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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蓉(系统) 第5节

  比如圣上在白郡城郊遇险时,是齐家那位县君相救;圣上下旨彻查潼关之前,也曾派人去过县君所在的那一处偏远;
  再比如今日从五佛山寺中救出了百来个少女,是因为齐家县君告知金甲卫,说是见到有人目光闪烁、行踪可疑的偷溜入寺庙后院的厨房中,金甲卫才在意外之下,发现了囚禁在地底的妙龄少女。
  陈岌一个人挂在马上思量了许久,回到侯府门口后,还处于神游之中。
  于是来往的行人便见到那貌若好女、年不过十九、正是风华正茂少郎君的洛平侯,正呆呆傻傻的骑马停在自家门口,半天也没说要下去的意思。
  “侯爷?”门口的小厮终于看不下去了,忐忑的轻拍了下浑身光洁无一丝杂毛的白马腮帮子,这小厮喊道,“到家了侯爷!”
  陈岌目光游移回来,一对时下少女最为喜爱的狭长双眼眯了眯,突然又转回小厮身上,直看得小厮浑身发毛,才悠然开口,“你现在就去齐府……”
  他语气一顿,又摆摆手,“不,你且等一等,随我进去写张拜帖,再好声好气送往齐府上……”
  “齐府?哪个齐府?”这小厮一愣,迟疑道。
  陈岌下了马,将缰绳随手扔给守在一侧的马夫,奇怪的看他一眼,“自然是白郡齐府。”
  小厮:……
  可不久前他不是还被侯爷吩咐了,要好声好气将齐府上托来说亲的人、想个稳妥的法子赶走。怎么如今侯爷又要去人家里拜访了?
  齐家大房内,刘氏脸色不好的坐在主位上,示意丫头给满上茶水,狠狠灌了好几口,才纾解了身上的疲乏。
  年纪越大,身体就弱了,来回坐个车只觉得头脑发晕,眼冒金星。
  “怎么说?他二人见过面没有?”刘氏缓过气来,招来个头戴粉钗、跟随车队一同前往五佛山的丫头。
  丫头纠结的想了想,“想是……没见过面的,洛平侯一直身处佛寺大殿中,与几个朝官说话,根本不曾涉足后山,更不必说夫人小姐们待的竹林……怕是要避嫌吧?”
  “那后来呢?不是说寺里出了乱子,金甲卫出动之后,连侯爷的官卫也都派出去了,难道侯爷没跟着离开大殿?”刘氏不可思议。
  那种时候,只有跟着官卫才是最安全的,侯爷身为朝臣,难道不怕在官卫离身之后,遭人挟持?
  丫头犹豫了下,小心的向上看了一眼,讪笑道:“夫人果然英明,一猜就中,洛平侯派出了官卫后,便一直坐在大殿中,连位置都没动过。”
  “我……”英明个鬼哦?
  刘氏差点一茶盅砸出去,她费尽心机教导这丫头,如何给那两人创造机会见上一面,可谁知洛平侯竟自始至终都憋在大殿之内,刘氏只觉得头更疼了!
  “罢了罢了,烂泥扶不上墙,人家洛平侯府是注定看不上一个庶女的,我也不必作什么妖了,那小孽种这段日子吃好喝好,终究派不上用场,你去偏远一趟,将她那里几个上好的料子、食材,都给我收回来,任她自生自灭……”
  刘氏恨其不争的摆摆手,到底不是亲生的,上不得台面。若她的姐儿还在,洛平侯府怎么找得出理由不认这门亲事?
  “夫人!”
  刘氏随嫁来的一位老嬷嬷,眉飞色舞的走进来,手中还捧着一张拜帖,是滚了金边儿的,叫人一看起来就能感觉到,这写贴之人本身对于齐府有着十二分的尊重,“夫人,您猜方才来的是何人?”
  刘氏不感兴趣的扫了一眼,眼皮子抖了抖,撇了下嘴,“又是宋家?”
