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卷战龙于海 第一章 新时代

  咔咔咔…
  随着一阵迅快而又整齐的脚步声，卡特琳娜在格里高尔以及其他几名随从的陪同下，由港口大步向海丁顿城镇中走去。
  她嘴唇紧抿，眉头深锁，这让本就有着一股冷艳之美的卡特琳娜，更是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势。加上几名身材高大的海盗快步跟随身后，一路上海丁顿的居民无不自动的让到道旁。
  今天镇上实在是发生了不少怪事，先是矮人铁匠铺那儿传来巨响，跟着钟楼莫名其妙的垮塌，现在那个女海盗又回来了。
  待卡特琳娜走过后，居民们看着她曼妙的背影，无不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这怕是要出什么大事了吧？
  “卡、卡特琳娜小姐，请…请您等一下。按照规矩，您应该呆在您的船上，等我们通报了雷蒙大人后才能进城…”
  一名港口的官员小跑着追上来，一边快步跟在卡特琳娜身旁，一边哀求道。
  “那就去告诉雷蒙，我来了。”卡特琳娜头也不转的道。
  “我、我已经派人去了，请您务必…”官员还想徒劳的劝说。
  一个高大的海盗不耐烦的一摆手，就把身材单薄的官员给扫得一个趔趄，待他好不容易站稳时，卡特琳娜一行已大步去得远了。
  “唉，这…这…”官员急得直跺脚。但谁都知道，这个女海盗和雷蒙的关系不一般，而且当初在拯救索菲亚时也曾出过一份力，因此他也不敢真的派警备队来强行拦截。
  无奈之下，尽职的官员也唯有再次追了上去：“卡特琳娜小姐，请您等等…”
  卡特琳娜一行走入闹市，这么显眼的一群人立刻引来众人的围观。不过那几个凶神恶煞的海盗向四周一瞪，立刻吓得所有人都避开他们的目光，并且很自觉的在周围让出一个圈子来。
  一时间，众海盗昂然立于闹市中心，无论是过路的居民还是拉着货物的马车，全都小心翼翼的从他们身周所剩无几的缝隙“挤”过去，交通一片大乱。但由于海盗们自卡特琳娜以下，一个个脸色冰冷，气势逼人，愣是没人敢抱怨一句。
  站了片晌，海盗们四周已是马嘶人喊，混乱不堪。意识到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卡特琳娜目光在周围一扫，然后冷冷道：“你，过来！”
  一名商人实在被身旁的马车挤得没办法了，心一横稍稍走进了海盗周围那个无形的“圈子”。但见他屏息静气，全身紧绷，低着头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试图蒙混过去，生怕引起卡特琳娜等的注意。
  哪知卡特琳娜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这个“突出”的倒霉鬼。
  被卡特琳娜一声喊吓得全身一个激灵，待确定叫的是自己后，那商人脑门上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同时心里大骂刚刚挤过自己的那辆马车。
  “有…有什么事吗？”
  “雷蒙在什么地方？”
  商人刚想说不知道，但想起一事，他连忙道：“我刚才听人说，雷蒙大人去了洛维尔人的聚居区，好像在矮人的铁匠铺那里。”
  “带我去。”
  商人哪还敢陪着海盗：“呃，我还有一点事…”
  卡特琳娜没说第二遍，只是用眼神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商人当时就差点尿出来了，立刻恭敬的道：“是，我明白了。”
  随后，众海盗就像押送犯人一样，跟在几乎快哭出来了的可怜商人身后，向洛维尔人的聚居区走去。
  等他们离开以后，闹市中人无不松了口大气，行人马车立刻填满路中的空白，交通渐渐恢复正常。
  “今天早上有一只乌鸦一直蹲在帕瑟尔家门前的树上叫。唉，我就知道他会倒霉。”一个认识那名商人的路人道。
  “愿神王泰伦保佑他。”
  其余的人纷纷摇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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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刻，矮人的铁匠铺前。
  “乖孙女啊，你究竟在做什么啊！”
  雷蒙接到卡特琳娜重回海丁顿的消息，正准备去见她。突然就听一阵大呼小叫，却是希奇斯向这边跑了过来。
  “老师，等等，请不要这样。”他的爱徒鲍里斯则紧追在后面。
  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希奇斯快步跑到铁匠铺前。看看那个刚刚被索尔命名为“大炮”的铁筒，以及残留在地上的红色“火药”。希奇斯一把抓着艾莉娜的肩膀摇晃起来：“艾莉娜，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吗？这东西是恶魔的发明，绝不能使用它啊啊啊啊啊…”
