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更雌伏在他身下,求了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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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晏舟在许多年后再回想那时的事,不得不承认,能在宫中混得出头的侍人们,的确都是眼光毒辣。
其时,楚怀瑾不懂,甚至连封大摄政王自己都没弄明白的那些晦暗心思,却早有人透过那一样样从南郡运到宫中的稀罕物件,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才会有胆大到愿意以命博前程的人,从宫外取来了药,还煽动了他那个不经事的槐花仙。
只是没有人能猜到,这个一贯懦弱的少年皇帝,居然会,也居然敢,选在了那样的时间。
在那个燥热的长夜里,封晏舟有多欢愉餍足,待清晨时,他便有多狼狈不堪。
若是他自己心中无鬼,只有那药效在作祟,恐怕他早会在发现不对时,就另有应对。
而不是放任自己被情欲所支配,在大婚的前夜,将人囚在床上抵死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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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封晏舟问楚怀瑾“可有半点廉耻之心”时,又何尝不是在责问他自己。
如今的朝堂虽安,可仍有饿狼环伺,又怎能容得下这等君臣、叔侄苟合的丑事?!
翻开历朝历代的史书,有哪一个佞幸能有善终?
纵使他日他与楚怀瑾的地位颠倒,只怕这天下也只容得一个废帝,却容不得,一个以色事君的前朝皇帝!
今日他已是行差踏错,再向前,便是万丈深渊……
封大摄政王紧紧手握着手中长剑,想要继续逼问那个蜷缩在脏污的龙床上的人。
可看着对方苍白的脸、满是痕迹的身体与不停掉落的泪珠,他最终什么也没能再说出口,只是命人将整个瑞阳宫封宫,不许任何人进出,便拂袖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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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封晏舟虽是赶上了吉时,整个婚礼也端的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新郎官姿态,可心中挥之不去的,却是他的槐花仙泪眼沉默看他的模样。
便是那人生四喜的洞房花烛夜,到最后也是潦草收场。
那位梁家的嫡女,在出嫁前应是也得过家中女性长辈的教诲,虽然已经尽力想维持世家小姐的从容淡然模样,但她那来不及掩饰的惊愕眼神,还是将她心中的想法露了出来。
封大摄政王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加倍的狼狈与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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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过后,封晏舟便总是夜宿在书房中。
逃避有之,的确是事务缠身,也有之。
北方干旱以致饥荒,南方又出了水患,温庭远提出的赋税新政也需要多加打磨与准备,才能在朝堂上正式提出……
这桩桩件件,哪个不需要他费心劳力?
还有皇宫里的那位……
封大摄政王血洗了半个瑞阳宫,杀尽了被牵扯入其中的宫人与知情者,却唯独最该死的那个人,他动不得。
也舍不得。
唯有将人半软禁在瑞阳宫中,把镇南王府早就埋在皇宫中的探子派到他身边,盯着、看着、以好心劝说之名管着……
封晏舟才能放下了半颗被系在那少皇帝身上的心,除了每日早朝时的傀儡戏外,再不去看那人,也不许旁人去触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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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算封大摄政王能管天管地,却管不住,他那个半是女儿半是妹妹,从小宠到大的小侄女。
封黛鸢一眼就喜欢上了楚怀瑾,这封晏舟是知道的。
可他以为那不过是她一时心动,等冷静下来,便该清醒了。
却没想到,楚怀瑾之于鸢儿,就如同他之于楚怀瑾,是不知哪一世欠下的债,今生注定要为此发疯着魔。
于是,在他们封家上下都想要为这个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小姑奶奶”,觅个人世间最好的夫婿的时候,她却在他面前收了平日里的嬉笑,恭恭敬敬地跪下。
“叔父,鸢儿只想嫁陛下。”封黛鸢跪在书房的窗边,那一片月光中,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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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晏舟惊愕了刹那,又沉默了许久,才放缓了声音劝道:“自古以来,后宫就是人吃人的腌臜地方,鸢儿就算是做了皇后,也未必能得几日开心。咱们封家也不需要依附着他们楚家的血脉,来博将来的基业,鸢儿何必要去趟那一滩浑水?”
“倒是鸢儿觉得温四公子,如何?他之前随叔父去咱们南郡的时候,你不是总去缠着他吗?”封晏舟说着,便伸手要将人从地上扶起来,“虽然他现在还声名不显,但日后必是要留名青史的肱骨之臣,长得一表人才,性子又好,我还听说他决意不会纳妾……”
他的话还未说完,封黛鸢就扬声打断了他:“温柏深再好,我喜欢的也不是他!”
封黛鸢躲开了封晏舟伸过来的手,跪着不肯起身,只抬头看向面前这个素来任她予取予求的长辈。
她的满心满眼都是恳求,“鸢儿自从入京时见到了陛下,心中就再也容不下旁的人了。若是陛下他已有所爱,那也就算了,可他既然一直孑然一身,那除了鸢儿,天下还有谁人更配做他的中宫之主?!”
面对着这样的小侄女,封晏舟收回了手,转过身、背对着她,半响后才憋出了一句:“陛下他……的确是心有所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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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大摄政王说的是实话,可他家的小姑奶奶却根本不肯信,“他若是已心有所属,那为何不将人召入宫中,以致至今都是后宫空虚?!”
