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霸道的入侵

  大漠长歌，金戈铁马，易朗日手提着酒壶走在沙漠上，下面是深一脚浅一脚的黄沙，上面是烈日炎炎，他停下来望望天，万里晴空，天边偶有的云彩缓慢移形，变化成了各种图案，那卷着的云忽又展开，白而轻薄，远远看去像仙女的羽衣，朗日笑了笑继续向前走。
  直到走上一个沙丘，强烈的阳光晃的朗日睁不开眼，他用手挡在眼前，恍惚间见前方不远有一个黑衣女子，侧身而站立，有着高挑而瘦削的身形，风中黑发飞扬，女子吹着笛子，那是异域的歌曲，朗日听得出那是只属于他们那里的笛声。
  “皓月，”朗日激动地叫了出来，女子听见朗日的声音，轻轻的放下笛子，转过头，深邃美艳的五官，白皙的脸庞，那是中原人士不具备的异域面孔，海蓝色的眼睛和褐色的眉毛紧凑的在面庞上张扬的看着朗日。
  朗日在看见皓月熟悉的面庞之后异常激动，逆着风和沙丘的阻力向黑衣女子跑去。
  直到跑近，皓月正身对着朗日，她举起右手让他停下，朗日一愣随即停了下来。
  “皓月真的是你，皓月，太好了！”朗日难掩激动，声音高了起来。“这么多年你去哪了皓月？”
  皓月依旧不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朗日，缓缓地举起左手，那是一个空空的袖子，里面是一条断臂，肘部以下全部没有了。
  朗日看着皓月的断袖突然愣住了，那条皓月的断臂是他亲自埋葬的，他永远也忘不了皓月自断其臂时候最后看着他的那种眼神，海蓝色深邃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最后也是一句话没说，就那么决绝的挥刀砍断自己手臂，从山崖上掉了下去，朗日留下的只有她纤瘦淌着鲜血的断臂
  “皓月，”朗日又向前走了一步，皓月冷冷的看着他。
  “你还是不愿意和我说话吗？”朗日蹙着眉毛心疼的看着她。
  皓月冷着眼睛，“易朗日。”缓缓叫了他一声名字。
  “皓月，”朗日终于听见皓月同自己说话，一时间眼睛闪烁，不由得兴奋起来。
  “对于我们族人没有手臂就不能练成屠狼刀法，我永远也不能练了。”皓月继续道。
  朗日垂着眼睛，他知道对于皓月来说，练屠狼刀法的意义等同于她自己的生命一样。
  “但是我依旧选择自断手臂，”皓月继续道，“因为就算没有手臂，没有屠狼刀法，没有生命，我也不会允许你救我，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我有多恨你。”皓月海蓝色的眼睛变得深重，她眉头紧锁，最后的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着嘴唇说出来的。
  “皓月！”朗日叫了出来，当他再次想要上前的时候，皓月举起右手，手掌对着自己做出一个阻拦他上前的姿势。
  朗日只得再次停下脚步，他幽幽的看着面前这个倔强的女子，“你就那么恨我？”
  皓月依旧冷冷的看着他，目光寒的像族里人铸的屠狼的刀，锋利而光亮，带着逼人的杀气。
  朗日不禁苦笑了出来，“如果是这样，应该是我代替你去死，你大可好好活着，练习你的屠狼刀法，你才是属于族人的领袖，也只有你才能挽救族里的衰败，而不是我。”
  朗日的难过在皓月眼里如同一场虚假的戏码，她不屑的看着易朗日如同看着她最厌恶的虚伪的人一样，那眼神犀利的仿佛可以拆穿人间一切伪装，“屠狼族有了今天的没落是我们族人不幸，你不用在我这里演戏，即使今后屠狼族再也不在了，也用不着你易朗日在这里悲伤，我们族人最大的错误就是因为宽容和善良而收留了你，我父亲最大的悲哀也就是当初错看了你。”
  皓月的话像利剑，当着着实实戳在朗日心口上的时候，朗日也才觉得皓月有多恨他，而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自己有多痛。
  “而我自己最大的悲哀，就是曾经那么信任你，认为你会成为我们的领袖，带着屠狼族战胜狼族的侵害而辉煌起来。”
