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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老将军冷喝道,踩踢蹬刺,极通人性的战马向侧前方兜出一圈,毫厘间避开安伯尘疾风骤雨袭来的一枪。安伯尘眉头微皱,刚欲回身,背心陡然激起一片寒意,余光中就见如蟒的铜鞭咆哮而来,安伯尘未及反应手中长枪便已被铜鞭缠住。
  “起!”
  方柏暴喝一声,右臂发力,天品境界五千余斤之力一股脑的涌出,硬生生的将安伯尘从马背上拔起,抛上半空。
  周遭诸军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方老将军两柄铜鞭,右长左短,眼下右鞭已卷住安伯尘手中的长枪,往回拖来,原本软绵绵的左鞭陡然绷直,仿佛一柄长刀划过天际,向安伯尘劈去。
  安伯尘固然勇武,可毕竟年少,遇到老而成精的方将军也只有一合落败的下场。
  诸军喝彩归喝彩,却难免有些失望,原本期待着安伯尘和方将军能有一场好斗,孰料竟这么快便草草结束。
  左手鞭离安伯尘只差三四尺,转眼便要落下。
  千钧一发之际,安伯尘面庞紧绷,从下丹田疾抽阴阳之风,身体忽地变轻,仿佛空中棉絮般轻飘飘的向侧下方偏移开。
  方柏一鞭劈落,却扑了个空。
  趁着方柏鞭力将老的当口,安伯尘在半空扭腰翻身,螺旋之力陡然发出,自枪尖倾荡。右臂猛震,安伯尘挣脱开来,向下坠去,可他还未落地,两条铜鞭一长一短,如蛇如蛟,交叉着扫向安伯尘。
  地品能聚火于兵器,天品能射火于体外,安伯尘距离地面还剩两三丈,铜鞭距他还有四五丈,却有一道银白色的火光从鞭尖射出,弹指间越过五丈之距,直取安伯尘面门。
  身处半空,安伯尘没有借力之地,适才连番发力,实已到达极限。
  命悬一线间,安伯尘眸中转出黑白分明的漩涡,雷魂出没,系上银枪。
  双手竖握枪,人枪合一,安伯尘口吐真言。
  “临!”
  第182章 长门诱无邪,千里走单骑(三)
  “临”字诀吐出,安伯尘身如玄风,飘忽不定。
  鞭影连连,编织成一张大网笼罩向安伯尘,鞭过不沾身,安伯尘如风中棉絮,每每在铜鞭击中前一刻飘开,转眼间已回落地面。
  安伯尘双脚刚一着地,携着白火的铜鞭扑面而来,秘术之势稍纵及逝,安伯尘不得已只能提枪硬接。
  “砰!”
  枪鞭相击,安伯尘闷哼一声,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
  这一合几经周折,安伯尘先发制人,却被方柏强势压制,落得惨败的下场。
  青火和炎火的差别不异于鸿沟,天品和地品更是如此,安伯尘自恃突破地品,身魂两修,三年奇遇得来的神通,而不顾天地二品间的鸿沟,贸然挑战方伯,终于吃到苦头。
  败归败,伤归伤,可看向拄枪起身的安伯尘,方柏苍老的眸子中涌出一丝难以抑制的惊诧。
  右手藏于身后,止不住的颤抖着,方柏虽将安伯尘击飞,可银枪之力亦越过铜鞭,旋转着掠过他的手腕。
  那可是足足三千斤的巨力,虽比不上天品,可也远超寻常地品。
  方柏不知道安伯尘如何年纪轻轻便拥有与他境界不符的臂力,令他惊讶的还有一事,那股巨力非但来势凶猛,且还透着一丝邪异。旋转着,犹如一柄利坠竟撕开了他苦修五十余年的白火,眨眼间袭至他手腕,震得他虎口发麻,铜鞭险些脱落。
  这螺旋之力好生了得,假以时日,若被安伯尘再整合提升,足以名列绝技榜。
  只可惜,他却永远没机会将这螺旋怪力发扬光大了。
  一招战败安伯尘,安伯尘只伤不死,方柏心中生出浓浓的杀意。
  他已断定安伯尘执意反叛,再留着他只会是养虎为患,给他个十年二十年,必将成为琉国大敌,到那时琉国上下还有谁能敌得过他?
