露在帝国的海空力量面前。只要帝国没事今天玩玩军事演习,明天画个禁飞区、禁航区,后天不小心“遗失”几颗水雷或者“误射”几条鱼雷……相信各国很快就会出现物价飞涨,货币贬值的景象。
  更何况精灵阵营一直通过缓慢提升织物、成品服装的价格来诱导各国减少粮食耕地的面积,增加经济作物的产量,使得像阿尔比昂、卡斯蒂利亚这样的国家每年粮食产量中海外殖民地的出产占了很大一部分。一旦海空通道被掐断,本土的粮食危机就会立即爆发。这时候精灵阵营再用生物技术对诸国的农业发动最后一击,那他们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物资供应才是货币稳定的根本,不明白这点道理就等着被玩死吧。
  “这太疯狂了。”
  黎塞留摇摇头。
  “与其被绞索一点点勒紧脖子,人们宁可选择玉石俱焚。”
  “所以才需要这场战争啊,还有什么能比压倒性的胜利更能展现足以让所有人屈服的军事力量,让他们在采取愚蠢的行动前,先想想后果,想清楚到底要不要掀桌子。”
  声音一如之前地安稳,但内容却有着连黎塞留都为之语塞的强硬。
  浅浅微笑的脸孔与罗兰“他是个极度危险之人”的评语重叠在一起,如果是他的话,毁灭任何一国,乃至肃清人类都不过是抬抬手指的事情吧。和等同台风、地震、洪水等等天灾一样的存在讨价还价,原本就和妄想没有区别。
  “请别会错意,我想要的,只是威慑,大规模灭绝是最后手段,不是目的。比这有效的办法多的是。可以用钥匙开门,我何必上斧头?”
  想要反抗经济霸权体制,由自己掌握命运的国家和个人从来都不会少,让罗兰扮演“勇者”,也是出于让不满情绪得到宣泄通道的考量。只是在“可控制的宣泄管道”之外,“野生反抗者”、特别是国家级别反抗者的下场往往不太美妙。一般都是身死国灭,生灵涂炭,顺带成为高科技军事装备的测试及展览场地。如果有谁想搞掉帝国马克的霸权,那么帝国军队只好为解决“人道主义危机”而出动,让某些规则挑战者体验一下萨达姆和卡扎菲的结局。什么?贵国没有人道主义危机?不用担心,很快会有的。
  至于帝国内部对这种霸权主义行径的态度……精灵们不消说,除了反帝国主义份子,大家一定会表示“看到祖国这么流氓,我放心了”。从小就接受“快乐学习”、“教育资源倾斜”等一系列阶级划分手段,大部分只能从事初级行业的人类们光是为了一日三餐就精疲力竭了,谁还有余力关注看不见、和自己也没有直接关系的外国人的命运?
  最后,战后重建,战事带来的消耗也可以作为经济循环中的一环,为市场注入一定程度的活力。
  一切都会顺利的运作下去。世界和人类也将随着循环得以存续,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最终阶段的计划实施前,许多构想和政策还需要进行测试,根据测试结果进行比对、检讨、调整,之后再投入推广。查理曼要扮演的,正是检体的角色。无论实验结果如何,影响都可以控制,发生问题的话,就用‘现在是战时'、‘曾经发生过战争'来掩盖过去。”
  黎塞留失去了言语,总是冷峻的脸孔也未隐瞒被压倒的心情。
  这构想太过宏大,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采取的手段也是不曾有人想到过的。直到出现最终结构为止,谁都无法断言这究竟是疯子的妄想还是天才的创意。
  可……
  比起这些,犹如机械般流畅的诉说,从头到尾毫不动摇的微笑——这个人,不,这个散发出非人气息的镜像,更加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强咽下心悸,黎塞留问到:
  “那罗兰对你来说是什么?”
  “你这个问题太笼统了,很难回答。就像在问‘人类是什么'一样。听见这种问题,你要如何作答?以生物学、哲学、社会学、政治学、伦理学的角度全部解释一遍?”
  “那我换个问法,‘收养罗兰'是出于什么目的?庞大实验的一部分?一时兴起?为未来世界的构成储备专门人才?”
  “全部都算。”
  扭曲起嘴角,李林那仿佛对所有事情都有准备的声音响起。
  “根据不同的状况,可以有不同的应用方式。单纯从根本目的和出发点来说的话,和现在的世界差不多,可以说是类似‘便签纸'那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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