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瑶光不好意思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好高骛远、志大才疏、眼高手低……
  点心生意还没影儿呢,自己和薛娘子又兴冲冲要去开发包包的生意了!
  唉,没办法。贫穷使我充满创意啊。
  第61章 开店准备
  得了老郡主发话瑶光便和薛娘子带上吴嬷嬷竹叶一起去镇上。她准备今晚的晚饭就在外面吃这样能在镇上多待一会儿。
  她们离去时小竹还在老郡主居室之侧的小书房睡着脸上有几根墨画的花猫胡子听说是和宋静守玩升官图的时候输了画的。她晚饭自然也是留在老郡主这儿吃了。
  瑶光见小竹能得老郡主喜欢自是高兴的,薛娘子却又和她老话重提:你们倒是宠她,可这孩子在锦绣堆里长大后要怎么办?
  薛娘子建议:“我觉着倒不如让小竹每天随张师姐上太清宫跟其他小道童们一起正经上学堂。这样她以后长大了也有个能安身立命的营生了,又有了度牒,不管去到哪儿总能念经打醮吧?”
  瑶光承认薛娘子所虑有道理。小竹和宋李两人不同,人家马上要还俗了,又有当官儿的爹又有钱的妈,要嫁的人家也门当户对。但小竹今后还俗嫁人,选择可不多。还是得多学点东西啊,艺多不压身。
  于是她定了主意等回去了便跟老郡主说说,让小竹每天早上跟张师姐去太清宫上课,正经开蒙学经去。
  四人雇了马车到了镇上先去漱玉街的那家铺子。
  这铺子现做的是米粮干果生意门口还支了一个炉子卖现磨的豆浆和杏仁茶。
  上次和陈三嫂、这家主家定契时这铺子老板也跟着见了一面。此时店内生意不忙,店堂里站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见薛韩两人来了,忙招呼一声又赶快跑进后院叫老板出来。
  这店的老板是个二十多岁的寡妇,姓曹,叫曹娥,李曹村人,是陈三嫂夫家的族妹。几年前丈夫死后没有再嫁,而是带着嫁妆归家了。她在山下有几亩水田佃给人种,自己在山上开了个铺子。
  曹娥自从知道主家要卖铺子赴任就一直悬着心,铺子换了新主人,谁知道她这小店还能不能租下去,若主家不肯续租了,她又到哪儿再做生意呢?上次在酒楼定契时匆匆见了新主家一面,见是两个女冠,看起来还和气,但并不知道人家心里有什么成算。
  伙计来喊时曹娥正在后院筛泡好的糯米和杏仁,慌慌张张把筛子一搁跑出来,“两位炼师好。”
  瑶光和薛娘子那天看过铺子后思量许久,觉着不如给曹娘子行个方便,将铺子隔开,一半仍旧给她租着,另一半做她们的点心铺店面就好,反正点心也是在后院做,本来也得加盖炉子等物,这样便把厨房一旁的屋子打通,重新做了灶就行了。
  今天两人将这主意跟曹娥说了,她果然十分欢喜,感激地流下泪来,“两位炼师大恩。只这修厨房、加灶的钱不知怎么算?还有我这租金……会不会涨?”
  自从得知主家要举家赴任卖了这铺子,她早做好了涨租金或是得搬店的准备。可是筹划多日,一是找不到合适的新铺子搬,二是她这铺子已开了三四年,熟客也有好多呢,实在舍不得搬。
  因为店铺正在街口占着地利,每天这条街上其他做买卖的都会打几升热腾腾的浆水回去配早饭吃,还有两家酒楼的浆水也是从她这儿定的,一天下来,豆浆、杏仁茶虽则两文一小碗,可也足有快一吊钱的收益,再卖些米粮干果豆子,一个月刨去八两银子的房租和两个丫头一人一吊的帮工钱,也有近十五两银子收益,远比她在山下那几亩田出息多。她父母虽早许了让她侄子给她养老送终,但她心里清楚,侄子可靠,银子更可靠。
  薛娘子笑道,“你只管放心,租金就按你现在的一半收,打灶这些也不要你出钱。只是怕要耽误你几天生意。”
  曹娥抹泪笑道:“那怕什么?待订下日子,我提前写了告示便是了。两个帮工丫头和我也可以偷闲歇息几天。”她又问,“不知炼师们这另一半铺子是租出去还是要自己开个店面?”
  得知瑶光她们要开点心铺子,曹娥更高兴了,来买点心的人难道就不会再顺道买两杯浆水喝么?