  朗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不能审视皓月的眼睛。
  “所以，这是我的报应。”皓月挥着空空的袖子，自嘲的说。
  朗日盯着那袖子，感到一阵眩晕袭来，他一个不稳险些摔倒，随即按住额头，当他再次抬起头来，面前的皓月已经不再，朗日惊慌的四下环顾，空旷的沙漠一个人也没有，“皓月！”
  朗日奔走着叫着她的名字，声音向四下传去却没有丝毫回应。
  奔走着的朗日累的倒在地上，仰面朝天，他看那天上依旧变幻的云彩，漫卷漫舒，如同皓月美好的脸一样，只是他已经很久看不见皓月的笑容，就在从前，皓月更多的是微笑。
  朗日闭上眼，再一睁开，从梦中醒来。
  果然是一场梦，当他看见客栈里才有的洗的泛白的幕帘，他才回到现实。
  而这里是天台县永宁镇，对于一个生活在异域和沙漠里若干年的易朗日来说，也是第一次体会到江南独有的温柔，小桥流水，廊台楼阁，水乡的人相貌也大多温和，没有锋利的外表，也没有朗日这样强硬的身形。
  当朗日走在街上恰与迎面从布庄出来的莫愁和王氏打了个照面，莫愁和朗日擦身而过，就在那一瞬，莫愁回过头，看了看他，他身上一种特有的异域香气吸引了她，待朗日走过莫愁还是一再回头，王氏注意到莫愁的异样，“怎么了？看到故人？”
  莫愁摇摇头，“没有的，只是看那个人有些奇怪。”
  王氏也回过头，望着朗日高大的背影，披着厚重的衣服，打扮也不像中原人士。
  “走吧，咱们回去，这些上好的料子真是合我心意，咱们得赶快送到裁缝那里去，这一年你和修缘都有长高，都要从新再量身裁衣了。”王氏笑笑，莫愁拉着她随她离去。
  修缘坐在窗边，有三天都没有看见不渝，这种感觉他说不上来是好还是不好，毕竟不渝从没这么久不出现过，难免心里有一点忐忐不安。
  其实不渝的不出现确实是有原因，在永宁县外的山林里，本是不渝和小芝一群狐妖们的住所已经不再是他们自己的一方净土，这里来了两个更加高强的妖物，黑白双狼妖。
  一只白色的公狼还有一只黑色的母狼，两只狼妖的修行均在龙不渝之上，变换成人形后，两个人也是面貌相似，都是俊美妖异的模样，公狼妖身形颀长，面色白皙，瘦削的面庞上一双深邃的长眼勾魂摄魄，嘴角总是挂着一抹妖异的笑容，这只白狼叫白洛言，而那只黑狼有着和白狼相似的脸，身形娇小，面庞更加妖艳美丽，是白狼的胞姐，名叫黑洛冰。
  两个人的造访还要由三天前说起。
  不渝脱下白衣，露出白皙到接近透明的肌肤，在晨雾中她缓缓下水，水上还飘着早晨树林中的水雾气，她走进水中沐浴，黑色如瀑长发也随即入水，整幅画面在凡人眼里俨然就是无可挑剔的绝世美景，有着仙子一般的面容的龙不渝在水中轻轻抚触自己的身体，直到沐浴完毕她自水中起，在就要上岸的那一刻，前面竹林上传来一声哨响，不渝下意识的捂住胸口向上看去，只见一抹白衣侧卧在翠竹上，姿态慵懒，眼神睨视自己，唇角是一抹邪邪的微笑。
  不渝一惊，“你是谁？”
  那抹白衣换了个姿势，手托着头，白色发冠束起的青丝垂了下来，白洛言随手一挑，在颈前用手指玩弄柔顺的头发。
  “没想到还有这么美的狐妖，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啊，不渝。”
  龙不渝眉头一紧快速上岸，一把抄起衣服将自己包裹起来，她能够感觉到对方也不是凡人，妖气却并不浓重，这意味着他的修行和法力应该在他之上。
  白洛言一个跃身从竹子上跳了下来，站到不渝面前，不渝不自主的往后一退，她能够闻到他身上幽幽的麝香。
  洛言很高，尽管不渝也很高但还是高出她将近一个头，他昂着头挑起眉毛看着面前神色不自然的女子。
  “白洛言，”他笑起来了，嘴角上扬，“狼妖。”
  “这里还真不错啊，”又是一个黑色身影从竹林里出来，从上到下的打量龙不渝，这人这是洛言胞姐洛冰。“有美景，还有美人。”说着挑起眼睛看了一眼洛言，两个人会意一笑。
  不渝看着两个不知来意的人，“你们是狼族？”
