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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酿 第58节

  “说起送东西,你倒是提醒了哀家,皇帝前天弄了一块原石到哀家宫里,你去看看,喜欢的话就让人刻个东西出来,放到瑶华宫里去。”
  永安不甚感兴趣,“三哥哥送给煊母妃的东西,安儿怎么好横刀夺爱。”
  煊太妃掩唇而笑,“不是爱,哀家宫里摆不下了,月儿又不喜欢这些,才想起你来着。”
  永安撑着小脑袋,一脸愁容,“煊母妃,每次都用这样的理由送安儿东西,安儿总有一天会忍不住拆穿您的。”
  郦清妍笑起来,“已经拆穿了。”
  “不能愉快的玩耍了!”永安跺了跺脚,顺着不同于煊太妃和郦清妍方才来时的路跑远。
  煊太妃笑的温和,“跟着她去吧,哀家也进去了,明日再邀你到哀家宫里坐坐。”
  “恭送太妃娘娘。”
  郦清妍看着煊太妃消失在汤泉宫宫门里,回想起方才她和永安的对话。慕容曒对她很好,总是往她宫里送奇珍异宝,看得出来栖月永安也对她很好;她直呼栖月为月儿,郦清妍虽然不知道栖月究竟是个什么性格,但能以这种叫法称呼一个勘称皇帝手中最厉害的兵器的人,就算是生母也未必能叫的出口,两人的关系远不止她认为的那么简单;她不怕慕容曒,不怕栖月,也不怕永安,活在深宫不代表与世隔绝,她知晓皇城中发生的各种大事,在这后宫活的很滋润自在,这点最让郦清妍震惊。
  究竟还有多少人和外界传的不一样,究竟还有多少事是连活了两辈子的郦清妍也不知道的?
  栖月和永安对自己莫名其妙的重视,温阑为什么偏偏要选身份地位脑子都不够的自己当十二禤阁的继承人,为什么她和栖月在明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情况下,却一点出手阻拦的意思也没有。
  郦清妍从没因为一个接一个意外之喜而高枕无忧,有很多问题想不通,很多事看不穿,绝不是因为温阑喜欢自己,自己是什么劳什子寒女体质那么简单。恩宠都是有代价的,她不知道自己最后要付出的代价是是什么。
  隐隐觉得自己踩进了一个巨大的局,杀重臣灭世家只是其中一部分,不知道操纵这个局的人是谁,不知道前路的走向,甚至不知道现在收手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究竟是就此隐世还是迎流而上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郦清妍给不了自己答案。她连自己能不能全须全尾走到最后都不知道。
  永安走到身后,叫了她一身,“姐姐为何发呆?”
  “没什么。”郦清妍拉起永安温软的手,湿润的风吹过来,轻轻撩起发丝。“这里的蝴蝶兰开的真美。”
  “王府也有温泉,你要是喜欢,可以移植一些过去。”不远处那棵三人合抱的柳树后,缓缓现出栖月的身影。
  第63章
  要问郦清妍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栖月必上榜首。为了给自己治病不问她的意愿就吸血,之后不见踪影,害得她差点渴死冻死在清心殿;之后又强灌给她比蛇胆还苦的不知有益无益的莫名汁液, 还嫌弃她狼狈时的模样;喝了汁液后腹中剧痛到晕厥,让霜降给自己扎针,现在浑身都还疼。
  恶贯满盈罪不可赦的人现在就站在不远处, 一脸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的从容, 眼神中还流露出见了他怎么什么反应也没有的埋怨。郦清妍满肚子的怨言吐不出来,转身就想走, 被永安死死抓着手而未得逞。
  “二皇兄, 你怎么也在这里?”永安拽着郦清妍走过去,蛮力甚大地把她往前推, “今天是安儿亲自给姐姐打扮的, 好不好看?”
  栖月便看了郦清妍一眼。长发半绾成凌云髻,簪的是去年他送给永安的一套百鸟朝凤金钗, 眉心垂下一粒红宝石花钿, 发尾扣着黄金箍子;远山眉细细长长,显得整张脸非常柔和;身上是乌紫为底暗红为滚边的华裳, 身后曳地七尺的裙袂上用丝线绣着彩色的五尾凤凰;胳膊上绕着纹了祥云纹案的半臂, 细细长长的, 在背后拖了很长一截。这样的一身打扮, 大气持重,端庄秀雅,将她衬的越发纤瘦高挑, 通身暗色将因为年岁太少而未褪去的轻浮压制的一干二净,加上她原本就有的清冷,竟生出几分不容忽视的皇家贵气来。
  见惯了她平日里的清汤寡水,乍一见这般华丽,栖月眸中微黯,“下次别这么穿了。”说完发觉这句话容易产生误会,又加了一句,“一品郡主才可着五尾凤凰,这么穿已违礼制。”
  来前永安信誓旦旦说的跟在后面马上就会进宫的郦清妍自己的丫头,到现在还半个人影也未见着。没有办法,只能永安准备了什么就穿什么,这又是个极会撒娇的孩子,三两下就把人哄的心软,乖乖任她摆弄。五尾凤凰自然不是她所能穿戴,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栖月或慕容曒要怪罪,相信永安自己会主动跳出来顶包。
  永安把郦清妍拉低一些,附在她耳边小声解释,“皇兄不是真的在怪安儿给姐姐穿错衣裳,而是因为姐姐穿着太漂亮了,他怕三哥哥看见了直接抢人。”
  郦清妍也把声音放低,配合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啊?”
