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节

  她真正想说的是,到现在,她再来回顾以前的一切,就算是刚开始的憋屈被压迫,也并非那么难受了。
  千年的时间,她从一个思想狭隘的小女孩,成长为一个可肩负重担值得别人信任的人。这样的成长,让她满足,也让她为自己自豪。
  她心下一动,右手轻轻一握,一块白色的玉片出到在掌中。
  她细细摩挲玉片的边缘,神色复杂。
  这块玉片,便是当初明慧真君在暗阁里带她见翠烟宗的前辈时交给她的那一块,是让她记录任职代阁主期间的作为和自我评价。
  她脑里想过当初明慧真君指着画像介绍的一位位翠烟宗先辈,她也曾这样一一将之介绍给钟英,也曾交给过钟英一块这样空白的白色玉简。
  现在,她自己的画像也阵列有那间小屋里,排在明慧真君后面,下面也有玉简记录了她的在位期间的事迹。
  她也自认为自己不愧于明慧真君的交代,数百年殚精竭虑,辛苦谋划,将翠烟宗改造成现在这样系统完善、运营自主的宗门,开创历史的先河。
  至于她接任代阁主得到的那块翠烟宗代代相传的翠色玉简,里面的香控术,她参悟多年,直至交给钟英,仍是无所得。
  关于那里面隐藏的秘密,她是得不到了。
  虽然有点遗憾,可想到也并非她一个人无法参悟,也就释然了。
  尽管如此,但面临对自己进行评价时,仍然免不了有些迟疑。
  她甚至有一股冲动,想立即回去将她画像下面另一块由宗内修士记录的玉简看一遍,想知道别人是如何评价她的一切。
  可随即,她又忍住了,晒然一笑,笑自己一瞬的退缩。
  她坐起身,握紧玉片,凝神抽出一股极细的灵力,在空气中顿了一息,便坚定地冲入玉片中,专心刻起来。
  穹目不知何时将目光移到她的脸上,专注的小脸,清澈的眼神,细嫩如玉的肌肤泛着淡淡白光,眼神渐渐变得柔和。
  直至赤水眼里闪到一丝喜悦和自信,灵力一收,记录完成才迅速恢复正常。
  赤水抬头就见穹目正好奇地望着她手中的玉片,想到她在里面刻的东西,有些窘然,正想收起来,哪知,对方轻轻一招,那玉片便滑出她的手心,往对方飞去。
  赤水一下大急,迅速伸手捞过去,没有抓住,被对方先一步得手。
  穹目探进去一看,眼睛一眯,似笑非笑。
  赤水连忙呼道:“还给我”
  “上无愧于明慧真君和列位先辈,下无愧于翠烟宗万余修士,中无愧于本心。”穹目一字一句地念完,又取笑道:“你自我标榜呢?”
  赤水大窘,一把将白色玉片抢回来,收进指环。
  虽然话语普通,可也代表她的心声不是?
  她怎么标榜了?
  明明她说的就是事实,对于翠烟宗,她已经尽了全力,交给她一力培养出来的钟英,她也放心。
  她决定有时间就将这块玉简放回去,那也将代表她光荣退役了。
  赤水望向天际,问道:“都说修士顿悟天道,便可破碎虚空,飞升上界,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她没有放出灵识,因此并未看到对方突然僵住的嘴角,在等不到对方的回答后,想到自己渺茫的前途,不禁喃喃道:“所谓的三千大道,是哪三千呢?”
  难不成自己剩余的六百余年寿元,就将一直参悟那虚无飘渺的天道?
  穹目认真望向赤水,“你当真不知?”