  呼吸粗沉,方柏老目中厉光闪过,抖动手腕卷起一抹鞭花,隔空遥指安伯尘。
  “小辈,还敢再战否?”
  铺天盖地的呼喝声中,安伯尘站稳身形,面色微显苍白,嘴角犹粘血丝。
  神师已去,大匡最强的存在便是天品修士,现如今安伯尘一试天品之力,终于了解了自己和天品高手间的差距。方柏自言排不进天下战将前百,若他所言实属,那天品高手中他也只能算是种中下或是末流,即便如此,安伯尘和他之间的差距不可谓不大,然而,却并非安伯尘所想的那么大。
  方柏这一鞭已用全力,也只能败他而无法杀他,想要擒下方柏以挟诸军难而又难,可并非毫无机会。
  银枪横指,安伯尘冷眼看向方柏,枪尖微微摆动,一丝战意悄然流转,周遭的呼喝声渐渐压低,到最后消散一空。
  “好!”
  盯着战意十足的安伯尘,方柏满意的点了点头,眼角杀机乍现,转瞬后方柏重重一抖马鞭,拍马而上。
  安伯尘的战马早已惊惶奔逃不见踪影,脚踩长街,安伯尘魂系无邪,稍一曲膝,轰然跃起,腾于半空,旋转着疾刺方柏而去。
  突破地品后,安伯尘的后手杀招雷霆啸也威力倍增,纵于半空,迅如闪电,枪尖处隐约流转着紫雷光点,发出天雷轰鸣的声响,其势之大就好像九天之雷炸响于半空,看得一旁的将士无不面色剧变。
  三千斤的螺旋之力携着天雷之势疾奔方柏,就连虚空也颤抖摇晃,即将破碎。
  老将军却视若不见,依旧策马提鞭,好不避让的迎向安伯尘。
  “哼,枪技虽奇,却太过死板。”
  方柏嗤声道,双鞭如蛇如蛟,卷上半空。
  安伯尘这一招早在朱雀街斩杀厉家主时便曾用过,方柏携诸老将于府中遥观,彼时叹为观止,却都牢记于心,今日再度遇上这一招,方柏心中早已了然。
  手腕连抖,右手长鞭亦连生九变,鞭尖如长蛇吐芯,次次击中旋转着的银枪,却又点到为止,可每一次击中都削弱了几分安伯尘的来势。待到安伯尘杀至近前,他这一枪中所含的雷霆之势已然远逊初时,安伯尘心知肚明,可他身处半空枪势已老,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降身刺下。
  方柏冷眼盯着安伯尘转瞬即到的那枪,右手鞭一缩一伸间缠上银枪无邪,与此同时,左臂猛地扬起。
  左手短鞭洒出一片鞭影,避开银枪,趁机射向安伯尘胸腹,白火亦从枪尖奔涌而出,化作火浪倒着卷向安伯尘。
  这一刻,安伯尘再度陷入绝境。
  电光火石间,安伯尘借着方柏右手鞭之力,返身向后,五指松开,弃枪而撤。
  白火掠过额发,灼热无比,安伯尘堪堪避开那一鞭一火,在半空翻了个筋斗,稳稳落地。
  眼见安伯尘竟然弃枪,周遭诸军发出诧异的惊叹声,不少年轻士卒都面露惋惜。
  比斗时放弃兵器,虽是逼不得已,可也等同于束手待毙。没了枪的安伯尘就相当于没了牙的老虎,再如何勇武,面对实力远高于他的方柏,再无半丝机会。
  千军万马团团围绕,安伯尘面无惧色,双目中掀起一江紫潮,冷喝道:“枪来!”