  “二皇兄是安儿看着长大的,他在想什么安儿难道还不知道吗?”
  郦清妍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个小丫头,装大人的时候也太可爱些了。
  “安儿?”栖月凉凉地唤了一声。
  “诶!”永安的小身板顿时停的笔直,“皇兄有何吩咐?”眼光在栖月身上一停顿,“皇兄也穿的好帅啊!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好了好了安儿不说了,皇兄你放安儿下来好不好?”
  栖月一只手架着永安,另一只要看就要落在她屁股上的大掌因为她的求饶而收回。“怎么,你也知道怕?以前那股宁死不屈的倔脾气哪去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嘿嘿。”从栖月臂弯里溜出来,退后两步,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惊讶道,“皇兄,你的这身衣裳和姐姐的很搭配呢!”
  永安不说,栖月和郦清妍还真没注意到这点。同是乌紫的衣裳,连滚边的颜色也一样,不知是否出自同一裁缝之手,细节处如同复制,看着竟像是一对的。
  “情侣装。”永安打量两人半晌,得出这个结论。
  栖月和郦清妍同时黑了脸。
  “哎呀!”永安咋呼了一声,“到安儿学书法的时辰了,不能让师傅久等。二皇兄,姐姐你们先聊,安儿先走一步。”说完也不等回答,一溜烟跑了,大小雪带着大堆的人紧跟上去,徒留两人面面相觑。
  “她若是平时上学也这样积极就好了。”栖月无奈感慨。
  郦清妍微笑,“我也告退,殿下您自便。”
  “你能走的回去?”
  郦清妍脚步一顿,“寻着来时的路,应该不会走错地方。”
  “我的意思是,以你现在的体力,还能坚持到走回去?”
  面色已有些苍白的郦清妍抿了抿唇,“没有问题。”
  “你不好奇么,”栖月靠坐在路边太湖石的一块凸起上,懒懒说道,“为什么聆昐吸你的血,你几乎没命,我喝的比她还多,你却只睡了一觉就恢复如常?”
  “殿下给我喝的东西,霜降姑娘亲自为我施针,不足以成为我能活蹦乱跳的理由么?”
  栖月看她一眼,不置可否,又问道,“不好奇胸口那块石头的来历?”
  “不想。”郦清妍摇头,“知道是长公主殿下送的就够了,至于其他的,知道太多了不是好事。”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顿了一会儿,等不到对方的回复,“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么?”
  郦清妍想了想,“没有。我想知道的殿下也不会告诉我,没有必要浪费力气。”
  栖月叹了口气,彻底服了拼命想走的人,“你就那么不想和我待一会儿,和我随便聊聊天?”
  不想的不字已经到了嘴边,又被郦清妍给咽了回去,走到栖月面前,隔他两三步站着,“殿下想聊什么?”
  “伸手出来。”栖月道。
  郦清妍愣了愣,没有立即听从吩咐,“殿下要做什么?”
  “啰嗦。”栖月直接拉住了她的手,把人拉入自己怀中,两条臂膀一收,怀中娇弱的人儿便半分也动弹不得了。
  “殿下这是何意?”被迫趴在栖月怀里的郦清妍并没有表现出对方期待的慌乱和紧张,只听她冷冰冰地说,“此处人来人往,若是被不相干的人看见,于殿下声誉不利,还请殿下放手。”
  “你早就站不住了吧,为何一直强撑?永安毕竟是孩子,没有发现你的不适,你自己就不会说出来么?”
  郦清妍眉头微蹙,“我没有。”
  “那你跳几下跑一个给我看看。”话虽如此,却并没有放开她,反而不动声色换了个姿势,让怀中之人找不到着力点,只能半坐在自己的腿上,不再像被紧箍着那般难受。
  “男女授受不亲,殿下请自重。”
  栖月根本不理她说的那些教条,做事只看自己的心情,“我很好奇一件事,你究竟是怕我,还是不怕。”
  郦清妍的身体慢慢僵硬,“殿下何出此言?”
