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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恐(四)

  邓玠恍然未觉, 手托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陆岁岁。
  虽然他没想到舒浅浅竟然认识陆岁岁,方才见到她出现, 还有些慌乱。
  转念一想, 被梁衍这么横插一手, 他和舒瑶的“联姻”多半成不了。
  况且,舒瑶和舒世铭未必知道他与陆岁岁的关系。
  不然舒浅浅不可能还继续把她请过来。
  想到这里, 邓玠顿时轻松不少。
  他换了一个坐姿, 看着陆岁岁。
  再说,梁衍提的这些要求也不过分。邓玠虽然只懂个皮毛,不过看弹幕上一水儿夸赞陆岁岁的, 他心里面也十分舒适。
  不愧是他看上的人啊。
  古筝已经摆好, 众目睽睽之下,陆岁岁坐在古筝前,手指颤抖地放在上面。
  刚想弹,舒瑶开口:“不戴指甲的话, 手指会很痛吧?”
  陆岁岁勉力一笑:“这不是没有么?”
  舒瑶站起来:“我这边有,给你拿一副吧。”
  邓玠愣住,看向舒瑶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探究:“你会弹古筝?”
  舒瑶没有回答,她去先前自己住过的房间,拿了指甲过来。
  舒瑶手指细, 平时又是专业要求, 指甲都是专门定做的, 特殊材质,3.00mm。
  她捧着盒子出来, 弯腰递给陆岁岁。
  陆岁岁硬着头皮接过。
  两人双手接触瞬间, 陆岁岁脸上有片刻的尴尬, 像是入室行窃,却被房屋主人当场抓包。
  邓玠不是多么细心的人,但陆岁岁此时的表情令他满腹疑虑。
  他放下手,着意盯着陆岁岁看。
  当着舒瑶的面,陆岁岁正在无比艰难地往手指上缠着指甲。
  这其实并不是她惯用的厚度,有些不适应,好几次,缠歪了,不得不重新开始。
  李鬼遇到李逵的时候,总会忍不住的心虚。
  完全不敢看舒瑶的眼睛。
  “弹一首《娇缠》吧,”梁衍终于说话,“毕竟这是瑶柱菌的获奖原创曲。”
  陆岁岁轻轻地松了口气。
  她手上有《娇缠》的曲谱,当初舒瑶把这谱子给了蔡栝,而为了这一次的露面,陆岁岁勤学苦练,昨晚还弹给邓玠听了。
  在众人注视之下,陆岁岁乖乖地弹完整首曲子,手放在古筝上,还未喘口气,只听梁衍问:“错了这么多?”
  陆岁岁惊愕不已:“没错啊。”
  她完全就是按照原版的谱子来弹的啊。
  这个谱子,陆岁岁记得滚瓜烂熟,保证不会出错。
  邓玠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解:“这不是挺好的么?”
  一旁静默的舒瑶开口:“错的不止一处。”
  她声音并不高,一一指出陆岁岁错的地方,每多说一次,陆岁岁的脸就白上一分。
  尽管邓玠是个门外汉,此时也听出不对劲儿来了。
  陆岁岁连琴谱错了都不知道,而舒瑶能准确无误地说出每一个错的地方——
  两人虽然身高不同,但同样的瘦弱,看背影,的确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瑶柱菌。
  舒瑶。
  在这个时候,邓玠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惊异不定地看向舒瑶。
  难道——
  她才是瑶柱菌么?
  舒瑶也有弹古筝的指甲,她的身形和陆岁岁格外的相似。
  邓玠回忆起自己惊鸿一瞥的视频,脸色愈发难堪。
  然而舒瑶表情平静,甚至在此时仍吝啬给他多余的眼神。
  她指出错误之后,不想与陆岁岁多说,心平气和地又坐回去。
  陆岁岁艰难地把指甲一一拆下来,因为裹的力气大了些,勒出一道红痕。
  她想要遮住那一圈红,邓玠已然瞧见,他皱眉。
  舒世铭不明就里,问:“怎么了?”
