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她闭着眼睛说完,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知道自己太不自量力了,一个妾竟然说出要霸占一个能够三妻四妾的王侯的话,古往今来,闻所未闻,实在是可笑。
但这些话,似乎藏在她心里很久了。她一直期盼的,便是一对一的感情。从一而终,白头偕老。不用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不用装宽容大度,独守空房。可曾经高高在上的她得不到的,如今低到尘埃里的她同样得不到。
裴延没说话,她自嘲地笑了笑:“侯爷……就当听了个笑话吧。”
沈潆松开手,要从裴延的身上下来。裴延忽然一手合住她两只纤细的手腕,将她抓到自己的面前,低头问道:“我若允你,如何?”
沈潆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一双仿佛浸了秋水的眸子里,印着男人刚毅的轮廓。同样的话,她曾经问过裴章,那时他还是厉王,只笑了笑拥她入怀,说会一辈子对她好。
是她傻,他从来就没有允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因为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会登基做皇帝,三宫六院必不可少。
“如何?”裴延又问,声音更加暗沉,却十分有力量,仿佛一定要等到答案。
“你若允我,我必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沈潆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这几个字重重地压在裴延的心上,包括她对待感情认真而投入的样子,比任何时候都美丽。他从没见过哪个小女子敢这么大胆,又这么霸道,偏偏她骨子里不自觉流露出的那股自信和骄傲,仿佛她高高在上,众人都要俯首称臣。
这就是她说的,别人身上所没有的东西?
裴延俯身,一手按着她的后脑,贴着她的耳侧道:“记住你的话。”
气息温热,直钻入耳中,像有股热流迅速窜过全身。沈潆脑中嗡嗡的,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裴延又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连他何时走的都不知道。唯一的念头就是他答应了,就不会娶沈浵了?
红菱和绿萝进来,看到姑娘少有的精神恍惚的样子,以为她跟侯爷有什么事没有谈拢,一左一右地安慰起来。
沈潆回过神,抬手摸了摸滚烫的耳郭,心跳仍然飞快。
她压根儿没想到裴延那么干脆就答应了,更没想过自己会对着他盟誓。她虽然知道男人的誓言多半都是说说而已,可自己却是个重诺的人。她抬手按住额头,怎么办?事情好像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抱歉,家里有个吵吵闹闹的拖油瓶,真的很影响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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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魏令宜在沐晖堂的暖阁里守着裴安。裴安躺在床上,病了两日,水米未进。她没敢惊动府中上下,自己找了相熟的大夫来看。
大夫嘴上说好好养着,应无大碍,可开的都是些补药,无法根治。这孩子小时候经历坎坷,天生孱弱,好不容易养到十岁,并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她忧心忡忡,生怕哪一日,裴安有个三长两短。
她听春玉说,裴延去了延春阁,沈氏应该会跟他说娶妻的事,这会儿想必有结果了。
她望着床上的儿子,手指缠绕香帕,心思百转。
侯府早晚会有女主人,她心里已有准备。原本若是来个普通的高门贵女,也没什么,可这沈二姑娘的身份实在太特殊。她是皇上的妻妹,父亲安国公又曾是皇城里世家大族的头头,这样的一座大山压下来,真是重不得又轻不得。
魏令宜也是出身于世家。老皇城里的关系都是骨头连着骨头,筋连着筋,哪一家出事了,总得拉出不少牵连。当年裴家获罪,她的父亲为了避嫌,不敢出手相救,还逼着她跟裴昭合离回家。她没答应,父亲索性就跟她断绝了关系,也是为保整个家族不被连累。
母亲偷偷给她写信,还塞了不少银票。否则他们这一大家子在乡间,老的老,病的病,小的小,日子真不知道怎么过。
后来九王夺嫡愈演愈烈,京中的世家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朝臣们你咬我我咬你,下场比裴家惨的大有人在。他们被逐出京城,反倒是保全了性命。她还设法营救丈夫和公公,只是没想到他们刚到流放地没有多久,便先后病死。消息传回来,婆母精神失常,竟然一把火将他们住的屋子点燃,差点把裴延给烧死。
裴延要去投军,路费还是她出的。如今她庆幸走了这一步,否则他们重返京城,还不知道要花多少的年月。
今上登基以后,安国公和彼时还是锦衣卫总旗的徐都督因为从龙有功,被天子重赏,春风得意。可安国公的好景也不长,儿子连个爵位都没承袭下来。
