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节

  赵清漪说:“二哥哥,你不用操心我,你回家后,好好孝敬爹娘就行了。”
  赵鸿波却说:“我南归后,妹妹一人在京里,我如何不挂念呢?妹妹如今是太子殿下的人了,平日万不可任性了,好生侍奉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也要顾念自身安危。倘若能为殿下生下一男半女,父亲母亲也可安心了。这话本不该为兄同你说,只是如今京里也只有我。”
  赵清漪本来是想和原主家人关系疏远一些,但是经理人一接受任务,毕竟就是共情,她今生就是这个角色。此时听得兄长这样嘱咐,心头难免一酸,但想今后是真的山高水长,除了兄长五年后中进士,曾来探望,就无缘相见了。
  赵鸿波中进士时,那时太子已经被废后又立,境况艰难尴尬。
  他中了进士后被外放在偏远县里任知县,一直到新帝继位也没有进过京,也不知是他的幸还是不幸,对原主来说却是必然不幸的。
  原主今后忍爱着亲人永远分离,随着太子的悲剧人生而起伏,她一生不在对的时候爱对的人,最后被恶人以非人的残忍手段凌辱虐杀至死。
  在被扔进豹笼时,最后一丝意识,像是笼罩着天堂的灿烂金光中。
  她似回到童年,被兄长逗着在自家院子里奔跑。母亲走了出来微微责备兄长将她带野了,母亲给她擦着汗,她沉醉在那种幸福和温柔时。
  母亲和兄长又忽然朝她喊着“快跑”,可是他们也不知道,她真的跑不动了。
  却说这时面对着现实中的赵鸿波,赵清漪转头拭去泪水,说:“我……我一定会活下去,活得好好的。二哥哥也一路上保重。”
  赵家大哥赵鸿海身体不好,赵鸿波虽然无心争家财宗祧之任,但是他却是赵家传承下去的希望,赵文广也更看重次子。
  兄妹二人又说了会儿话,赵清漪倒又暂时打消了让丫鬟们跟着他南归的打算,她一提,兄长必定不安追问。
  赵鸿波也不好多留,告辞出去,因为赵清漪只是妾,进来请安,能得太子亲自会见已是恩典。
  他连午膳都没有留用便走了,虽然人家真留下吃饭未必敢吃得畅快,可是赵清漪此时却涌上一股心酸。
  一个千里迢迢送妹妹出嫁的兄长,妹妹出嫁了,他却不是妹夫的正经舅兄。
  赵清漪情绪触动,行至花园游廊倚柱坐下,看天阴沉沉的,欲来风雪,可是赵鸿波却还要在过年前往家赶。
  赵清漪看着风雪,想起今生角色的许多事,忽拿起竹笛吹起一曲空灵中带着浓浓乡愁的《故乡的原风景》。
  听到脚步声渐响,赵清漪才收了笛子,看到披着宝蓝色镶着金边的狐皮大氅,脚下一双黄色绣蟒的靴子。本朝之中,除了皇帝和储君之外,没有敢穿这种靴子。
  只怕这也是让他的兄弟们眼红的地方,这种靴子也没有见得比别的舒服呀,当过几千年天帝陛下的经理人感叹。可是活在局中的是凡人,凡人哪里能看得透。现在她也是凡人,也会被七情六欲所困,连对亲人疏淡无情都不能做到。
  赵清漪不想理会郭延锦,一支腿很不淑女地支在游廊上,看着园中寒风吹着落叶,时而飘在空中,时而在青石板上打着旋。
  “你吹得挺好的,为何又不吹了?”
  “你打扰我了。”
  郭延锦说:“赵氏,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赵清漪说:“殿下,你不要‘赵氏赵氏’地叫我,你可以叫我赵姑娘。”
  郭延锦呵呵:“赵良媛,你应该是‘姑娘’吗?”
  赵清漪也老大没趣,抚了抚额头,说:“我叫赵清漪,字子净。”
  “子净,呵呵,你爹连字给你取好了。”
  赵清漪说:“不是我爹取的。知道自己要进府,我自个儿临时取的,不然旁人都有字,我没字,太没面子。”
  郭延锦说:“这字不好,孤给你换一个。”
  赵清漪笑道:“也行,你给我换个字的话,那我送你个别名儿。”
  郭延锦好气又好笑,说:“你敢给孤起别名?”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是我的原则。”
  郭延锦暗想:你真给孤取别名,谁敢用别名称呼孤?
