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钱菲。”钱菲指了指自己,又指苏念,“苏念。”
  “我叫郑玲。”戴眼镜的女孩说。
  “我叫徐程程。”
  苏念朝他们点头,攥紧的手指松开,集体生活,全新的开始。
  “你们电话号码多少?”
  二零零五年,智能机刚刚上市,用的还是2g网络。交友软件大部分都是只能在电脑上用吗,钱菲凑过去跟他们换电话号码,苏念放下背包去洗手间。
  “苏念,你有qq吗?或者msn?”徐程程打开笔记本电脑问道。
  “没有。”苏念没有电脑,苏斌说网络会让人学坏,苏念一直没有用过电脑,她以前对大伯的话深信不疑。
  徐程程的电脑连上网络,其他两个人叽叽喳喳围了上去,交换□□和msn。
  苏念走进洗手间打开水洗手,冰凉的水浸在皮肤上,苏念避开伤口清洗周围的血痂,外面钱菲大着嗓门说,“苏念,这里网络不好,等军训结束我回家用电脑给你申请个q,我们好联系。”
  “谢谢。”苏念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不谙世事的一张脸,单纯无知。
  苏念洗完手出去她们已经讨论到什么口味的米线最好吃,苏念插不上话,她都没吃过米线。苏念把背包里的保温杯拿出来,对面郑玲嗷一声,“你们看到了吗?学校网上有人传厉郁的照片,他们跟高二的人在篮球场比赛,谁输叫对方爹。”
  苏念猛地抬头,厉郁的路子这么野?
  小屏手机上面模糊的一张照片被徐程程捧着一阵儿狂吼,脚在床底下飞舞,“我的鞋呢?”
  苏念从震惊中回神,弯腰把她的鞋从行李箱下面拿出来,徐程程穿上鞋,“谢谢姐妹。”
  这不是开学第一天吗?他们都认识厉郁?
  “苏念你去不去?”
  “苏念去。”钱菲觉得苏念和厉郁的关系,厉郁跟人打比赛,苏念肯定去。她坚信苏念和厉郁有一腿,看破不说破,隐秘又心照不宣。
  苏念拿着保温杯被扯出了宿舍,炎炎夏日,篮球场上挤满了人。苏念垫着脚往里面看,钱菲仗着体型在台阶上占据位置,拉苏念上去,说道,“这里能看到。”
  徐程程说,“卧槽,快拉我!我也看不到!”
  苏念认识厉郁的时候他就断了一条腿,她从没见过厉郁奔跑。苏念眯了眼,厉郁身高体长,在中间位置一跃接到周扬传过来的球。风带起他的衬衣下摆,似乎露出一截精瘦的腰身,阳光下他肤色偏白。苏念看不懂篮球,只看清了厉郁,就听到全场尖叫。
  “这他妈都能进球!二中厉郁全能牛逼!”旁边徐程程举着手机疯狂的拍。
  苏念一脸懵逼,转头看向钱菲,“什么意思?”
  “中场进球啊!绝了!那么远的距离,比三分球还牛逼!”
  苏念:“……”谁能告诉她,三分球是什么?
  徐程程翻看照片,说道,“一百二十万的像素就是不一样,清晰。”
  苏念看她手机上糊成一团的照片,沉思。如果她知道后世有两千万像素的手机,会是什么表情?
  哨声响,场上的人重新进入战局。苏念还是看不懂,她是一头雾水,期间厉郁在篮球板下进球,被一个高壮的男生撞了下。大概是撞到了肚子,因为厉郁落地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苏念的心就提了起来,她皱眉。
  “这犯规了!”钱菲说,“肢体碰触都算犯规。”
  苏念看不懂篮球,就知道有人碰了厉郁,她抿了下嘴唇,攥紧手里的保温杯。
  “厉哥!”
  周扬被困在篮板下,随着声音响起,他抬手就把篮球传了过来。厉郁起跳接球,高二的陈飞一肘子撞到了厉郁的腹部,厉郁被撞摔到了地板上。篮球场的地板坚硬,厉郁落地一阵儿剧疼。
  陈飞抢到球,厉郁眯了眼,舌头顶着腮帮子从地上起来。活动手腕,身后周扬冲上来,“厉哥你没事吧?”