兄长说,安国公知道皇上太多的秘密,又是老皇城里那些贵族的头头。皇上锐意变革,这些人挡了他的道,所以安国公府才是如今的下场。这话说得隐晦,深思也能明白,恐怕皇上跟安国公的死脱不了干系。等安国公倒台以后,旧贵族在朝中的势力已被皇上肃清了不少,但百年大树,根基犹在,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死灰复燃。
靖远侯府跟安国公之女扯上关系,就等于埋下一个隐患。裴延若是看重沈二姑娘,则等于是联合了旧贵族的势力,不知哪天就会碍着皇上的眼。若是跟沈二姑娘形同陌路,旧贵族就等于站在了裴延的对立面,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皇上这步棋,下得太绝了。
魏令宜很害怕。当年的裴家何等锦绣荣华,一夕之间就像被放了把火,烧得精光,只余下空架子。他们在乡间那几年,虽有她母亲的接济,但尝尽世间冷暖,零落到泥土里。这些年,裴延好不容易才争回家业,怎么能再被皇帝算计了。
她一心为着裴家,想帮裴延。因为如果裴延出事,他们母子连可以遮风避雨的家都没有了。可她身份尴尬,说是侯府主母,但其实就是个挨着边的寡嫂。裴延这人有反骨,行事不按章法,她担心说错话,惹裴延不快,今后连个安身立命之所都没有。裴延不是个薄情寡恩的人,但凡事都有万一,她总得为自己和裴安留条后路。
所以才告诉沈氏,让沈氏去同他说。
沈氏是个聪慧的,不会坐等别人来分宠。她有美貌,再动动脑子,兴许真能说服裴延改变主意。而且魏令宜也想看看,这个沈氏到底有几斤几两,值不值得她推一把。
“夫人,青峰过来了。”春玉跑进来说道。
魏令宜没想到青峰来得这么快。她走到明间,青峰先行礼,然后才说:“侯爷要小的来告诉夫人一声,安定侯府的那门亲事推掉了。但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有另外的安排。夫人这边若提前知道了什么消息,直接告诉侯爷,有事也可以跟侯爷商量,别让沈姨娘掺和进来了。她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
魏令宜微微一愣,裴延这是在怪她?这沈氏可了不得,入府短短的时日,裴延已经开始护着她了。她泰然道:“我也只是跟沈姨娘闲谈时无意说起,以后会注意的。侯爷当真把皇上许的婚事给推了?”
青峰点了点头,不愿多提这其中的曲折。朝堂上的事,跟内宅的女人们也说不着,后妃尚且不得干政呢。
推了就好。魏令宜在心里道,省得她再多花心思。
“这两日没见小公子,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青峰往暖阁里看了看,魏令宜道:“都是老毛病了,已经请大夫来看过,休养几日就会好了。”
“侯爷最看重小公子,他是府中唯一的香火。夫人这里若有什么事,千万别自己担着,记得跟侯爷说。”青峰加重了口气。侯爷这是在给大夫人吃定心丸,省得她总多思多虑,连带着小公子也不轻松。
魏令宜说道:“我晓得了。”
青峰也没再说什么,行礼告退。
*
这几日天气晴朗,易姑姑带着红菱和绿萝在院子里晒被褥棉衣。沈潆搬了张椅子坐在廊下,捧着铜制手炉,看她们三人有说有笑,嘴角也不自觉地带着笑意。绿萝哼着家乡的小曲儿,红菱说了句什么,她叉腰嘟嘴,好像生气了。
之前裴延想过往她这里塞人,嘱咐说好歹可以看看门,可被她推回去了。以前在皇宫里,长信宫里里外外都是人,贴心的始终只有玉屏一个。她知道玉屏是裴章派来的以后,郁结了好久,偌大的皇宫,竟没有一个是她的人。
现在住的地方当然比不得长信宫,可易姑姑,红菱和绿萝全都忠心耿耿的,她们三个足够照顾她的日常起居了。她不想身边再被塞些不解风情的木头或者探头探脑的眼线,那样太没劲了。
外面纷乱的世界,好像离这里很远。
那天她跟裴延说过话以后,裴延丢下那么一句,就再没来过。那叫青峰的小厮,倒是每天都来点卯,问问有没有什么缺的或者有要添的东西,跟红菱几人混了个脸熟。
他似乎是裴延的亲信,跟裴延形影不离,出入后宅也没什么顾忌。
沈潆知道裴延的世界不可能只有内宅这方寸之地,他心里也不会只装着情情爱爱这些小事。一个人,从一无所有到获封爵位,从冲锋陷阵的小卒到镇守边境的国柱,格局不会这么小。他在朝堂,在西北,都有要筹谋的事,不来找她倒是正常的。
他对自己的那几分纵容,完全源于应对女人的经验不足,而且她屡屡挑战他的底线和认知,他像被激得要一决高下的高手,想跟自己过招罢了。
他们之间,谈什么山盟海誓,天荒地老,还太早了。
而且本就不是真的夫妻,而是主君和妾室,什么白头偕老,恩爱长久,只能当做笑谈。他死之后,她连合葬的资格都没有。这就是妾室。
因此,沈潆并没把裴延的话放在心上,至于她自己,若一辈子呆在侯府的内宅里,要做到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倒也不难。她私心希望裴延能够长命百岁,有他在,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沈潆正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时光,几个人忽然来了延春阁。
为首的那个,沈潆在寿康居见过,名叫文娘。文娘对她行礼,说道:“沈姨娘,老夫人叫您过去问话。”
沈潆看到她身后站着几个膀大腰圆的仆妇,各个凶神恶煞,看这架势若是不答应,对方绑也要把她绑去的。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妾室,哪里需要裴老夫人这么大动干戈?