  瑶光她们也是一样想法,曹娥的店开了好几年了,不管是前面的店面还是后面的院子又都收拾得极干净,店里不管是浆水还是米粮都货真价实,不像西街另一间粮店卖的豆浆加水加得没边儿了,因此来她这儿买浆水的人多。
  现有的顾客源,大家又都是卖吃食的,自然就能借一借她家的人气。日后她们的点心生意红火了,大家互利互惠。
  这些情报都是吴嬷嬷打听来的。
  自从来了梨溪山,吴嬷嬷过得比瑶光、薛娘子还自在呢,她每天清早领着一个叫云芝的婢女去菜市买菜,跟镇上的中老年妇女们很快混熟了,各路消息灵通——不管在什么朝代,买菜的大妈们都有一套自成体系的情报网。
  关于曹家粮店,除了她家生意不错,吴嬷嬷还打听到,曹娥这寡妇为人十分正派,也厚道。她家里有老父老母,还有一个兄长。兄长生了三个儿子。只她家嫂子有些难缠,故而曹娥归家之后没多久在山上做起生意,从此便住在店里,雇了两个家在山下的丫头帮工,只年节时才回家一趟。
  至于打通厨房、另加炉灶,吴嬷嬷也已打听好了,镇上有好几家泥瓦班子,其中两家做工最细致。待请了中人高娘子问问看哪家有空,再看了历书,就能定下日子。拆墙、打灶这些都是大事,有讲究的,得请日子。
  和曹娥说定了之后,瑶光她们去了镇上牌匾店订牌匾。这牌匾叫什么她们和老郡主、张师姐商量好了,就叫“太清灵慧细点”,借借太清宫的名头,加上灵慧祠的商标,牌匾下写“太清灵慧祠第三十二代观主德正手书”并年月日期。
  至于太清宫那里会做何感想,老郡主才不在乎呢!牌匾是她亲自写的,便是周真人来了也“屁不敢放一个”——这是老郡主原话。
  不知为何,一向亲切的老郡主对她的周师弟总没好话。
  薛娘子将老郡主手书交给掌柜,付了订银,瑶光在店中闲逛,心中生出无限感慨——要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她才可以重新捡起画笔画油画?木框、帆布、木板上画好,然后装上雕花画框!
  这个时代的人能接受油画么?即使能,能接受到何种程度?
  以老郡主为例,她能接受把自己的肖像画得更生动逼真,脸部有阴影,但是她能接受瑶光用梵高自画像那样的风格来为自己画像么?脸部用的颜色是灰色、蓝色的粗线条?
  瑶光轻叹一声。
  定了牌匾的事便可去买布了。
  镇上的布店有好几家,吴嬷嬷领着大家去了离瑞莲坊不太远那家,反正价钱都差不多,又顺路。
  在吴嬷嬷的参谋下,瑶光跟薛娘子挑了几匹厚实的细布准备做包包。
  瑶光又买了些松江产的夏布。她打算用这些布做些衣服穿。今后不管是画油画、做点心、做包包,她都得亲自动手了。丝绸衣服美则美矣,不耐穿。就像吴嬷嬷说的,都是蚕宝宝性命所化,何必糟蹋。
  瑶光看中的几匹夏布轻薄柔软,反而比厚实的布更贵,但终究比丝绸便宜得多。
  她又在布店里看了一会儿,问店娘子,“请问,有没有什么……”她想说有弹性,但又觉得弹性这词好像这里没人说,于是想了想换个说法,“能伸缩的布?拉伸后还是再缩回来的。”
  店娘子一听笑了,“炼师要是前两日问,我该说没有了!炼师请看——”她从柜台里抱出一匹布,上面还包着一段天蓝色细棉布,布上几个黑色的正楷字是织上去的“江南程锦堂景和四年夏谨制”。一看就知道不会便宜。
  店娘子将包布打开,两手一抖,所有人眼前就看到一段浅粉色的流波。这布料的光泽极好,只有流动的水波才能形容,摊开之后,瑶光又觉得这是一片云,一看就知道触感会柔软得不可思议。
  “这是程锦堂今年才织出来的一种新缎子,叫流云缎。”店娘子两手握住一段绸缎轻轻拉了拉,对瑶光笑道,“炼师可是要这样的?”
