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节
赵飞和老三也不敢耽误,径直回了院子,将宁王回来一事告诉他们。
林云舒给张宝珠卸了妆。
她带着张宝珠和春玉往皇宫出发。
大庆殿是月国皇宫的正殿,也是举行大典的地方,也是朝臣们上大朝的地方。
此时活着的官员们全都来了,一个个向宁王哭诉。
宁王身材高挑,一身黑色蟒袍,胸前坠着蛇纹平安扣,手里拿着一柄宝剑,腰系金腰带,脚上鹿皮靴。与往常不同,此时的他面容严峻,整个人散发出凛冽的王者气息。
他抬了抬手,有个身穿盔甲的部下上前禀告,“末将率三千骑兵追击金人。与他们进行殊死搏斗,也只杀了五千人。大部分金人逃走了。皇上等人也没能救回。末将有罪。”
众位大臣议论纷纷。
“那该怎么办?皇上被金人掳走,我们要想法子救他回来呀。”
“是啊。皇上不定遭了多少罪呢。”
皇上是个非常仁慈的皇上,或者说他太仁慈了,几乎什么事都听亲信的。这么宽容的皇上几百年也没出现一个。这些臣子自然希望他回来。
成将军再次道,“金人那边传来消息,要想赎回皇上,太后和贵妃,需要月国对金国称臣,每年上贡三十万白银。”
朝臣们议论纷纷。文人几乎是主和派,武将多数都是主战派的。
有大臣头摇成拨浪鼓,“每年都要上贡?太多了。”
有主战的武将,当即哼道,“他们金人欺负我们月国无将才敢这么嚣张。难不成咱们以后都要受制于金国?咱们此次要把金国打得屁滚尿流,让他们再不敢嚣张。”
主和派的大臣摇头,“打仗有伤和气。咱们皇上还在他们手中,金人狮子大开口而已。咱们可以跟他们讲讲价!总得把皇上迎回来啊。国不可一日无君。”
宁王静静听着,不发表一言一语。
待双方吵得不可开交之时,宁王挥退成将军,双掌相击,“我赞成迎回皇上。”
话音刚落,主战派的武将就崩不住,纷纷上前相劝。
宁王抬了抬手,阻止他们的话,笑迎迎看着这些主和派的大臣,“兴元府和樊城至今被韩广平占据。江南今年发大水,颗粒无收。百姓已经没有存粮。我知道你们都是忠臣。想必也愿意为迎回皇上出一份力。三十万两白银。你们凑个数吧。”他指了个户部尚书,“许大人,你当这么多年官,想必家中也有不少积蓄。就从你开始吧。”
许尚书冷汗涔涔,他没想到宁王居然会跟他哭穷。他刚才确实是主和,现在他拿不出银子,岂不是不肯为皇上出一份力。
许尚书咬咬牙,“臣愿意捐一万两银子。”
他把“一万两”三个字咬得格外重,显然十分肉疼。
宁王身边的太监已经端着盘子上前,许尚书从怀里掏出银票放了上去。
其他大臣在宁王虎视眈眈下,也都捐了银子。
太监将总数报上来,宁王随手一抓,眸光微冷,“一共十一万七千两。”他将手里的宝剑提起来,看着旁边的银票,“三个月前,江南水患,许大人说户部没有银子。百宫也纷纷哭穷,我只好把自己攒了五十年的家底全都拿出来。如今,却能凑到十一万七千两。看来各位都是忠于皇上却不把百姓的生死放在眼里的忠臣呐。”
他这话明显是在嘲讽。
哪怕是耿直武将都听得出来。众人齐齐跪地,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宁王一步步踏上石阶,就在大家以为他会坐到龙椅上,他却用剑点了点龙椅,“坐在皇位上的人如果不能为百姓着想,只任用忠于皇上,而不济天下苍生的臣子。这个国家迟早会灭亡。”
他说得轻描淡写,言语尽是对朝臣们的鄙夷。
就在这时,有个太监入内,宁王招他过来,“有急事只管说。”
太监跪倒在地,“宁王殿下,皇后娘娘和玉妃娘娘在殿外求见。”
宁王眉峰一挑。这可真是稀奇了。皇上,太后和贵妃被金人掳走,她们两个居然无事。
大臣们心思各异。
宁王抬了抬手,“请她们进来吧。”
张宝珠和春玉在太监们的带领下走进大殿。
张宝珠成亲以及举行国宴的时候,大臣们都见过她。春玉在封妃的时候,也举行过册封大典,礼部官员是认识她的。
待两人走近,朝臣们立刻确认两人的身份。
有朝臣惊呼出声,“真的是皇后娘娘!”
也有朝臣注意到玉妃娘娘高耸的肚子,“玉妃娘娘怀有身孕。皇上有子嗣继承了。”
宁王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天色已晚。明日再议。皇后和玉妃娘娘暂时留在宫中。我命人将仁明殿打扫干净。你们先去歇息吧。”
张宝珠还未开口,春玉抢先一步,“多谢皇叔。”
宁王拇指抚了抚剑柄上的宝石,脸上露出慈善的笑容。
第116章
冬夜寒凉,林云舒和张宝珠扶着春玉到了仁明殿。
还是那个殿,几日不见萧条了许多。林云舒微微眯了眼打量着这院子,之前觉得富丽堂皇的宫殿现在再瞧,跟冷宫也差不了多少了。
桌椅摆放整齐,重新打扫干净,院子里站着陌生的宫女。
待人走近,宫女极为规矩行礼,称呼没变,只是殿里的东西却少得可怜。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都没了。
许多地方还有被兵器砍过的裂痕,只是还未来得及更换。
宫女一脸歉然,“奴婢已经命内务府的人做新的了,需要三日后才能做好。请皇后娘娘恕罪。”
张宝珠抬了抬手,“下去吧。”
三人心事重重,林云舒起身,“你们先歇着,我先出去一趟。”
张宝珠正想跟春玉说会儿私房话,也没有阻止。
待人走了,张宝珠握紧春玉的手,神色慌张,“春玉,真被你猜着了,宁王不愿意救皇上。”
春玉担心她钻牛角尖,回头嫉恨宁王,只能尽可能宽慰她,“宁王爱民如子。每年进贡金国三十万两白银,他怎么肯?”