“刚好,我让丫鬟把上回准备给老夫人的礼物带去。”沈潆刚要回头吩咐红菱,文娘又道:“老夫人说了,要您单独过去说话,谁也不要带。”
易姑姑要张口,沈潆暗暗摇了摇头,阻止她。这侯府的内宅,还没她们主仆说话的份。多说多错,白受牵连。
“既然如此,那姑姑前面带路吧。”沈潆笑着说道。
文娘把沈潆带走以后,红菱和绿萝一左一右地抓着易姑姑的手臂,红菱着急道:“怎么办?老夫人会不会对姑娘做什么?”
“我听说老夫人精神不大正常,上回还把侯爷弄伤了,她不会欺负姑娘吧?”绿萝大力摇着易姑姑的手臂,“您快想想办法呀!”
易姑姑被她们闹得没有办法,虽然知道于礼不合,但还是道:“我去沐晖堂告诉大夫人,看看她能不能帮姑娘一把。”她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住了。
不妥。大夫人毕竟是儿媳妇,就算有心帮姑娘,也不敢对老夫人如何,姑娘还是会吃亏。这件事非得侯爷出马不成。
“红菱去沐晖堂报信,我到前院去问问侯爷人在哪里。”她吩咐道。
怎料她们几个刚出院子,就被一堵人墙给拦下来了。刚才文娘带来的几个仆妇并没有走,而是留在这里看着,防止她们通风报信。
易姑姑一看这形势,暗道坏了,姑娘恐怕凶多吉少。
*
沈潆到了寿康居,这回下人们不像上次一样都站在院子里,而是各忙各的。她从他们面前走过,他们好像没看见似的,只专注做自己手中的事。看来这个王氏虽然精神时好时坏,但治下甚严。
文娘走到菱花门前,恭敬地禀了一声,里面传出王氏的声音:“你们都在外面侯着,叫她单独进来吧。”
文娘往旁边让了一点,请沈潆进去。
沈潆知道王氏这时候找她,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深吸了口气,才推门进去。她人刚站到屋里,身后的门就被关上了。
屋里的光线不太好,王氏坐在罗汉床上,拿着一个精致的琉璃烟壶,手按住瓶口,略微倾倒,然后把手指放在鼻下吸了口,露出陶醉的表情。沈潆在宫中的时候,看见霍太后用这个,是西洋传过来的玩意儿,里面装着能定神的香料。
王氏瞥见沈潆进来了,把那烟壶放在旁边,上下打量她。沈潆穿着一身丁香色的水韦罗对襟袄儿,白绢挑线裙子,一双羊皮的云头鞋。这身打扮原本再朴素不过,却因着她相貌出众,身姿窈窕,硬是让王氏看出了几分妖媚的味道。
“沈氏,你可治罪?”王氏厉声问道。
沈潆不知自己罪从何来,正要开口,王氏斥道:“跪下!”
她不得不先跪了下来。
“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蹄子,是你让侯爷拒了宫里的婚事?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王氏手指着沈潆,大声道。
当初是王氏做主把沈潆抬进府的,不过那是逼着裴延回来的计策,也没真的把这个妾室放在眼里,因此一直没有见她。听说裴延往她那里跑了几次,想着若能生个一儿半女,为侯府开枝散叶也就罢了。
可当她知道裴延去了沈氏那里一趟,就要拒绝宫里赐下的婚事后,再也坐不住了。这小小的一个妾,进府没有几日,竟然已能左右裴延娶妻这样的大事,而她这个做母亲的则全然被蒙在鼓里。
王氏对裴延娶谁并不在意,只知这亲事是当今皇上决定的,人安定侯府那边都没说不同意,但裴延都没知会她一声,就自作主张推掉了,背后还有这小贱人在推波助澜。
裴延没把她这个母亲放在眼里,倒对一个贱妾上心了。这让王氏越想越恼怒,知道魏氏一向是个和事老,指望不上,她便亲自教训教训这个妾室,让她知道什么叫尊卑有序。
“请您听妾身解释……”沈潆刚起了个头,王氏已经从罗汉床上站起来,打断她:“解释什么?你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竟敢插手管侯爷娶妻的大事。我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怕是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了!来人啊!”
她话音刚落,外面就进来三个健壮的仆妇,她们一左一右地压住沈潆的肩膀,还有一个站在沈潆的面前,正卷着袖子。
“老夫人!”沈潆挣扎了一下,说道,“您要教训妾身,妾身没有怨言。但请您听一听妾身所言,侯爷推掉婚事,并非是因为妾身!”
王氏根本不想听沈潆废话,拿过矮几上的茶杯,喝了口说道:“我不听。你不是能说会道吗?给我掌嘴!”
那仆妇得了命令,一巴掌朝沈潆扇去。沈潆只觉得一道凌厉的掌风过来,伴着“啪”的脆响,那厚重的手掌扇在自己脸上。她别过头,耳边轰鸣,脸颊犹如烧着一样。
她活了这么久,从没被人打过。
屈辱,愤怒,全都涌上心头。她用力挣扎,可偏偏双肩被人按着,动弹不得。王氏就是要教训她,根本不讲理,也不分青红皂白。
“打,接着打!”王氏下令道,面目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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