  宋家,是刘氏在齐府那位小姑子嫁去的家族,后来不知朝上得罪了什么人,最顶头的那个被除了官帽,由此宋家势力一落千丈,直接滑坡到了贫农阶层,近些年更是入不敷出,时常来齐家打秋风,刘氏快烦死了。
  “不是,不是。”老嬷嬷连连摆手,“这人夫人定是猜不到,老身见到这拜帖时,也都吓了一跳……”
  “哦?”刘氏来了几份兴致,接过了拜帖,掀开一看,就见到那滚了金边儿的拜帖内,洋洋洒洒写了一些恭维之词,而那最底端的人名,却吓得她差点将帖子一把甩出去!
  “这……洛平侯亲自发贴,要来拜访齐府?”刘氏心中大震,只觉得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
  洛平侯与齐府唯一的情分,也就是那道婚书了,对方如今出尔反尔、宁肯自打脸面也欲要登门,言辞还如此客气,显然是那门亲事还有回转的余地!
  刘氏顿时一个衣袖就甩到先前那丫头脸上,指着骂道:“你这蠢才,居然敢蒙骗我?不是说他二人没见过面吗?”
  “是没见过呀!”粉钗丫头急得不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怔,迟疑道:“莫非是世家小姐在大殿进香的时候,叫侯爷偶然瞧见了……”
  刘氏手掌连拍梨木桌,又是欣喜又是厌恶,“是了是了,那小孽种平日没现过身,进香时候和许多世家女子一对比,立马能将旁人压下一头,侯爷一个男人,自然会忍不住被吸引住,饶是侯府老夫人来反对,侯爷也定然不甘,想要将那小孽种抬回家去!”
  “那……可还要将偏院那位的布料、食材,再收回库中?”粉钗丫头支支吾吾,犹豫不定,只得跪在原地怯生生道。
  “收你个头!”刘氏又是一个袖子过去,恨声道:“还不跟嬷嬷进去库房,再多弄点上好的胭脂水粉,给那小孽种送过去!”
  且不说这边阿蓉又莫名其妙的收到了刘氏派发下来的一堆无用的水粉,只得塞进杂物柜中不见天日。
  远在皇城之内的圣上,在沐浴更衣之后,已经怔忪了近半个时辰,地上的黑衣暗卫还在滔滔禀道:“……洛平侯向白郡齐府发了拜帖,据侯府中内线分析,洛平侯打算与齐府结为姻亲的可能性极大……”
  “等等。”软椅保持同一个姿势未变的人,难得动了一下,年轻的帝王如同小型动物被树枝戳了一下皮毛,终于有了点反应,“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属下说……”那暗卫差点忘词,连忙组织了下语言,“洛平侯打算与齐府联姻……原因未知,齐府如今对于洛平侯来说,并无任何助力,反而还是一种拖累,这一点较为奇怪。”
  “哦。”帝王平平的一声,听不出语气。“说完了?”
  暗卫想了想,感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终于确定道:“说完了。”
  “说得很好,退下吧。”依旧冷冷淡淡。
  “是。”暗卫没听出圣上语气中的怪异之处,正要起身离开,却听到身后又传来一阵圣上沉郁的嗓音,“他打算和齐府什么人结亲?朕也算他远房叔辈,想关心一下侄子的因缘。”
  暗卫只觉得脖子里飕飕的,迟疑道:“据说是与齐府大房中,有过一段姻约,只是大房嫡女已逝,兴许会……落在陛下亲封的那位县君身上……”
  好家伙,暗卫暗道,他总算知道什么叫捅了马蜂窝了,也知道圣上今日究竟哪里不对了。
  这齐府的县君,那可是陛下亲封的,若不是陛下真正上心的人,会亲自下旨晋封一个世家中的庶女吗?
  洛平侯啊洛平侯,咱们可都小瞧你了,你这是直接从陛下手里抢女人啊,大伙敬你是条汉子!
  过了片刻,徐公公哒哒跑过来,瞄了一眼旁边站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暗卫,挥挥手让他退下,“陛下,岐大人求见。”
  岐老学识广博,是六十年前的进士、历经三朝的元老,也是陈樾早年被封为太子时,最为尊敬的老师,“请进来,赐座。”
  岐老一来,先是说了一些朝堂上未解决的政事,随后才正色道:“洛平侯要娶齐县君,陛下可知道?”