  “没什么,”方才一直沉默的舒浅浅笑了起来,“就是岁岁好像遇到了点麻烦。”
  舒世铭没说话,寂静之中,他已然瞧出来梁衍面色不善,让人重新拿红酒过来。
  “浅浅,”舒世铭斥责她,“少说话。”
  梁衍像是没有听到两人的谈话,他合拢了手,问陆岁岁:“还要继续弹吗?还是乖乖说实话?”
  陆岁岁年纪不大,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不敢再掩饰。
  她的泪花儿马上盈满眼眶,声音柔柔弱弱:“……从一开始我就没说我是瑶柱菌。”
  邓玠的脸色臭的像是被恶魔一脚揣进泔水沟。
  果然。
  偏偏舒浅浅捂着嘴巴,一脸的难以置信:“不是吧?岁岁,你先前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
  舒世铭不喜欢舒浅浅这样一惊一乍的性格,皱眉,不悦斥责:“梁先生问话关你什么事?闭嘴。”
  舒浅浅说:“这是我带来的朋友啊,当然和我有关系。”
  说完之后,她鼓励地看向陆岁岁:“岁岁,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呀?我知道你不是故意骗人。”
  邓玠瞧她一眼。
  有了陆岁岁对比,他突然觉着舒浅浅这小姑娘还挺懂事的。
  陆岁岁已然六神无主:“公司要我接手这个账号,我也没有办法。我不是故意假扮瑶柱菌,主要是经纪人告诉我,以后这个账号就归我运营。”
  舒浅浅叹气,同情看她:“这事也怪不了你。”
  邓玠目光阴沉。
  他喜欢陆岁岁,就是喜欢她身上那股柔弱的单纯气息。他也曾不无骄傲地告诉过梁衍,自己新养的小情人多才多艺。
  倘若陆岁岁私下里向他解释,邓玠还不会感到如此难堪。问题在于,如今梁衍也在。
  他感觉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他一言不发,这两日的柔情蜜意在此时被羞恼感磨的干干净净,甚至恨不得拿桌上的杯子砸到她身上。
  陆岁岁竟然敢当着梁衍的面,给他难堪!
  这女人以后不可能再继续放在身边碍眼,邓玠已经想好,随便给她点钱打发走。
  温柔的又不止她一个。
  舒明珺和季南秋权当看戏,舒瑶低头,小口尝了一点甜枣糯米粥。
  她其实不喜欢这样乱糟糟的场合,现在陆岁岁已经被戳穿,她也就懒得再管了。
  舒浅浅拉开椅子,仍旧想要陆岁岁坐下,而陆岁岁坐立难安,当着正主和金主两人的面被拆穿,已经令她足够难受,哪里还吃的下饭。
  推脱间,梁衍不疾不徐开口:“我还没有问,陆小姐今晚上怎么想到来这里吃饭了?”
  方才还跳正欢的舒浅浅身体一僵。
  陆岁岁不明白梁衍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不敢再撒谎,老老实实回答:“因为浅浅打电话说今天是她生日,想要我陪陪她。”
  “哦?”梁衍笑了,“这和舒浅浅刚刚说的不一样啊。”
  舒浅浅把刚拉好的椅子推回去,对陆岁岁说:“天已经这么晚了,晚上可能下雨,要不我先送你——”
  “这么着急做什么?”梁衍抬眼看她,“刚刚还说好朋友要来,你平时都这么对待自己好朋友?”