  “诶，我不太喜欢这个说法，我们已经和那个系族脱离关系很多年了。”洛言摆摆手，还是微笑。
  “确切的说是从我们父亲那里我们就已经脱离狼族了。”洛冰在一边补充。
  “你们狼族不都是群居的吗？”不渝斜着眼睛看两个人。
  “是啊，”洛冰个子矮，要很费力把手搭在弟弟肩膀上，“所以我和弟弟在一起啊，我们是群居。”
  动物是有明确的领地之分的，这不仅表现在同种动物之间，有时还表现在不同种，比如实力和速度势均力敌的动物之间，而当动物升级成了妖，这种领地之分便更加明显了。
  不渝已经明显感觉到两个人的来意了，“所以呢？”
  “这地方还真不错啊，不渝，”洛冰的脸贴近了不渝，气息吹到不渝脸上，“依山傍水的，我们商量一下怎么样，林子为界，上南归我们，下北还是你们的。”
  “想都别想！”小芝适时的窜了出来，站在不渝身边。
  四个人对立而站，形成了对峙。
  “哎呦，还有帮手呢啊？”洛冰看了看洛言，两人相觑一笑。
  小芝摇身一抖立刻变化成白色大狐狸，全身毛发竖起，完全一副备战的姿态。
  洛冰一笑，凌空跃起再落地时也已变成黑色巨狼，露出绿色的眼睛，小芝扑向洛冰，洛冰跃起从后面扑到小芝身上，两只猛兽撕咬起来，洛言嘴角还是不屑的笑，洛冰的气势完全在小芝之上，没一会儿，白色狐狸已经被伤的出血，不渝一抖变成更大的九尾白狐冲了上去，从中扑到洛冰，洛冰一个不稳连滚在地，待到站稳露出更加凶恶的面容，不渝站到受伤的小芝身前，两只猛兽对峙。
  洛言走上来，摸着洛冰黑色毛发，“好了，有什么大不了要大打出手，变回来吧。”
  洛冰的怒火渐渐熄灭，变回人形，依旧是娇小的身形，妖艳的面容。
  小芝捂住受伤的肩头也变成了人样，不渝扶着小芝，她看了看小芝，用两人间特有的眼神告诉她，我们不是她们的对手。
  小芝怒视着两人，洛言挑起眉毛，“让你受伤了真是过意不去，”说着掏出一粒丹药，“这个你用吧，我姐姐弄出来的伤好的都比较慢，用了这个会好一点。”
  “谁要你假好心，”小芝白了一眼洛言。
  洛言笑笑，拿起小芝的手直接把药塞到小芝手里，转而看看不渝，“我们来到这里实在是没有落脚的地方，山上有个空着的山洞，我们先住进去，等找到更合适的地方我们会离开这里。”
  “我并不介意你们也住在这里，但是希望你们就像你所说的只是在这里暂住，没有什么其他目的。”不渝很坚定地看着洛言。
  “你觉得我们会有什么目的？”洛冰在一旁搭话。
  “这里的百姓生活的很祥和，我不希望你们打扰这里的民生。”不渝的语气依旧坚定，并没有因为对手强大而有一分胆怯。
  “某种程度上讲，你们在这里这些年就一点都没打扰这里的民生喽？”洛冰不依不饶的继续，挑着眼睛看面前的两只狐妖，“这里这么美，谁来到这都想驻足的，用实力说话，我们比你们更适合这里。”
  不渝看着洛冰，眼里开始冰冷并出现怒意，洛言见姐姐的话有些激怒不渝立刻出来打圆场，“你别逗她们了，”继而又看着不渝，“你是九尾狐妖，只是道行还不够，我们拼不过你的，也不想占你的便宜，我姐的话你大可当玩笑一听即过。”
  这个叫洛言的男子无论说话还是举止都显得比洛冰要温和得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渝觉得就是这种温和才让她觉得这个洛言更加深不可测。
  “你们是西北狼族？”不渝再一次发问。
  “曾经是，”洛言笑笑，“有时间再聊吧，我和洛冰要先去新的地方看看了。”说着拉起洛冰扭身走去，临走不往回头看了一眼不渝，嘴角依旧扬起一抹微笑，“那后会有期了，我的九尾狐妖。”
  小芝和不渝愣着原地，看着两个人谈笑风生的离去，小芝攥着手里那一颗丹药，有那么一会儿发呆。
  不渝拍拍小芝肩膀，“还疼吗？”
  小芝摇摇头，“疼，那只母狼下手真狠。”
  “快把药吃了吧，相信他不会给你毒药的，应该对你的恢复有帮助。”不渝看着小芝手里那一颗被她攥着的药丸。
  小芝点点头，一口吞了下去，两个人悻悻的离开回到自己的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