  厉郁是没事,陈飞有事了。
  厉郁大步走向陈飞,陈飞进球朝厉郁竖起中指。厉郁一把揪住陈飞的衣领猛地按到了篮球框架上,哐当一声响,陈飞的脑袋就撞到了铁做的架子。
  高二的其他人哗啦围了上来,周扬撸袖子冲上去朝着最近的男生就是一脚,“知不知道二中是谁当家做主?还敢跟老子抢篮球场!”
  高一新生在开学第一天把高二老大揍了,这怎么都说不过去!陈飞挥拳就上,斜着飞过来一个保温杯砸到了陈飞的脸上,厉郁动作飞快退开一步,热水全泼到了陈飞脸上。厉郁转头看到一张素白的小脸泛起激动的红,女孩尾音颤抖,“我已经叫老师了!”
  第四章
  篮球场上是瞬间打了起来,苏念都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冲下去把手里唯一的武器保温杯扔了出去。
  陈飞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还没回过神就被厉郁一脚踹跪下去,厉郁下手极狠。
  苏念目瞪口呆,周扬和孙源那边也打完了,周扬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拎起自己的外套,“同学,你叫的老师?牛逼啊!”
  苏念还没回过神,肩膀被推了下,那力气极大,差点把苏念推翻到地上。苏念倏然抬头撞上厉郁冷漠的眼,厉郁蹙眉冷道,“走。”
  苏念跟着厉郁走了两步,又回身跑到篮板下捡起自己的保温杯和盖子,厉郁和周扬他们已经走没影了。
  苏念一愣,钱菲冲她喊道,“走啊!还不走等记过呢?”
  钱菲冲上来拉着苏念就跑,宿舍其他两个人在树荫下等着苏念,看到苏念先竖起了大拇指,“牛逼!刚刚那个球打的我都想揍人了,真贱!”
  苏念心脏还在狂跳,大脑一片空白,她没有打过架没有干过出格的事。也没说过粗话,听她们这么肆无忌惮的骂人,苏念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很奇怪,不讨厌。
  徐程程个高手长,接近一米七,揽过娇小的苏念,“一会儿如果老师找到你,你就说你见义勇为,千万别承认打架。”
  “啊?”
  徐程程看苏念一脸呆萌,说道,“反正你就这么回答绝对没错,你不要揽责任。厉郁他们经常打架不会记过,你就不一样了,被叫家长很麻烦的。”
  “是啊。”郑玲说,“厉郁在二中很横,初一就跟高中部的人打架。”
  “你们两个都是二中的?”钱菲问。
  “我们初中一个班,二中的。”郑玲回答完觉得苏念这头出的莫名其妙,说道,“苏念,你喜欢厉郁?”
  这话太大胆露骨了,毕竟才十六岁,喜欢两个字说出口就让人面红耳赤。苏念虽然身体里住着三十岁的灵魂,但对喜欢这两个字也是很敬畏,乍然耳朵滚烫脸热的发麻了。“不是,我没有——”
  郑玲说,“不用解释,我明白。没事,徐程程也喜欢厉郁,你不是一个人,你们追星少女都一个样!”
  徐程程追上去捶打郑玲,郑玲撒腿往校外跑。
  原来她们说的喜欢和苏念以为的喜欢不是一回事,追星吗?
  “走了,吃饭去。”钱菲拉起校服外套遮住脑袋上的阳光,往外面快走。“你真大胆。”
  火辣辣的小锅米线,空气中弥漫着廉价油的气息,苏念看对面钱菲吃的满头汗。戳着米线半天不敢下筷子,钱菲抽纸擦汗抬头,“你是不是吃不惯?”
  “没有。”苏念用勺子拨开辣油,挑了一筷子米线,入口火辣辣的灼烧,辣椒刺激冲鼻,她顿时咳嗽起来,咳的满脸通红。
  “我去!你这也太夸张了吧!你是不是根本没吃过辣?”徐程程转头对店员说,“我们再要一份三鲜的,你这个别吃了。”徐程程拉走苏念面前的米线,起身去拿饮料,“你们喝什么?我请客。”
  “矿泉水。”
  “菲达。”
  “苏念你喝冰可乐吗?”
