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一切已晚
半月前,幽月府,圣手楼。
孙敖安静的躺在床上,他面容已然衰老,脸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皱纹满面。
头发斑白,更是脱落许多,身子枯瘦,宛如干柴。
此时的他虚弱至极,甚至就连呼吸也都困难。
纵使如此,他神色安然,双眼明亮,彷如能够看透一切。
他床前,染青、黎仙儿、陆大师、韩安,还有一众圣手楼和幽月府的长老二十多人,皆在。
黎仙儿眼眶湿润,眼睛通红,陆大师和韩安神色皆是黯然,始终沉默不语,偶尔轻叹。
染青眼睛通红,显然是常常哭泣而致,她坐在床前,还在低声啜泣,此时紧紧握着孙敖的手,满是不舍。
而孙敖也就那样静静的望着她,似乎想要把他的样子刻在心里,可当他看到染青这般模样,心中也是为之一痛。
“好了青儿,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又有什么大不了呢,我辈修士欲夺天地造化,逆修成仙。”
“可最终又有几人能够成功,能够真正的逆天改命,长生不死呢,最终不也是逃不过生死轮回吗。”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前,还留有遗憾,而我已经无憾,父亲的仇得报,还能拥有你这么温柔贤良的妻子,我孙敖一生,足矣!”
病床上,孙敖艰难的开口,他气息虚弱,宛如已经接不了下一口气。
但他,依旧在劝慰着染青,劝慰着周围悲伤的人。
“所以你,不必悲伤,不必哭泣,我也不会离你而去,你放心,我会一直看着你,一直想着你,一直陪着你。”
“青儿,答应我,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快乐的活着!”
孙敖艰难的开口,最后几句时,不由得握紧了染青的手。
他确实没有遗憾,或许唯一让他放心不下,就是染青。
他的目光越加柔和,他的声音越加温暖。
而他,也让染青的心,越来越痛。
“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快乐的活着!”
染青擦干了眼泪,露出笑容。
孙敖也是一笑,然后缓缓点了点头,他目光一闪,而后又落到了黎仙儿的身上。
“仙儿,你……不要怪师弟,他……以及尽力了,我孙敖能有这么一位师弟,是我的荣幸,我为他骄傲!”
“仙儿,你一定不要怪他,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知道我这位师弟的心思,相信我,给他一点时间,一切都可以的。”
孙敖又对黎仙儿叮嘱道。
“好,我不怪他,我不怪他……”
黎仙儿身子一颤,想到了苏传,她喃喃的说道。
孙敖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将目光落到了陆大师身上。
“师父,谢谢……”
不过他并未对陆大师多说什么,只是一句谢谢,而这句谢谢,却已经包含了许多。
这一句谢谢的含义,孙敖知道,陆大师也知道。
“无妨,一切都是为师应该做的。”
陆大师点点头,轻声的开口,而他的眼中,竟也忽然一红。
时间流逝,孙敖的气息更加虚弱,他的神色更加苍老,他的皱纹已经将他的眼睛遮盖。
这片刻时间,彷如已经过去了许多年,他的头发,竟再一次脱落。
他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他的魂魄,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
圣手楼的四周,忽然刮起了风。
宛如那天道轮回,时时刻刻都在传出无穷吸力,要将他的魂带走!
他身上的死气蔓延,他的脸色开始变灰。
他的道,逐渐的消散。
时间流逝,半月已过。
……
从鬼神谷回到幽月府,纵使苏传使用了传送阵法,也需要花上几天时间。
苏传疾驰中,他心中不妙的预感越发的强烈。
他似乎感受到了虚空之中存在的死亡气息;感受到了天道降下的轮回之力;感受到了那股吸力正在带走孙敖;感受到了孙敖,正在对自己召唤!
“师兄,你……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等我!”
苏传目光闪烁,心中喃喃,他的修为轰然爆发,他的速度也变得更快。
虚空之中,一道身影掠过,直接掀起百丈长虹。
轰鸣之声传出,宛如那雷霆轰鸣,久久回荡。
苏传疾行奔走,那种感觉更加强烈,此时此刻,他已经看到那东荒天地外,存在的一片冥冥之地。
那里,便是轮回之地,那里,存在了一条河。
一条浩荡磅礴的河,不知尽头,同样也没有源头,彷如连接了无数的天地,沟通了无数的宇宙。
那河中,并未有河水,有的,只有无数的残魂。
无数的残魂顺着那条河流奔腾,通往轮回。
河上存在了一座桥,那,便是众所周知的轮回桥,轮回桥上,无时无刻都有着无数残魂踏过。
而在桥上,存在了一个面色枯黄的老婆子,她,不断的递给路过的残魂水喝。
“喝一碗轮回水,抹掉悲痛的过去,踏一次轮回桥,洗涤前尘的罪孽,去吧,去往新生,去过你应该过的生活!”
喃喃的声音从这老婆子口中传出,化作了回荡在这冥冥之中的天道之音。
这声音,除了魂魄,其他都不可听到。
就在苏传看到这一切时,那老婆子忽然抬起了头,枯黄的面容对着苏传森然一笑。
也就在那刹那,那条河中的残魂忽然涌动起来,在那河面之上,也是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转动,仿佛将天崩溃。
一股磅礴的吸力从那漩涡中涌出,化作一道无形的漩涡,直接穿透了宇宙,穿透了虚空,穿透了东荒天地的空间壁障。
从虚空落下,直奔幽月府,圣手楼而去!
片刻后,那无形的漩涡收回,而这次的漩涡之中,存在了一道魂!
那道魂,是孙敖。
孙敖的魂目光闪烁,彷如直接穿透了虚空,落到了苏传的身上。
他笑了! 他张着嘴,似乎要对苏传说什么,只是这声音,永远也无法传出。
不过苏传,读懂了他的话。
“师弟……保重!”
孙敖的魂被这漩涡卷起,奔向虚空,奔向那轮回之地。
然后踏上了轮回桥,喝了那老婆子给的水,最终踏入那条轮回之河中。
顺着河流……远去! 苏传在虚空,愣愣的望着这一幕,他身子蓦然一颤! 他好似回到了十多年前,回到了第一次见到孙敖的时候。
那时候,他就是自己崇拜的偶像!
光芒闪烁,仿佛又回到了赵无忧叛乱的刹那,是他,带着自己,杀出重围。
是他拼死……救了自己一命。
岁月一晃,又到了复仇的那一刻,他二人并肩,踏上幽月府。
是他,义无反顾,服下了绝命丹!
斩杀赵无忧。
“一切……都晚了么?”
喃喃的声音,从苏传口中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