  赤水回神,浅浅笑了一下,“要真说不知,你定不信。千年了,关于天道,也曾参悟过几数回,心里隐隐有些概念,却不清晰。可我不怕,并不是因为我还剩余那么多寿元,而是我有预感,我只要一如既往的走下去,总有一天,会揭开那层面纱。”
  “要是一直没有呢?”穹目问道。
  赤水对他的乌鸦嘴很不满,嗔了他一眼,道:“要真没有,重入轮回,若有机缘,从头再来。”
  第四卷 鱼儿初入海
  第一章 仙族圣岛
  这是一个云上的世界。
  蜿蜒起伏的山峦,被波澜壮阔的云海层层淹没,山峰时隐时现,不由让赤水想起形容黄山的诗句,“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云海舞山间,奇山异树云中裹,天下美景归黄山。”
  这里不是黄山,可其景,丝毫不逊色于黄山。
  赤水到达的时间极是巧合,夕阳还未落下,霞光普照,给群峰披上了一件璀璨夺目、色彩斑斓的外衣。
  山间的奇石异树,在飘忽不定、瞬息万变的云雾烘托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神密非凡。
  这是真正的蓬莱仙境。
  赤水沐浴在金色霞光中,眯着双眼,望着不远处半隐在山间的宫殿式建筑,飞檐青瓦,造型各异的神兽雕像林立于脊梁上,朴实逼真,形态自若。
  若是细看,可见一缕青烟在山林间袅袅娜娜的升起,和着清风,渐渐变幻形态,直至完全消失……
  虽然消失,赤水鼻间,却隐隐可以闻到一丝清香。
  这清香不同于灵气,却异常的提神,赤水只感觉身体的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五感变得更加敏锐,就连体内的元神,也是精神十足。
  身临如此美景,赤水一时有些移不开脚。
  她此时,正立于这座山悬崖边上的一块奇石上。
  这块奇石,仅有两个平方大小,成正圆形,倒山形状。就像是有人故意将山峰尖平切掉,倒立过来,悬浮与此处。
  赤水又好奇的查看了一下,也没查出这块奇石是如何凭空悬于此处。
  她又看了看前方比奇石低一尺余的山间小路,正犹豫着要不要顺着小路往前探行时,就见远处,极快飞奔来两位白衣飘飘的修士。
  赤水立即不动了,低头扫了扫自己身着的黑衣,犹豫着要不要换一身衣裳,这样的地方,也只有身着白衣才不辜负如此美景。
  就在她犹豫间,那两位白衣修士已是立于她面前。
  其中一位脸部轮廓较深的中年修士上前一步,行礼道:“这位仙友有礼,在下子车明幕和公治春辉在此恭候飞升台上来的仙友,请问仙友贵姓?”
  赤水大喜,对方所说,正是她那一界的语言,她连忙依葫芦画瓢回礼,“两位仙友有礼,在下姓赤。”
  她话刚落,敏锐地察觉到旁边那位叫公治春辉的青年修士平板的脸上显露一丝轻蔑。
  她面色不显,心下却一沉,探查二人的修为,中年修士的修为最高,为分神后期,那青年则为分神中期。
  虽然她刚刚突破,飞升到此界,仅有分神初期的修为,可也不至于让人如此瞧不起,这个青年的态度,让已经数百年未受过此待遇的她心里有些不悦。
  子车明幕显然也注意到了旁边修士的表情,略尴尬地笑了笑,目光从赤水额间的艳红小火苗图案上划过,道:“宗政前辈已知赤仙友驾到,正在迎新阁等候,请赤仙友随在下二人来。”
  赤水回以一笑,客气道:“还请二位仙友带路。”
  子车明幕暗自点了下头,转过身,便往山间飞跃而去。
  赤水瞥了公治春辉一眼,见他不动,便跟了上去,心里顿时生出一丝恼怒。
  一前一后,这是押解犯人吗?
  世间哪有这样的迎客规矩?