  苏念泪眼朦胧,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徐程程看到她的惨样嗤的笑出声拿了一罐冰可乐,过来把纸巾递给苏念。苏念楚楚可怜,十分招人疼,徐程程回来拆开可乐放到苏念面前。“可乐解辣。”
  冰凉的气泡在舌尖上炸开,清凉直冲脑门,随即甜味压下燥辣。
  苏念小口喝着可乐,此刻的味觉达到了两世的巅峰。
  回宿舍的路上三个人开始教苏念撒谎,怎么跟老师辩论,怎么面不红心不跳的撒谎。结果老师并没有找苏念,下午三点学校大礼堂开新生大会。
  苏念和钱菲到的不算晚,但不敢坐前排的位置,苏念中午惊天动地的一保温杯太刺激了。一个班级一竖排,苏念和钱菲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钱菲艰难的用2g网刷着论坛,一个图片需要加载很长时间。
  大礼堂渐渐坐满了人,苏念拿出笔记本规规矩矩坐直,身后脚步响起,伴随着熟悉的声音传过来,“一会儿你还得上去演讲吧?”
  “嗯。”偏低的少年音,没有后来那么沉,现在只是冷冽。懒懒的,没什么情绪。
  “真刺激,新生代表开学当天打架被点名,前面表扬后面批评。”
  他们在身后坐下,苏念顿时觉得后背发毛,她抿了下嘴唇,垂下头看手里的笔记本。
  “周扬逼话真多。”孙源坐在苏念正后方,因为声音非常近,苏念没有回头看。
  周扬回骂,然后两个人似乎对打起来,苏念的椅子被连续撞了两下。钱菲霍然回头,又大摆尾正回去,压低声音对苏念说,“厉郁他们在后面坐着。”
  苏念:“……”
  苏念不聋。
  因为钱菲这个大转头,身后没了动静。苏念转头看窗外,下午天阴了下来,似乎要下雨,蝉鸣声远远传来,大教室的风扇无精打采的在头顶转着。
  校长副校长高一的全部班主任走进来,校长的声音响彻大礼堂。苏念又转头看窗外,玻璃倒映出这一排的人,厉郁靠在座位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肤色偏白,显得冷清。
  忽然厉郁抬头,苏念迅速收回视线继续看向前方。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尾指都在颤抖,上一世他们结婚七年,做过最亲密的事,那时候心跳都没这么快。厉郁的目光漆黑寂静,带着审视。
  校长的演讲很长,结束后才点了厉郁的名字。新生代表厉郁,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苏念侧了下头,厉郁迈着长腿走下台阶。他冷峻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蓝白色校服穿在他身上,少年如玉。
  厉郁没有拿手稿,走上台拿起话筒。他抬起眼,目光淡漠,“我就是厉郁。”
  冷清嗓音穿过话筒通过音响回荡在大礼堂,少年长身玉立,自信昂然。黑发下一双黑眸带着傲慢,睥睨众人。
  演讲结束,校长又夸了他两句,厉郁才走下台。旁边有几个男生低声议论,“真能装逼……”
  苏念皱眉,你们有本事也上去装逼。
  副校长又讲了半个小时,拿出通报名单,说道,“今天中午有学生在篮球场打架,影响非常恶劣。在此警告一次,再发生这样的事,直接记过。”
  副校长没有读警告名单,不知道是给他们留面子还是其他原因。
  随后军训的教官进来,讲军训相关事宜。去年没有军训,今年高一高二一块军训,很快高二也挤进了大会堂。
  苏念和钱菲往前排挪,钱菲拿笔记本挡住嘴跟苏念说话,“名单里会不会有你?”
  苏念摇头。“我不知道。”
  “没有。”身后响起男生声音,苏念转头,周扬大喇喇的过来坐到苏念旁边,说道,“放心,不会有你。”
  苏念越过周扬看到厉郁在旁边坐下,厉郁谁也没看,抱臂靠在座位上下巴微抬。苏念往钱菲那边坐了点,不知道要跟周扬说什么。
  “没想到你还会打架。”周扬兴致勃勃的看苏念,说道,“不可貌相啊。”
  “后排的同学不要说话,安静。”教官提高声音,嗓门洪亮具有穿透性。
  苏念端端正正的坐着,腰杆挺的笔直。
  “你以前打过架吗?”周扬嘴唇动的幅度很小,念咒似的那声音往这边钻。“你们平源中学经常打架?”
  “第五排第三个男生,你站起来!”
  周扬左右看,教官严厉,“叫你呢,出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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