  郭延锦笑道:“好,孤就赐你表字‘婉妍’。”
  赵清漪一听就是标准古代直男,就想女子温柔和顺、美丽鲜妍。
  赵清漪说:“嗯,我赠你别名‘旺财’。”与他的话对仗工整无比,语气也挺像的。
  忽然,听守在游廊门口的周桢手中的刀哐当掉在地上,郭延锦的俊脸也变成了猪肝色。
  郭延锦说:“你胆敢……”
  赵清漪说:“殿下,我……打听过,您名中带个锦字,所谓锦绣前程,锦绣前程就是升官发财。但是你将来的‘官位’也没有什么好升的,那就指望一路发财了。您旺财了,我们这些跟着您的下属就能吃香喝辣的。您旺财了,国富民强,有何不好?”
  信她有鬼!
  “不行!粗鄙不堪,太难听了!”
  “那我也不行,‘婉妍’也难听!”
  “你就叫‘婉妍’!”
  “好,旺财,我给你面子。旺财、旺财,你最有才!哦吔!”
  “混账!”郭延锦一掌拍出,但他只够沾到衣角,但见红影一飘跃上了树。
  女子笑魇如花朝他挥了挥手,说:“旺财哥,我出去玩啦!晚上不回家吃饭啦。回见!”
  但见红裙女子又从树上飞往墙头,几个起落不见踪影,这等轻功,当世罕见。郭延锦胸膛起伏,最终压下恼恨之气。
  而魔女却是要去看看铃兰,再去五王府看看姚芙昨日新婚是否愉快,好期待呀。
  第423章 诚王其人
  姚芙新婚一点都不愉快,一进郭延铮的府里就请了太医和医女来诊治。当时,她可是撞出了鼻血,磕裂了半颗门牙,破碎嘴唇,口鼻全是血,怎么侍寝呢?
  郭延铮前一晚本应洞房,过来看了她一会儿,自己纳王姬时遇上这样的晦气事,让他对这个小妾心中多了两分不喜。
  本来地方上这回地方上来近十位地方官家族出来的闺秀,除了四哥之前刚纳过两位王姬,父皇没有分配之外,几个兄弟家都有,另外还有赐婚给宗室子弟的。
  这位姚氏也算是郭延铮谋来的,因为他去过江南,知道姚氏父兄才干极佳,而他虽然在户部任职,但是手底下没有丝毫兵权。
  但是姚氏之父的扬州军节度使其实是实职,姚氏之兄已中举人,文武双全。
  虽然郭延锦也看得起赵文广,曾惊艳于赵清漪的才貌,但是与大位大相比,情爱终究是有所取舍。
  父皇近年忌惮太子,而六皇弟又锋芒太过,其生母柳妃与她的表兄杨家太过亲密,杨家也是武将世家,父皇不太可能加重六皇帝的筹码。而七皇帝的生母可是符宸妃,符氏在世宗陛下时就出了大小符皇后,如今符家仍然显赫,父皇也不太放心。
  而他的生母王淑妃,养母是李贵妃,他与王淑妃不亲,而李贵妃后来却又生了十一皇弟,之后他得到的母爱就少得多了。
  王淑妃原本位分不高,但是好生养,所以才封为淑妃,但也因为好生养,他这个她的第一个孩子就不太得她的心了。
  王淑妃生了四公主、七公主和九皇子,几个弟妹都比他得母亲的心。
  他去江南整顿盐政立下功劳,却很聪明表现出一直不争不抢、忠心于父皇,捧着太子、将来要当太子的贤王的样子。
  果然,父皇把姚氏赐给了他,让他将来更有资本争上一争。
  他虽然也不舍得赵氏,并非完全无情,可是大业不成,儿女私情又有何处安放?
  第二天上午,他去探望面对崩了半颗牙,双唇肿着,鼻子青着,看到他时就哭,没有看到他时大发脾气的姚氏,郭延锦却是糟心得很,只让丫鬟太监好生侍候着。
  自己则是中午去了诚王妃袁氏那里,夫妻俩一起用饭,郭延铮也嘱咐嫡妻几句,有劳她料理内务了。
  袁王妃虽然也会捏醋,但也甚是贤惠,出身不高的文人家庭出来的袁王妃三从四德,在一众王妃面前说话也是温声温气的。
  郭延铮敬她,初一十五必然歇在她房里,但爱是没有多少的。
  ……
  却说赵清漪去看了铃兰,让她瞧见自己还安全,并交代她好好给她收拾那个院落并看家后就换了身不显眼的男装又出门逛了,傍晚时摸向了诚王府。
  原主还是当上良娣时来过诚王府参加诚王妃的生辰宴,在太子二度被废之前,诚王都表现出同情太子、顾念手足情的好弟弟之态,东宫和诚王府关系当然好。
  当时原主在诚王府见过还是王姬的姚芙,姚芙身上像是有阴气,让原主在别家王妃和侧妃说起她和姚芙是同乡的事时都有点毛毛的,不太敢亲近她。
  但是姚芙觉得出身更低的原主当了太子良娣是对她的羞辱,而原主的态度淡泊是看不起她,记恨在心。这些都是她虐杀她那一天骂出来的。
  最可怕的是当时她让太监在花园脱光原主的衣服,以那样不堪的方式当众凌辱时,阴森森地说:“有的贱人自以为有几分姿色就了不得了,贱人就是贱人,就爱装腔作势发浪勾着男人。隐太子死了,你也寂寞得紧?没男人难受得要死?现在本宫就好好满足你,你是不是要谢本宫呢?哼,那张脸现在没有人欣赏了,本宫让阉人满足你又不用看你的脸,这梨花带雨给谁看呢?隐太子魂若能归来看着你骚浪的贱样,他还要你这贱婢?给本宫划烂她的脸!”