  栖月把下巴枕在她的肩膀上,凑在她耳边缓缓道,“你把立冬派到哪里去了?我记得自己好像没有说过你可以随意调遣二十四暗卫。”末了又加一句,“有说过么?”
  “是,是立冬先生自请……”被人强行抱着也能面不改色的郦清妍此刻一反常态紧张起来,努力解释。
  “自请也不行。”栖月打断她,“你不知道我的暗卫只听我的命令,甚至是小曒也未必能使得动他们的么?”
  怀中的人浑身僵硬,她是真不知道。
  “郦清妍呐,你真是很会收买人心。”栖月就这样搂着她笑起来,带得她的身体一起轻颤,温热湿润的气息全部扑在脖颈里。郦清妍觉得栖月似乎很喜欢这个会弄的自己脖子很痒的姿势,他的下巴硌到自己的肩膀,又麻又痛。
  这是栖月第一次叫郦清妍的全名,郦清妍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仿佛带了一种奇异的魔力,要把名字的主人的魂魄勾走。
  郦清妍强自镇定,“并没有,收买,他们只是,因为殿下对我的重视,所以才爱来串门,自告奋勇做一些事情。”
  “哦,是么?”栖月像个孩子一样在她肩头蹭来蹭去,“然后你就放心大胆的把人给用了?你的胆子可真大。”
  “只此一次,以后再不敢了,殿下宽宏大量,饶恕则个?”郦清妍如坐针毡,栖月的举动与其说是调戏,不如说为审讯更为合适,她更希望对方是在拿着鞭子抽自己,而不是这样的动作,这样的暧昧,问的却是能让人分分钟掉脑袋的事情。
  “你知道兴晨这个封号是谁为你定的么?”栖月突然换了一个话题。
  “不知道。”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很不好听?永安和我都不喜欢,不过小曒最后选的是永安从郡主礼制册子上找出来的封号。”有些不满的语气,“没有用我的。”
  “能让长公主和宁王两位尊贵的殿下取名,臣女何德何能。”郦清妍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察觉对方快要僵硬成石头,栖月找到她的一处穴位,轻轻点下去,石头顿时软成了一团。“放松些,我不会吃了你。”
  郦清妍浑身无力,手脚酥麻。“殿下,别逼人太甚。”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郦清妍都快哭了,一口气说出反正也瞒不住的实情,“立冬先生送温漠去了江南,这件事不能让娘娘知道,我身边全是十二禤阁的人,只能找二十四暗卫。至于为什么要护送温漠,等先生从江南回来了,殿下问他,想必由先生来说,殿下信的要多些。”
  “不对。”栖月扶着她消瘦的肩膀,终于变成面对面的方式。“我要你回答的问题是,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好听。”
  郦清妍看着他的眼睛聚起水汽,“殿下,我浑身都疼,可不可以不要问了?”
  “那歇一会儿吧。”栖月伸手拭去她的眼泪,“我抱你回去。”
  “殿下,你为何要对我如此……”如此怎样,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你以后自然会知道答案。”
  “这样好不公平。”郦清妍被栖月横抱起来,脑袋无力歪进他胸膛。“殿下知道我的许多事,我却对殿下一无所知。”
  “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可言,想要了解我,自己凭本事让人来查不是更好?”
  郦清妍迷迷糊糊,神智已经接近混沌。“还好并不是被你知道的一清二楚……”
  栖月看着怀中已经昏睡过去的人,语调轻轻的,“我哪里知道你的事,一无所知的人分明是我才对。”
  将人兜头蒙住,以免被风吹到头疼,带人飞到华阳宫与瑶华宫的岔路口,稍稍犹豫了一下,直接回了自己的清心殿。
  早上郡主被永安带着出去,这会儿却被栖月抱着回来,清心殿的宫人顿时崩紧了弦。因为早上郡主在寝殿里没人理睬一事,才被栖月狠狠训了一顿,大家对这位新晋的郡主再不敢掉以轻心。此刻华阳宫的大监不敢让所有人都拥到寝殿里去,亲自跟在栖月身后,恨不得化身膏药直接贴在郡主身上,好让她苏醒过来,以赎清早上犯下的罪孽。
  满脑子想些郡主怎么就又晕了的大监没留意突然顿住的主人,差点撞上去。
  “嗯?”栖月皱眉看了他一眼,“有事?”
  “没,没事。”
  “既然没事,跟着本王作何?”
  “小的,小的……”大监的腿肚子颤到自己快要立不住了。
  “本王怎么留了你这样的人伺候?准备些热水,本王一会儿要用。”
  “好好,小的这就去准备。”倒退几步走出来,出了寝殿才反应过来,王爷要热水做什么?说一会儿要用,难不成……
  王爷要和郡主圆房?!
  不得了了,王爷终于要有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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