封晏舟当然知道答案,可他又如何能跟面前的少女明说,只能含糊着应对道:“那人……不合规矩的。”
封黛鸢一愣,“莫非陛下他喜欢上的,是个已经嫁了人的?”
“不是。”被年少的皇帝喜欢上的已经娶了人的摄政王摇了摇头,只盼着赶紧结束这话题。
然而,封黛鸢还没得到答案,怎么肯罢休,“那就是个寡妇?要不,是个尼姑?总不会……不是个良家子吧?!可陛下生得如此美貌,怎会去那秦楼楚……”
封晏舟见她这是越猜越没了边,干咳了几声,严肃地说道:“无论那人是怎样的不合规矩,他也是陛下放在心上的人。鸢儿还是莫要再提入宫的事了。”
“可是,无论这人到底有没有,又是谁,左右陛下也娶不了她不是吗?”封黛鸢却是扬眉一笑,“陛下他身为一国之君,早晚都要充盈后宫,那他为何不能娶鸢儿呢?!”
封晏舟被这样步步紧逼着,一时间觉得心烦意乱,恨不得要呵斥对方闭嘴。
可他身后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却犹在兴致勃勃地说着:“别人想嫁陛下,只怕看中的都是地位与权势,而我要的,却单单是陛下的人。日子久了,我总能把他的心给捂热乎的。而且,不是鸢儿自吹,数遍整个京中未婚的女郎里,也没几个比我更好看的!”
封黛鸢毛遂自荐了半天,忽然情绪又有些低沉了下去:“唔,不过,却都比不过陛下他自己,那般国色天香……”
封大姑娘正沮丧着,忽然发现她的叔父不知从何时转回了身来,正以一种她看不懂的莫测神色蹙眉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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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晏舟觉得他这个侄女讲了一晚上的混账话,把他烦得头痛都要犯了,可她最后的几句话,也未尝没有道理。
人说外甥多像舅、侄女多似姑,然而鸢儿却是与他这个小叔有六七分神似,只是更多了些女子的柔媚。
再加上鸢儿又是女儿身,又是一片赤诚真心,等日子久了,想来宫中的那人也该忘掉那些不该有的念头,移情到鸢儿身上,重回阴阳调和的正道。
再加上这二人又都是不贪求权势的人,纵使日后他们从一对帝后变为了公主与驸马,也定能照旧和美地过日子。
如此看来,他的槐花仙与他这位小侄女,倒也是一对极为般配的小儿女。
封大摄政王分明已在心中把这利弊掂量得清楚,也的确觉得将封黛鸢嫁与楚怀瑾该能算是件美事,然而他沉默了许久,将跪在月光下的美貌少女看了又看,却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个“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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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儿不喜欢柏深也无妨。反正我与你另几位叔父,也没急着非要现在就要把你嫁出去,日后继续为你好好挑选夫家就是了。”
封晏舟一手将封黛鸢扶了起来,“但嫁与天家什么的,鸢儿以后就不要再提了,这事叔父我是不会由着你的。”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被他扶起的人,却在他身后又跪了下去,“叔父一向疼我,事事为我苦心打算,鸢儿甚是感激。然而此事乃是鸢儿此生的执念,若是试都未曾试过,怕是这辈子都无法释然。”
“你就没想过……”封晏舟转回身看向这个神色坚定的女子,一字一句地问道:“若是怀瑾他不愿娶你呢?!”
“可陛下早晚都要娶妻的呀,而且……”封黛鸢的神色有些茫然,“有哪个皇帝是由着性子封后的?便是先帝那么宠爱先皇贵妃,也没让她做皇后啊。”
封晏舟看了她许久,想了许久,又好似什么都没想地怔忪了许久,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若想入宫,便入吧。”封大摄政王终究是点了头,“只有一样鸢儿要记得,日后陛下若是问起,你只说是对他情根深种就好,今日的事,不可告诉他。”
封家大姑娘得偿所愿,飞快地点了头同意,半晌后才想起来问:“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封晏舟说完,再不看封黛鸢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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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让他的槐花仙只恨他一个人,总比让他把他们两个都怨上的好。
第33章 槐花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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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瑾冠礼那日清晨,封晏舟站在一旁,看着宫人为这个纤细俊美的青年包裹上一件件大典用的吉服,竟有些动摇与恍惚。
他沉默了许久,几次动了动唇,才能把逼着对方娶妻的话说出口,却又不忍,也不敢,看向那双原本带着期盼的眼睛。
如他所料,他的槐花仙果然是不愿意的。
甚至,还想要将心中对他的那份不该有的感情诉诸于口。
封晏舟咬了咬牙,便是狠下心来,将楚怀瑾尚未诉说完的情意打断,把更为狠绝的话说了出来,逼着对方沉默地接受了他所有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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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对于“情”这一字知之甚少的封晏舟,便是再工于心计,也还参不透,他的槐花仙心中千回百转的执着。
他只是世俗地认定,这个年轻的皇帝如同世间绝大多数人一般,在感情与权势之间,最终选择了后者。
既然楚怀瑾今日肯妥协,那只要他更冷着他点、远着他些,假以时日,鸢儿必能入了他的眼、进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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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封大摄政王,是真情实意地以为,一切会有个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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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错算了人心。
更还不懂得,世间万物,越是被禁止碰触的,就越诱人发狂;越是得不到的,就越令人着魔。
之于楚怀瑾,是这样。
之于封黛鸢,也是这样。
之于他自己,同样逃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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