  没等他的鬼叫声落，艾莉娜已毫不客气的飞起一脚，将自己的外公给踹了开去：“我管你咧。”
  “哇，老师！”鲍里斯赶紧冲上去扶起希奇斯。
  里德则怒道：“艾莉娜，你怎么可以这么对自己的外公！”
  艾莉娜气哼哼的道：“谁叫他没事总来骚扰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谁也别想让我放弃这个发明。”
  因为埃米尔的事，里德心情本就糟糕到极点，此刻再被女儿顶嘴，他脸色一沉，扬起了巴掌。
  艾莉娜则是从小就和父母作对惯了的，哪会怕他，还挑衅的昂起雪白的小脸：“你打，你敢打我就告诉老妈去。”
  “你…你…你！”里德手指发颤的指着女儿，气得差点爆血管。
  “咳咳。”索尔干咳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然后故意问道：“希奇斯，你为什么这么说？”
  众人刚刚都听到了希奇斯那夸张的叫嚷，注意力果然全都被吸引过去，看向老魔法师，也算是给里德父女打了个圆场。
  然后趁人们不注意，索尔低声对艾莉娜道：“踢得好。”
  艾莉娜则吐出舌尖，回以一个狡黠的笑容。
  身为堂堂领主，居然这么教小孩，一旁的洁西卡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气得狠狠在索尔胳膊上一拧。
  索尔疼得呲牙咧嘴，又不敢高声呼疼，只好不住的揉搓着痛处。
  这时就见希奇斯指着大炮道：“因为这是邪恶之物，绝不能让它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否则将会带来极大的灾祸。”
  虽然希奇斯一贯都神神叨叨的，但他这么声音高亢的说着危言耸听的话，还是把众人吓了一跳。
  尤其是刚刚大炮和火药展现出的可怕威力，似乎更印证了他的说法，一些旁观的居民已面带惊恐的纷纷议论起来。
  再让这个老头胡说下去，迟早会带来恐慌。雷蒙向在四周维持秩序的一名军官使了个眼色，那个军官会意，立刻指挥手下驱散人群。
  “好了好了，没什么好看的，都回去吧。”
  在警备队的驱赶下，人群渐渐散去。不过不少人一边走，一边仍回头向这里张望着，估计要不了多久，海丁顿那个小小炼金术士发明了恶魔之物的谣言，就会满天飞了。
  “外公，你究竟在干什么啊！”小孩都是爱表现的，艾莉娜今天好不容易出了一回风头，结果人却都被赶走了，她不禁气得大叫起来。
  虽然外孙女并不敬重自己，希奇斯倒也不生气。他耐心的道：“艾莉娜，听外公的话，这个东西千万不能让它流到外面去。”
  见希奇斯似乎对艾莉娜的发明有很大的戒心，洁西卡终于忍不住道：“希奇斯，你为什么这么害怕艾莉娜的发明，能给我们说说吗？”
  这也是很多人心里的疑问，众人看向希奇斯，都等着他的回答。希奇斯咳嗽一声，挺起腰板昂然道：“因为有了它，将来魔法就再也没用了。”
  “切——”
  众人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哪知一颗悬起的心直勾勾掉在地上，人们不由发出一阵不满的声音。
  “我说，希奇斯，你会不会太多疑了。”克雷斯道。
  “是啊，虽然我们知道你很喜欢魔法，但这种担心也未免太无谓了。”卡菲尔毫不客气的道：“而且连自己的孙女都要恐吓，实在很没品。”
  就连鲍里斯也以为希奇斯是嫉妒心作祟，不由涨红了脸道：“老师，您这样真是太不应该了…”
  洛维尔众人来海丁顿日久，所以雷蒙他们多少也知道，这个叫希奇斯的老者是个狂热的“魔法爱好者”。此刻听到他的话，他们都不由感到好笑，看来希奇斯真是近乎偏执了，竟然以为艾莉娜的发明会对魔法产生威胁，从而对外孙女做出这种无端的责难。
  见众人都指责自己，希奇斯不由得急眼道：“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疯了！？”
  他再怎么说也是里德的岳父，索尔干咳一声：“呃…当然不是。”
  不过看众人瞧希奇斯的眼神，那意思显然也差不多了。
  希奇斯怒道：“可恶，你们这些短视的家伙，总有一天会明白我的话，这东西远比你们想象的更可怕…”
  见他还要纠缠，鲍里斯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从后架住希奇斯的胳膊，把他往外拖去：“好了好了，老师，我们还是回去吧。”
  “鲍里斯，放开我，我的话还没说完！”希奇斯怒道。然而鲍里斯非常果断以及坚决，很快就把他带出了人群外。
  “你们听着，魔法虽然威力强大，但只有经过刻苦学习的魔法师才能使用。”一边被拖着向后退，希奇斯一边不甘心的冲众人大叫道：“可是这东西，就算一个普通人也能造成可怕的破坏，而且又很便宜，如果让它流传出去，很快就要天下大乱了！”
  “喂，你们听到我说的没有？索尔，里德，快让艾莉娜把那东西封存起来。”