  瑶光见店娘子手中的绸缎被拉伸之后立即恢复弹性,没有一点痕迹,就和现代的真丝弹力缎一般,伸手摸了摸,软滑厚糯,的确当得起“流云缎”这名字。
  店娘子小声道:“炼师,这缎子目前只有程锦堂一家懂得怎么织,拢共也就百十来匹。先前江南进贡了五十匹到宫里,那些自然都是最好的,还余下的咱们也挣不着,只有比那御用上用的稍次一等的才轮得着咱们,我们大掌柜买得五匹,送了两匹来山上,其余三匹都送到瑞福楼了。”
  瑶光看着很是动心,一问,一匹竟要整百十两银子!我的天呀!
  她这时已非吴下阿蒙了,对此间的物价很了解,翠溪镇日常消费水平比起蒲县县城高不少,又比京城低一些,一百一十两银子都几乎够灵慧祠上下吃一个月的饭了。当然,这没算老郡主每天吃的燕窝。
  可是……这样的布料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翠溪镇的女道士们有不少很舍得在“穿”上花钱的。
  哎,等等,女道士们可以是我们另一个目标顾客群啊!
  女道士们日常要带的东西可不少,尤其那些来太清宫当访问学者的,她们租住这翠溪镇上的坤道道观中,每天和张师姐一样乘骡车上山下山,也和张师姐一样常常背著书袋。
  瑶光正在思索给女道士们用的包是托特包好还是水桶包好,竹叶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娘子,我看你库房里也有和这类似的料子。咱们回去看看再说?”
  瑶光一怔,嗯?我有这种料子?是太妃什么时候给我的么?太妃那些赏赐,只有前几次她仔细看过,后来都没打开就叫紫翎收起来了。
  瑶光便让店娘子收了布料。就算她的库房里没有类似的,她也不打算买了。实在是太贵了。
  受这时代的纺织技术所限,布匹的门幅全都比较窄,最宽的也不过七八十厘米,许多绸缎不过五十厘米宽窄,而现代真丝面料好多都是一米三四的门幅,要是做床单的亚麻、棉布,门幅甚至可以宽至两米多呢。
  这么一算,这缎子可真是“软白银”级别的。难怪李白他老人家当年从蜀中出来旅游就带着些蜀锦绸缎。钱不够了,割一段,卖了换钱!继续穷游!梦游天姥吟留别之后又没钱了?没事!把千金裘拿出来,呼儿将出换美酒!
  瑶光神游天外吐槽诗仙的时候,店娘子脸色也不变,仍然慇勤招待几人。
  最后竹叶和吴嬷嬷也都一人买了一匹夏布,布匹高高堆在柜台上。
  店娘子使人包好她们买下那些布,待她们上山时让伙计送去骡车上。
  一行人离开布店,去了瑞莲坊那间铺子。
  这铺子现开着一间杂货店,但自从这家人打算卖了铺子,生意就不大好,这时月底便要收了生意,更是惨淡。因此店铺中只有一个伙计在照看,货物不齐全,一个客人也没。
  瑶光和薛娘子见店面依旧整洁,后院中的水桶、扁担,桌椅等各色用物也还算齐备,院子里搭的放骡马的草棚里一捆一捆的草料还堆得高高的,心里满意,看过一遍也就走了。
  她们从这里又去了卖炊具的店铺。
  瑶光从前在王府住着时就渐渐看出来了,这时代大多数点心是蒸出来的,不然便是油炸的,烤制出的点心并不太流行。后来出了王府见了些市井生活才知道,烤制的点心许多是从西域诸小国传来的,用来烤制的炉子也是五花八门,有像桶子的,像瓮的,大多是用泥糊的炉子做的。
  四四方方的烤箱?呵呵。不存在的!
  不过,这里有玻璃。
  进行过几次市场调查后,瑶光又请教了吴嬷嬷,在她的建议下修改了几次设计图,这才在镇上这家卖炒勺、蒸笼、铜壶等等的炊具行定制了一个烤箱。
  前两日炊具行的伙计上门报讯说“烤箱”已经得了,瑶光因要回京城没来得及来看,现在见到成品了,原本雀跃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无语了好一阵。
  她来之前倒是也有心理准备,这里的人对三维空间感的图纸可能不是理解得很好,当初定制时就很是费了一番口舌跟老板和打制炊具的师傅们解释。
  现在造出的“烤箱”乍一看倒是有几分现代烤箱的样子,可最多能烤一个十二寸的蛋糕,不能更多了。
  这么大个的烤箱要是家用当然没问题,要是想做点心卖,那可和瑶光设想的差的有点远。她想要的是仿佛衣柜那么大的,分好多层的,一次能烤几盘子上百个面包圈的那种。
  店铺老板一看瑶光这神情就知道东西没做成人家要的,赶紧跟她解释了技术难点,总之,玻璃没有那么大的,铁框架也不能更大了不然加温之后会断裂……总而言之,能做到这个尺寸已是极限。再要不满意,那就只能去京城请能工巧匠了。
  瑶光虽然还是失望,可也知道这并非人家店铺老板和技术人员不努力,不想好好给她做,实在是受该时代工业水平的限制所致。就跟这里布料的门幅都很窄是一个道理,织布机就这么大,怎么织出来比织布机还宽的布呢?