  经理人觉得姚芙本性就是大恶的,这世间之人,生来时有善有恶,同样的老师能教出好人和恶人来,正是本性生得不同。
  姚芙不是入宫之后才这么变态,这几年在扬州,但凡出门交际,遇上她时,原主就要被针对欺辱。
  ……
  赵清漪倒也知道她住在王府西边的玉英院,具体的方位不清楚,只好摸索过去。
  诚王府的内院就像是寻常的贵族府邸一样,比如《红楼梦》中的荣国府,各个院子也只有看门婆子或杂役内侍,侍卫较少,多分布在诚王身边。这里不像东宫,拥有仅次于皇宫内院的禁卫。
  赵清漪伏身隐藏在墙头、或攀着屋檐,听着下头的内侍丫鬟议论才找到玉英院,这里倒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现在仍有一个张太医和医女在这里看着,姚王姬没有性命之忧,可是架不住她一再哭闹,嘴巴的伤又裂开流血。
  赵清漪看门口还站着人,于是翻上屋顶偷看,分辨出人声方位准确找到观看地点,悄悄掀开一条缝隙偷看。
  只见一个女子倚在炕上,鼻子上贴着药膏,嘴唇肿得像香肠,痛得一抽一抽的,泪迹未干。
  赵清漪一见,就忍不住心底的快乐,这是从灵魂深处的七情散发出来的感觉,控制不住,她只好捂住嘴,怕笑出声来。
  姚芙躺在榻上,恨天恨地,想让大周六月飞雪的心都有,只不过她不敢死而已。
  吉儿又端来一碗药,战战兢兢地喂她,一口喝下去,不但奇苦无比,嘴巴里的裂口被刺激到,她啊一声怒喝,一脚将吉儿踢倒在地。
  “贱婢!你想害死我!”
  吉儿连忙求饶,苦心规劝:“小姐,良药苦口呀!您只有喝药,才能好得快些。”
  姚芙哪里会不想好,心里头气苦,又问:“王爷处置了那几个奴才没有?”
  吉儿说:“王爷岂有不心疼小姐的,他定然已经处置了,小姐只有伤好了,才能侍候王爷。”
  赵清漪心想着那两个太监不会真被处置了,那自己可是害死无辜了,诚王是贤王,诚王妃也是贤良人,再者现在本是喜事,不会弄出人命?赵清漪心头不安,如果人家被打被贬,可得怎么补偿。
  忽又听姚芙说:“王爷就早上来过一会儿,去哪里了?昨晚他又歇在哪里?”
  吉儿也不过刚进府来,哪能知道王爷的行踪,只说:“小姐恕罪,奴婢糊涂,一心挂念着小姐,没有留心其他的事。奴婢该死,奴婢自己掌嘴!”
  毕竟是跟随自己多年的丫鬟,姚芙脾性不好侍候,能留吉儿在身边,自然是这个丫鬟任劳任怨,又懂自己的心意。这时见她这样,姚芙倒没有骂了。
  吉儿又劝道:“小姐,奴婢求求您,您就当为奴婢喝了药。您伤着,奴婢心疼,您是奴婢的天,您好好的,奴婢才能好。”
  赵清漪看着下面丫鬟劝着“巨婴”喝药,感到了封建时代的悲哀,而她是不是也该庆幸现在虽然是小妾,到底不是奴婢。
  转念间,又觉得在古代当大户人家的奴婢活得又比平民幸福一点,这就像在现代时一个职工虽然遇上脾气不好的老板,到底是收入稳定,不像是贫困地区的农民。
  就像铃兰不管她这个小姐有多不靠谱,她心中有多怀疑小姐脑子进水或者遇上鬼神之事,发现她对她没有恶意并且还能说出两人之间的秘密,铃兰也本能说服自己,她就是她家小姐,就仰望着她过。
  可以设想,如果放铃兰出去自己生活,好一点的话,她半年在地里刨食、半年在绣坊赚工钱,同时要兼顾着丈夫、孩子、公婆的吃穿生活的家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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