  “恶魔！那是恶魔之物！魔法即将消亡，这个世界的平衡已经不复存在啦！”
  ……
  一直到很远，都能听到希奇斯声嘶力竭的大叫，虽然众人都认定他的精神失常了，但这些话仍不由让他们感到一丝丝的寒意。
  “洁西卡姐姐…”玛琳听得心里害怕，不禁向洁西卡靠了靠。
  洁西卡安慰的搂住玛琳的肩膀：“没事的，别把他的话当真。”
  旁边，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所幸围观的居民已经被守备队驱散，否则还不知会引起多大骚动。
  只有艾莉娜初生牛犊不怕虎，根本不把希奇斯的话放在心上，她甚至故意冲希奇斯离开的方向扮了个鬼脸：“哼，老古板是不会理解我的发明的伟大的！”
  “好了！”里德板着脸道：“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对外公这样。闹出这么大的乱子，还不把你的东西收起来。”
  艾莉娜嘟了嘟嘴，一脸不情愿的将火药收回箱子里，然后指挥矮人铁匠将炮筒抬回铁匠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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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蒙大人，您怎么看？”
  这时，随着事态平息，众人纷纷离开，弗雷迪赶上一步，低声问雷蒙道。
  “那东西如果好好运用的话，也许会是威力强大的武器。但要说取代魔法，引起天下大乱什么的，还是太夸张了。”雷蒙道。
  弗雷迪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那个叫希奇斯的老头果然只是危言耸听而已，不用理他。”
  “不过正如您所说，这个发明威力强大，造价又低廉，假以时日绝对会成为比爆裂弹更好用的武器。看来，有必要资助她继续研究，以后转让给我们使用。”最后，他这么说道。
  爆裂弹威力虽大，但由于主要是用魔晶作为原料，造价相当昂贵，而且工艺复杂，产量一直都很少，并不适合大规模作战使用。
  而这次艾莉娜展示的，被索尔称之为“火药”的新发明，则既便宜，制作又简单，雷蒙和弗雷迪均敏锐的发现了其蕴含的极大军事价值。
  不过，两人毕竟是这个时代的人，受见识和眼界所限，并没能理解到希奇斯那番话的真正含义。
  尤其是在这个魔法已盛行数千年，魔法师公会的势力极为庞大的今天，所有人都将魔法的存在视作天经地义，习惯于魔法渗透这个世界的每一部分。
  因此，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认为一个小姑娘的新发明会对自古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魔法体系产生什么威胁，连艾莉娜自己都绝不会想到她的发明会有如此之大的影响。
  其他人也都和两人一样，所以每个人都将希奇斯的担忧看做杞人忧天。
  一个对魔法入魔了的老头的疯言疯语罢了。
  除了一个人！
  一个眼界和见识都超脱于这个时代的人，正震惊于希奇斯刚刚的那番话。
  此刻，索尔心里已是一片天翻地覆。
  和其他人不同，索尔几乎在听到希奇斯临走前那番话的同时，就明白到他的担忧为何物。
  事实上，他想到的，是自己那个时代里，当火药大规模使用时，给世界带来的巨变。
  威力强大而又易于操作的火药武器，彻底终结了封建制度数千年来所形成的固化社会体系。
  高大的城堡，坚固的城墙，用大量金钱和训练武装起来的贵族骑士…那些曾经维护着封建王国，曾被认为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东西，在火药这个廉价而又可以被平民百姓使用的新事物面前，被彻底打得粉碎。
  随之而来的，就是社会的巨大动荡和变革，封建制度一去不返。当然，进步所带来的副作用之一，就是战争变得越来越血腥…
  而这些，几乎就是这里的世界未来可以预期的模样。
  虽然这样的巨变不可能马上到来，但索尔知道，艾莉娜这个相当于自己那个时代的火药的发明的出现，就预示着巨大的动荡即将开始。
  而魔法，这个只有少数精英阶层才能掌握的技能，未来的命运大概就会和曾经高傲的贵族骑士一样，逐渐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希奇斯所害怕的，正是这一点！
  当然这并不是说艾莉娜发明的火药就足以彻底改变世界，但它的出现，将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
  今后，将会有越来越多的新事物随着火药一同现世，不仅是魔法，摩季那世界的很多东西，都会随之发生改变。
  这也是索尔当初坚持不肯制作火药的原因，对他来说，他无法承担改变这个世界进程所带来的可怕副作用。
  但就如索尔之前的认识，历史的进程终究无法改变，也无法被阻挡，区别只是那一天的到来或早或迟而已。