  陈樾脸上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他知道岐老在担心什么,想是生怕齐蓉的预知能力,为洛平侯所用。他语气中倒是十分肯定,“岐老多虑了,齐县君不会愿意嫁的。”
  那少女此前直接将他当做了洛平侯,并信誓旦旦说不愿嫁给他,洛平侯显然会躺着也中枪,还未进门就被小姑娘给厌弃了。
  觉得有点乐呵的同时,陈樾心下其实也如同吃了土一般,他虽年少时候流浪在皇城之外,吃尽了人间疾苦,但实际上,他长相并不差,也基本没什么坏毛病,怎么小姑娘这么讨厌他?
  “这恐怕……不是县君愿不愿嫁的问题,微臣听说,那齐府的主母,对于这门亲事可是乐见其成,主母有命,县君只怕有心无力、难以反抗。”岐老叹了口气,模样看上去很是为齐县君担心。
  陈樾闲闲背起手,望了眼止澜殿外的天色,“所以朕要如何?”
  “当然是快刀斩乱麻,将主动权窝在手中,只要县君身在您的后宫,微臣敢担保,洛平侯他一个指头也不敢敢伸过来!”
  岐老人已苍老,激情却常在,边说边伸出一只枯瘦的手,做出了个胜券在握的手势。
  陈樾虚虚的看向他。朕是不怕丢人,是可以这么不要脸下去,但是人家点明了不想靠近朕,不想入宫,莫非还要对救命恩人如此强求不成?
  哦,对了,点的是洛平侯的名,不过也差不到哪去,终究还是对朕说的,“朕再想想……”
  “不能再考虑了,万一两家定好亲事就来不及了!”双方定好了亲事,陛下倒时再后悔、做出什么事来,传出去那可就不好听了。
  陛下他先祖可不就是一个相当鲜明的例子吗?
  该娶得时候不肯娶,非等人家嫁了就后悔,都作的什么孽?还是抢人家媳妇,已经成了皇室一脉刻入骨血的臭毛病?
  岐老口中差点急出泡来,“陛下就真没动心过?就算微臣再年轻个四十岁,不,三十岁,都只怕要为那小姑娘神魂颠倒了,陛下就能无动于衷?放任洛平侯窃取了您率先发现的美人?陛下能忍?”
  恩?陛下您看老夫干嘛?您也不能拿老头不当男人看啊,这话就算您去问徐公公这胖太监,他也绝对会感同身受。
  大家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啊?
  知道您对宫妃有心结,不逼您娶媳妇,可这不是特殊情况吗,眼下是谁有了齐县君,谁就掌握了先机,洛平侯接收了陈家的势力,原本就势大、如今正是该遏制对方的时候,千万不能出了岔子。
  洛平侯的确少年英才,能力手段不输朝中老人,唯独就是心术不正,这样的人坐在皇位之上,可没有陛下这么令人安心啊。
  岐老叹了口气,“臣言尽于此!”
  第9章 逆袭前世的美姬(九)
  洛平侯有狼子野心,不是一天两天了。
  或者说,从十几年前先帝无子开始,陈氏家族的族长就已经布下谋划,将还在襁褓中的陈岌,暗中以储君之道教养长大。
  此后的十几年,只等着先帝驾崩之后,联合皇后以继子身份,将陈岌推上皇位。
  可这些人万没有想到,早在先帝二十年前外出之时,就已十分好色、成功使一民间女子暗结珠胎,产下了皇子陈樾,多年奔波才得以归朝。
  先帝这个老头,可以说是失败、昏庸了一辈子,可如今见到了今生唯一的儿子,竟出乎任何人预料的,有了慈父之心:
  不仅立刻晋升陈樾为太子,还给他配置了最好的老师,最衷心的下属,替他费心劳力的扫清了登上皇位的最大障碍。
  与此同时,先帝突如其来的这一手,也直接打碎了陈岌这一脉的皇帝梦,让陈家众人多年心血付之东流。
  也因此当时陈家出身的皇后,才会在绝望之下、怨极生恨的给陈樾下了毒,直接导致了先帝震怒。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当年不仅皇后被降罪削位,陈家族老也有好几个被流放斩首,若非是因为陈家盘桓大周朝百年,暗里拥有不小的势力,就算帝王也不敢赶尽杀绝……只怕洛平侯府一脉早就不复存在了。
  陈岌知道这一点,陈樾更为清楚这一点,两人的身份是完全对立的:最终不是陈岌所拥有的势力,被陈樾慢慢消磨,失去洛平侯的地位、失去一切;就是陈樾彻底倒在陈岌的明枪暗箭之下,连年来的意外和刺杀,多少都和陈岌有点关系,只是这人行事隐秘,极少被抓到把柄。
  若是对方真的从某些渠道得知了齐蓉的神异,将齐蓉收在身边或者灭杀,陈樾都不觉得意外。洛平侯的不择手段,他不是第一次见识了。
  年轻的帝王背起手,看向透出了一道光束的止澜殿窗外,只见外头不知何时布上了阴云,雨水从屋檐淋淋漓漓的滴落下来。
  白郡齐府的后院小花园中,齐佳与齐慧打扮的花枝招展,倒是最先到了园子里,洛平侯前来拜访的消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齐府,就连一些小丫头,也在不远处探头探脑的瞧着,想见识一番都城中最富盛名的神仙人物,是不是真有那么好看?