  子车明幕的速度并不快,赤水加速上前,与子车明幕并肩,冲对方略显诧异的脸微笑道:“在下初到圣岛,不太了解圣岛的规矩,还请子车仙友提点一二。”
  说完,她明显听到后面的公治春辉低哧了一声。
  子车明幕似是什么都未听到,“赤仙友客气了,无需担心,赤仙友想知道什么,等到了迎新阁,宗政前辈都会一一向赤仙友讲解。”
  赤水轻轻点头,确定自己好似不太受人待见,也不再说话,目光下移,开始欣赏下面奇石异景。
  她心里大由感叹,下面丛林中的花草树木,形状各异,生机勃勃,其中蕴含灵力之巨,随便一颗,在下界那都是修士争相抢夺的存在。
  在这里,却犹如路边小草一般。
  她刚才,甚至看到一颗花草的花苞抖动了一下,瞬间化为一位婀娜多姿的貌美女子,袅袅娜娜顺着小路行去。
  这圣岛之名,果然不虚。
  子车明幕看到赤水或讶异或惊叹或震憾的表情,不由也生出一抹得色,圣岛内,奇珍异兽数之不尽,又岂是区区一个下界修士平常能看到的?
  下面这些,在圣岛内,也不过是下品,真正的极品,那是有修士专门打理照顾的,就是他们这些本土修士,也难寻得机会一见。
  后面的公治春辉也追了上来,立于赤水的左手面,一脸兴趣缺缺、很不耐烦的表情。
  赤水心里那点恼怒早已散去,放弃了与这人一般见识。
  别人修养不好,那是别人的事,与她无关。
  或许是为了向新人展现圣岛的非凡实力,子车明幕二人带着赤水,几乎绕着整座山飞行了大半圈,让赤水大大开了眼界后,才在一栋楼阁前停下。
  此楼阁分二层,坐落于山间中部,翘角飞檐,极是雄伟。古朴的彩漆,相当厚重的大门半开半合,上方悬着一块横匾,上书迎新阁三个大字,字体流光闪烁,不停变幻,正是赤水学过的神铭文。
  三人在楼阁前落下,子车明幕等到赤水打量完后,才朝门内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宗政前辈就在里面,请赤仙友自行进去即可。”
  赤水面向他,感激地行礼道:“多谢仙友带路,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子车明幕回礼。
  赤水又扫了旁边的公治春辉一眼,才大方往楼阁内行去。
  子车明幕直到赤水的身影消失后,才冲公治春辉皱眉道:“这是宗政前辈安排给我们的任务,你还是稍微收敛一下的好。”
  公治秦辉双手环胸,薄唇极轻蔑地往上一勾,道:“不过一个下界卑贱人类进化而来的小修士,何须在意?渡劫大陆强者如云,何况她区区女子,恐怕要不了多久,她便会从这个世界消失,连根骨头都不会剩下。”
  子车明幕摇头,“此言过矣”
  “子车兄何必如此?你又不是不知,像她这样从下界小飞升的修士,每一年没有二十也有十五,可等二千年后,你再来看,能从分神期突破到化虚期的修士有多少?千人中也未必有一人。”公治春辉满脸鄙夷。
  如果赤水看到,一定不会再生气了。比起现在,之前赤水见到的公治春辉已经是极端客气了。
  子车明幕也知公治春辉说的是事实,无可辩驳,仍忍不住道:“公治小弟,也不可以偏盖全,为兄倒是觉得这个女修有些不同。”
  公治春辉眉眼微挑。
  子车明幕说道:“你才刚来,自是不明白,为兄在此已有数百年,迎接过的下界修士,已有一千余,那些修士虽然对我等极是客气,但眉宇间仍可看出其本性,大都自持甚高,孤傲不合群,其实实力薄弱至极,不堪一击。可这位女修略有不同,你可看到她眉间的灵力图案?那是司空一族驱兽的契约图案。”
  “可她并不姓司空。”公治春辉提醒道。
  子车明幕点头,“这个我也有所不解,还有一点。”他抬头看了一下横匾,“你可曾注意到她看向横匾的目光,平静无波纹,好似她认得这横匾上的文字。”
  公治春辉讶然驳道:“不可能。”
  他在知道那女修的姓氏后,就再无兴趣,哪曾注意到这等细节,“也许她只是故作镇定,为了不让我等瞧不起。”
  子车明幕想了想,仍是道:“这不太可能,一路上她的表现,看得出,她并不太在意我们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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