  现在，这个世界“封建时代”的终结，恐怕终于随着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发明而到来了。
  索尔来到摩季那世界20多年，已经渐渐忘却过去，彻底融入到了这个世界里。但突然间，他发现自己即将见证一个新时代的到来，而随之则会伴随着巨大的混乱，升级的战争以及无数的血腥。
  这无疑给了他极大的震撼，现在他总算明白希奇斯为何会那么竭斯底里了。
  那个老人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境况，而且发觉无力改变，才不由得发出绝望的呐喊，可惜几乎没人能够理解。
  从这一点来说，希奇斯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智者。
  “索尔，索尔！”
  突然，一声呼唤将索尔从千头万绪的思绪中惊醒过来。
  “啊…什么事？”一转头，他看到洁西卡正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
  “你没事吧？”洁西卡问道。
  从刚刚起，索尔的脸色就阴晴不定，似乎正因为什么产生了极大的困扰，以至于对罗恩和丽莎连声呼喊都置之不理。
  洁西卡从没见过索尔这幅样子，心里不由得极为担心。
  “哦，没什么。”索尔心中虽然天翻地覆，却根本无法对人言，他只好掩饰的笑了笑：“我只是一时走神罢了。”
  但洁西卡与他这么多年的夫妻，索尔每一处细微的异常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洁西卡一眼就看出，索尔的状况很不对劲。
  “不，你的样子很奇怪。”洁西卡摇头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索尔顾左右而言他的道：“没什么，就是担心那些死灵法师而已。”
  “……”沉默了一下，洁西卡缓缓道：“不，你骗不了我，你一定有什么瞒着我。”
  在索尔脸现尴尬时，她继续道：“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勉强。但我希望你明白，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有我们在，还有那么多臣民，都会支持你。”
  卡菲尔也走过来道：“没错，不管有什么事你都别憋在心里。我们这么多大风大浪我们都闯过来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看着两女关切的眼神，索尔心下大为感动。他握着洁西卡和卡菲尔的手，微微一笑：“放心吧，还没什么能难倒你们的老公。”
  “嗯，我们相信你。”两女对看一眼，同时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对索尔无比的信任。
  随口说了个笑话，索尔就这么掩饰了过去。同时他心里叹道，算了，暂时先这么着吧，这已经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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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索尔为这个世界的未来忧心忡忡时，今天最出风头的人艾莉娜，却正缠着雷蒙。
  “怎么样？你也看到它的威力了吧？”此刻，艾莉娜正兴冲冲的对雷蒙等人道：“只要给我更多的时间，我一定能把它做成威力强大的武器。”
  刚刚“火药”以及“大炮”的表现，彻底震撼了众人。夏洛蒂忍不住道：“那东西真的能运用到战争里吗？”
  “能，当然能！”不等雷蒙说话，艾莉娜已抢着道：“我还可以进一步改进配方，增加威力，降低成本，简化生产工序，还有…”
  不等她说完，弗雷迪冷冷打断道：“行了，你想要多少钱？”
  “嘿嘿…”自己的小心思被说破，艾莉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现在的她，就像一个正在寻找风投的发明家，今天的表演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推销自己的发明罢了。现在目的达到，虽然因为希奇斯的搅局有些遗憾，但总的来说还是令人满意的。
  艾莉娜年纪虽小，但继承自老爹的眼光却很准，她一眼就看出，雷蒙对这东西很感兴趣。
  因此她很自信的伸出了两根手指。
  里基特见状，松了口气：“两万枚金币？还算合理…”
  哪知他的话没说完，艾莉娜已轻蔑的道：“你实在太小看我的发明了。不好意思，还要再加一个零。”
  “20万！？”众人一听，无不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