  唉,科技水平真是影响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就这么个四不像的烤箱,还花了二十两银子定制。当日是拿了八两银子定金,今天再付八两,等新炉灶厨房都收拾好了,店里的人负责安装在其中一个新炉灶上,试了能烤制糕饼才交最后四两银子。
  瑶光收拾好心情,好声好气地谢过老板和师傅们,还很说了几句好话。谁知道这个世界第一台“烤箱”投入使用之后会怎么样呢,可不能得罪了技术人员,维修全靠他们了!万一坏了没人修这二十两银子不就打水漂了?
  至于请什么更高级的能工巧匠,根本不可能的事。
  瑶光听了师傅的解释之后也想明白了,制作烤箱的难点之一是铁框架,这边用的是锻打技术,然后土法焊接,因此不能更大,如果要再大的,焊接点太多就不能保证坚固性。
  要想很坚固,以这个时代的技术,就只能直接浇筑成型了。
  但大周对于铁器的管理制度是非常严格的。
  想要买锄头、镰刀、犁头、菜锅、菜刀之类的铁器,有两个途径。一是到炊具行,二是铁匠铺子。
  每个市镇都有一家卖炊具的店铺,专卖铁锅、铁壶、炭盆、菜刀等物,这些东西只有几个尺寸可选,并且全都长得差不多,因为它们全是从大周官府开的制铁行批发的,炊具行只是将粗制的铁锅等物再打磨加工而已。
  大周官府制铁行几乎垄断了金属加工业,就连铁农具和日用品全都使用铸铁倒模制作。当然,人家还制作兵器等物。
  这主意是大周开国大帝搞出来的。
  据说大帝在天下归一后将敌方将领的宝剑投入了大周第一制铁行熔炉,开炉浇筑的第一批产品就是菜锅。
  大帝对此举很是得意,认为他这个化干戈为铁锅的做法比什么“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浪漫得多了,还命大臣们做了不少御制诗来歌咏。
  炊具行批发的铁锅铁铲菜刀都是粗糙的,得打磨之后才能使用。若是锅子菜刀年经日久破损了,也可以拿到炊具行或是铁匠铺子来修补。
  铁匠铺子是另一个能获得铁器的地方。不过,铁匠铺子也依然只能使用锻造法,就是拿一块生铁胚加热,烧到通红时利用金属的延展性反覆捶打。想也知道在铁匠铺买的锅、铲比炊具行批发的铁器贵得多,算是定制品了。
  出了锅铲这些日用品,铁匠铺还卖富贵人家用的熏笼、炭盆、精致的小手炉等物,这些东西则多是用铜或铜合金做的。
  铜器做武器是干不过铁器的,开国大帝很放心。因此大周的铁匠铺子里其实做铜器的更多。
  至于瑶光想要的那种一人高的大烤箱,全大周大约只有官府的制铁行能做了。其实就算能做出来,她也不知道能不能真地一次能烤几百个面包——这地方可没有电或者燃气。
  炊具店隔壁是一间竹器店。店门外靠着墙摆着许多竹篾,几个工匠就坐在店前门的前廊下编制竹器。
  瑶光和薛娘子在这儿定了些竹篾编的小巧盒子和多层提篮。盒子和篮子上还用细竹篾编了金鱼花草的各色花样,取“金玉满堂”之意。
  见到京城知名点心店也用油纸麻绳加红纸来包装点心后,瑶光花了些时间设计她们的包装盒。老郡主闲来无事,便叫上宋李两人和张师姐,大家一起参与讨论。
  瑶光最先想到的是用纸盒,但这主意被老郡主立刻否决了,因为她认为纸盒被油浸透之后很难看。
  瑶光一想也对,这个时代还没有蜡光纸,点心店里用的大多是稻草做的纸,俗称麻纸,颜色接近棕色,就算浸了油,也看不大出来,但要是细白纸盒浸了油,就明显得多,白纸立刻变成了灰纸,哪里浸的油多颜色就更深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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