  梁衍这么一提醒,陆岁岁终于醒过神来,她后知后觉:“我和舒浅浅刚认识不过两天,算不上什么好朋友。”
  邓玠已经看不懂这局面了,愕然不已。
  陆岁岁终于猜到,自己多半是被舒浅浅拿来当枪给使了,她用力甩开舒浅浅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门。
  舒浅浅面色尴尬。
  她试图辩解:“我可能有点糊涂了,所以记不太清……”
  “既然知道自己糊涂,以后就少说话。”梁衍淡淡开口,他看向舒世铭,“伯父,您把舒明珺和瑶瑶教导的都很好。”
  舒世铭亲自为梁衍倒了杯酒,低声说:“以后一定好好管教浅浅。”
  舒浅浅脸颊火辣辣的痛。
  邓玠逐渐回过味儿来。
  合着是舒浅浅故意把陆岁岁弄过来的啊!
  那舒浅浅弄来陆岁岁,是为了什么?想让自己和舒瑶不能联姻?
  果不其然,一直到吃完饭,舒世铭送两人离开,再也未提邓玠和舒瑶的事情。
  临别之时,舒世铭再次为舒浅浅惹出来的乱子道歉。
  舒世铭说:“也不是我故意纵容舒浅浅,主要我们一家人实在对不住她——”
  梁衍打断他:“我知道以前的事。”
  舒世铭叹气:“浅浅母亲毕竟是——你也知道,我这个做大伯的,总得想点办法补偿她。”
  梁衍问:“补偿归补偿,长辈的事情不牵扯到孩子。你为了补偿舒浅浅,放任她欺负妹妹,你觉着这样合理?”
  邓玠还不曾见过梁衍插手别人家事,讶然不已。
  “瑶瑶也很无辜,她才是你亲侄女,”梁衍目光锐利,盯着舒世铭,笑容消失,“她很可怜。”
  舒世铭面色凝重,他从梁衍这句话中察觉到了某些不一样的意味,顿了顿,仔细瞧着梁衍。
  梁衍脸庞陷在寂寂黑暗之中,并无笑容。
  他说:“舒浅浅性子太跋扈了。”
  舒世铭回答:“回去一定好好罚她,教育她。”
  梁衍不置可否,迈腿离开。
  邓玠一头雾水,几步追上去,忍不住问梁衍:“大哥,你今晚怎么这么生气?”
  “因为你蠢,”梁衍问他,“舒浅浅今晚劳心费力地把陆岁岁弄过来,你认为她为了什么?”
  邓玠试探着开口:“为了搅黄我和舒瑶的关系?”
  “还有呢?”
  邓玠摇头,表示不知。
  “还会让你厌弃陆岁岁,”梁衍看他,“舒浅浅眼睛快黏在你身上了,你都感觉不到?”
  邓玠挠挠头,讪讪:“这不是很正常么?”
  帅气的人总会得到少女的注视。
  梁衍怜悯看他一眼。
  邓玠问:“大哥,你这眼神什么意思?”
  “没什么,”梁衍面无表情,“早知道你脑子里装的全是水泥,刚才就不该多管闲事。你们俩一个蠢一个笨,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邓玠:“……舒浅浅就算了,你要是说我和舒瑶配还差不多。”
  “舒瑶?”梁衍如同听到天方夜谭,冷笑,“改天我帮你预约心理医生,好好治治你这妄想症。”
  邓玠:“……”
  他遭受暴击的同时,梁衍已经上了车,车门重重关上。
  车窗半开,梁衍看向邓玠:“回去把脑子里的水倒干净了,再过来和我说话。”
  -
  舒世铭送人回来之后,沉着脸把舒浅浅叫到书房中去。
  还带了一把戒尺。
  那戒尺还是舒爷爷留下来的旧物,小时候舒世铭没少拿它打过舒明珺。
  舒浅浅看到那戒尺,脸都吓白了。
  她哭着叫爸爸,舒世铭不为所动,把她拎到书房中。
  片刻后,隔着门,传来舒浅浅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舒明珺对此点评:“自作孽,不可活。”
  评价完毕,舒明珺站在窗台前,死死地盯着楼下,直到亮梁衍的车子驰离,她才勉强松口气。
  舒瑶拿枚小樱桃,放在舒明珺唇旁边:“珺姐,吃樱桃。”
  舒明珺一口咬住。
  舒瑶试探着说:“珺姐,你一直说梁衍坏,但总要有个理由。小时候你也教过我,说不能用有色眼镜看人,不能先入为主,仅仅凭借着一点瑕疵就否决整个人——”
  “理由?”舒明珺打断她,她问,“梁衍不让自己女朋友出门,你觉着这算不算理由?”