  话音落下,被方柏卷于鞭尖的银枪无邪忽地一颤,随后仿佛活了般硬生生挣脱出铜鞭,划过十来丈之地,飞回安伯尘手中。
  惊叹声此起彼伏,就连方柏也是一愣,难以置信的望向垂枪而立的安伯尘。
  要知道天下间,只有那几个为数不多的天品猛将,日夜杀戮,才能和他们的贴身兵器生出感应,兵器沾染血煞久而成精,呼之即来,招之即去,比如吕风起的方天画戟,又比如李紫龙的梨木虎牙枪。
  安伯尘不过十七岁,上阵杀敌寥寥数次,竟能和银枪生出感应,实令诸军惊诧。
  孰不知,安伯尘能召唤无邪仅仅因为藏于无邪中的那羽风雷,昔日司马槿于龙泉井底驭枪而飞,正因风雷羽的缘故。而安伯尘魂中含雷,无邪亦藏雷,魂令一出,无邪立归。从前安伯尘只能于尺寸间召枪入手,如今突破地品,雷魂和周天三势完成了首次融合,业已能在百丈之地召唤无邪,可若超出了百丈安伯尘也无能为力。
  是了,司马槿能驭枪而飞,我如今也已突破地品,未尝不能驭枪而逃。只不过如此一来,未免太过惊世骇俗……
  安伯尘眉宇间闪过一丝决然。
  想要擒下方柏已非可能,眼下不是生便是死,哪还顾得上那些。
  心意一动,安伯尘刚想驭枪而飞,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隔着重重人影安伯尘极目望去,赶来的那列马对旌旗高悬,上书璃珠二字。
  弹指间心中闪过数个念头,安伯尘神色稍缓,既然这场阴谋的主使者是史先锋,连方柏都不知缘由,那么璃珠公主更不会知道。等她前来如实禀告,以她对自己的态度定不会如方柏那样草草判定,到那时候应当能还自己一个清白。
  安伯尘心中如是想着,冷不防,一道厉风从身后扑来,安伯尘一个闪身于毫厘间避开。
  扭头看去,劈出那柄战斧的正是面露急色的史先锋。
  “长公主已至,谁为公主殿下斩杀此獠,便是首功之臣!”
  一斧劈空,史先锋急中生智,厉声高呼道。
  ……
  “安伯尘已重伤,兄弟们并肩子上!”
  “杀……杀了安伯尘找公主殿下讨赏!”
  璃珠的车队远在数百丈外,史先锋手下的部卒中传出起哄声,少时便有几道人影蹿出,凶神恶煞般扑杀向安伯尘。
  安伯尘尚有余力,银枪挑起,几个起落间便将那些士卒击飞,可令安伯尘没有想到,越来越多的士卒红了眼的越众而出,手持枪戈向安伯尘杀来。
  安伯尘并无三头六臂,兼之有伤在身,面对如潮的兵卒只能拖枪兜圈而走,且战且退,然而四面八方都是不断扑来的士卒,安伯尘又能走到哪去。
  就在这时,清朗的笑声从安伯尘身后响起。
  “安小友可愿和易某同行?”
  猝然回身,安伯尘就见身后三步处,一身麻布衣的易先生正笑吟吟的看向他。
  与他一起诡谲出现在战圈中的,还有一辆寻常无奇的马车。
  深深看了眼易先生,目光落向他手中奇光涟涟的龙珠,安伯尘不及多想,一个闪身钻入马车,而易先生则笑着朝向四面八方的士卒拱手作揖,施施然迈入车厢。
  两人刚入马车,刀枪箭矛齐至,将木头做的马车捅成马蜂窝。
  “哗啦!”
  木架散落,车梁坍塌成木渣,诸军放眼望去,皆是一脸呆滞。
  马车里空荡荡,哪有半个人影。
  “发生何事?”
  远处行来一匹玉照狮子马,大队人马护于身后,马上坐着员英气逼人的女将,粉妆薄施,手挽鞭花甩向拦路一骑。
  方老将军率先回过神来,翻身下马,抱鞭而拜:“参见长公主殿下。”
  诸军一慌身,纷纷下马,山呼千岁。
  “方帅平身,何事喧哗,竟在宫前造次?”
  美目落向乱作一团的诸军,璃珠冷声问道。
  闻言,方柏面露异色,疑惑道:“不是殿下和君上传旨诸军,言道叛贼安伯尘逼宫,命令诸军擒杀?”
  璃珠微微一愣,转眼后俏脸冷若冰山,叱声道:“一派胡言,本宫何时下过这样荒唐的旨意!谁道安将军是叛贼?再说,他一个人如何逼宫?真是荒唐至极!”
  方柏老脸一僵,细细想来,真说安郎将造反逼宫的确荒谬,可一来气急攻心,二来……冥冥之中,似有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着大势,令他渐渐深信。
  那种力量,似曾相识……
  回过头,方老将军怔怔地扫过满脸仇深似海的将士们,心头一寒,放眼诸军,却再找不到史先锋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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