说到底,宁王只是皇上的叔叔,是长辈,他占在大义上说不救。没有人敢说他做得不对。百姓们知道了,只会称赞他是个真正为民做主的贤王。
那些朝臣们全都是墙头草,之前说要救皇上,也不过是为自身着想。并不是真的因为忠君。
张宝珠沉默不语,低着头,绞着手指,看着外面清冷如水的月光只觉得人心难测。
这一夜许多人都没睡。
三大党派的大臣们从皇宫出来,连家都没回,到老地方汇回想法子。
太后党,太后已经被抓,他们没有了大靠山,算是前路最灰暗的派系。以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低调。
不过今天这场短暂的接触,众人都琢磨出宁王的意图来了。
“他想登位。”许尚书是太后党的人,一直唯太后马首是瞻。
以往宁王为人低调,除了自己的部下,从不与文官来往。大家对他可算是知之甚少。以为他没了子嗣,消了夺嫡之心,没想到人家一直贼心不死。
最主要的是他想要这个皇位,无人敢跟他争。
现在月国正处于风雨飘摇时期,内有韩广平犯上作乱,外有金国虎视眈眈,随时都会扑过来咬他们一口。
“宁王是个武人。身体又不好,他登上帝位,会不会重武轻文?”有大臣担忧道。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反驳,“重武轻文是肯定的。他要铲除乱党,又要防止金人南下。不任用武人,难道要我们文人去打仗吗?”
许尚书捋着胡子,一点也不担心,“等平定乱党,他还会继续用文人治国的。总不能让那些不通文墨的粗人治理天下吧。那还不乱了套。”
“那就这么办吧。”
相似的场景,在别的地方也上演着。
卫党首领卫忠英已经死了,此次金人围攻,他们党的人损失最为惨重。群龙无首,很快就选出新的首领--陈良训。
东西厂和锦衣卫向来都是忠于皇上的。只是卫忠英野心勃勃,做了许多残害忠良的事情。
陈良训担心宁王会算旧账,把卫忠英所犯之事,怪到他们头上,“宁王名声在外,我们阉党被厂公弄得乌烟瘴气。宁王若是执意铲除,该当如何?”
除了锦衣卫是完好的男人,东西厂都是阉人组成,如果宁王不肯用他们,他们下半辈子只能老死宫外,被世人看不起。
宁王想要皇位,朝臣不能阻止,他们也不行。既然已成既定的事实,他们又何必以卵击石,唯今之计,还是带领大家谋求出路。
旁边有个尖细的嗓子响起,“在那些上位者眼里,我们这些阉人不是人是刀,是趁手的工具。既然能做皇上的刀,自然也能做宁王的刀。厂公不必担忧。”
“是啊,宁王下午在大殿把大家骂了狗血淋头。说明他对那些朝臣们也是心有不满的。宁王必定也需要我们这些人帮着打探众位大臣的隐私。怎么可能不用我们?”
这话倒是给大家吃了颗定心丸。只要他们还有利用的价值,就不怕没有出路。
而信王党这边就不怎么美了。之前金人围攻的时候,他们八百里加急写信给信王,让他务必赶到京城来共谋大事。但是也不知为何,信王迟迟没有出现。他们本能觉得事情不妙。
现在宁王露出想要登基的野心,别说信王不在京城了,就是在京城,他跟宁王比连一分胜算都没有。
这又不是太平时期,还能靠子嗣说话,现在靠的是兵力。谁拳头硬就听谁的。
相比其他人的彷徨,此时林云舒算是做她人生中最大胆的一个决定。
宁王在御书房正在跟心腹们商量接下来的打算。
想要皇位,又想要好名声,最稳妥的法子就是名正言顺。
众位心腹集思广益,开始参考以前皇帝登位的法子。
“祥瑞!我听说刘邦梦到大蛇,将大蛇斩杀,底下人都信他是真命天子。咱们不如也用这法子吧?”
“可以矫诏。王莽建立新朝的时候,不是有人献符命,有个叫哀章的人,献上金匮策书至汉高祖庙,说王莽是真命天子。”
……
宁王敲击桌面,“这些法子一听就是糊弄人的。太假了。”
心腹们急得抓耳挠腮,这些法子都用过了。再来一次,就是拾人牙慧,很容易被人怀疑的。
有个亲信道,“我听说有个江湖术士,相术十分了得。经常给人看相,在民间很有名气,不让他帮帮忙?”
这个法子倒是不错。许多人都信这个。
“你知道他在哪吗?”
“我前阵子听人说他在河间府出没,只要让人去找,总能找到的。”
“太慢了!总不能让主子等那么久吧。”
眼见着又要吵起来,宁王抬了抬手,“行了。别争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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