  只是,眼见人数越来越多,几个引了侯爷前来的大房丫头就十分生气了,这大房的花园,怎么二房三房的都来了?
  “侯爷在看什么?”齐佳长得不好,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不过多年来为了使旁人不将注意力放在她脸上,她跟随娘亲养了一身温婉的气质,不暴露出心思的时候,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相比起来,齐慧就十分直接了,齐慧的模样在齐家这一众姐妹里,算得上是拔尖了,不尖酸刻薄的时候,说起话来甜笑一声,只叫人心都要化了。
  她将齐佳挤在一边,不顾齐佳气得发黑的脸色,亲手为陈岌斟上茶,“侯爷自然是在赏景,咱齐府的园子虽比不得都城中名贵,却有不少奇异花草,都是兄长他们在外淘弄来的,侯爷可有喜欢的?”
  陈岌只是笑,并未答话,似乎在讲究知礼知行那一套,直到后来齐慧又问他所来为何,他才十分不好意思、神色间又隐约带有几分甜蜜道:“本侯与你们齐氏大房一脉素有婚约,今次正是前来和齐县君定亲的。”
  “齐蓉?”齐慧声音拔高了一度,她不比齐佳细心,早就在大房探知了此事,因此听闻洛平侯此言,受到的冲击是在场众人最大的。
  齐慧此刻恨不得撕了齐蓉整个人,怎么五佛山上也是如此,洛平侯这里也是如此,莫非世上的都必须要围着齐蓉转才可以?
  齐慧冷笑一声,“侯爷怕是不知道吧?您口中的县君,实际上是个胡姬生下的庶女,在外头庄上放养了十几年,没有教养嬷嬷,还不知是个什么性子,侯爷若是娶了她,往后的日子,只怕不会如想象中那般好!”
  “多谢姑娘提醒,本侯对此也有所耳闻,不过……”洛平侯浅浅一笑,也不气恼,看在外人眼中真是好一个温和儒雅的少年郎,
  他抬起浅淡的瞳仁,语气柔和的缓缓道,“据本侯所知,齐蓉姑娘的母亲,乃波斯国大流士后人,并非舞歌弄箫、供人取乐的伶人,齐蓉姑娘本人,也是细致有礼,五佛山一行之后,甚至有不少当朝有品级的夫人,私下夸赞过……”
  他话音未落,就见到原本堆满了人的小花园的入口处,呼啦一下人群向两边分散开来,远远地,一个身着素裙的少女正拧着眉,跟在几个奴婢后面,不情不愿的踏入进来。
  陈岌楞了下,原本平静的眼眸顿时一沉,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少女,心说难怪了,身后的幕僚提起这齐府庶女时,总是不知找到什么词来描述,只叫他当面去看。
  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对方比他猜想中的,还要更娇俏可人,这还是年纪有些小,若是再过两年还不知是何等光景。
  “齐县君。”陈岌站起身来,温和一笑,“在下洛平侯。”
  “你是……洛平侯?”全身都散发着不高兴气息的齐蓉,在听到对面这少年郎的这句话,身体竟一下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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