  舒瑶愣了愣:“……非法囚禁要判刑吧?说不定是女孩自己不愿意呢。”
  “怎么可能?”舒明珺重重地锤了一下桌子,满脸郁结,“正常人怎可能那么长时间不出门?谁会喜欢永远闷在房间里?种蘑菇啊?”
  舒瑶:“……”
  她喜欢。
  只要有wifi电脑手机平板、外卖和足够的维持生命特征的钱,她可以愉快地一年不出门。
  舒明珺误会了她的沉默:“他以前对自己女朋友简直像养宠物。不让出门不让和其他人联系,永远在他身边,眼中只有他一个人。想想看,一个男人把一个漂亮小姑娘放在自己家中那么长时间,都会做些什么猪狗不如的事情?”
  舒瑶简单脑补一下。
  心跳默默加速。
  对不起,虽然但是。
  她感觉这种事情听上去好像很刺激啊啊啊!
  舒明珺见舒瑶低下头,还以为自己的警告起到了作用,语重心长地告诉她:“梁衍的掌控欲和独占欲都远远超过你的想象,别的不说,他可能连你吃什么、喝什么都会管,衣服也是。和他在一起之后,你估计永远都尝不到逛街的乐趣,也可能会因此丧失一部分社交。只能在他房间里——”
  舒瑶打断她:“别说了。”
  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舒明珺说的都在她萌点上啊!这些简直就是按住她的萌点进行死命攻击啊!
  早些年舒瑶喜欢看强取豪夺类的小言,只要男主没有对女主实施暴力及扛着法律走路,舒瑶都会激动到恨不得去叫醒女主,到书里告诉女主不要再试图逃跑了。
  男主洁身自好颜值逆天身材完美器大活好还一心一意,他难道不香吗?
  只要没有家国情仇,没有掏肾挖肺,没有虐身虐心……为什么永远想着离开他呢?
  最后不也是he么?折腾那几十万字做什么呢?
  当然,这种小心思肯定不能告诉舒明珺。
  舒明珺很不能理解这样的小女(咸)孩(鱼)心思。
  她只会斥责舒瑶,乱七八糟的书看多了,思想也被同化了。
  舒明珺看舒瑶低着头,肩膀细弱,一副规规矩矩听教的模样,叹口气,伸手摸了把她绒乎乎的头发,怜爱不已:“也别太难过,世界上好男人多的是。”
  舒瑶乖乖地应了一声。
  经过舒明珺苦口婆心的一通教导。
  如今的舒瑶,终于确定下来。
  梁衍整个人都长在她的萌点上。
  -
  舒瑶收到一份意料之外的邀请。
  在线下,融光工作室建造了一个以《洪荒》故事为大背景的主题乐园,目前所有设施已经完善,手续也已经办妥,只是尚未对外开放。
  作为第一届同人曲大赛的冠军,瑶柱菌顺理成章地收到一份邀请函。
  原本社恐人士并不想出门,但心理医生建议她必须要多出去走走——哪怕不和人沟通,也要保持适当的运动量。
  一直宅在家中拒绝交流,只会令她的精神状况更加糟糕。
  恰好邀请函上注明,她可以带一同伴过去。
  秦扬肯定不行了,自从上次游戏彩蛋暴击之后,他就患上了《洪荒》pdst,完全听不了和这游戏有关的字眼。
  艾蓝得知能够试参观,开心的险些跳起来,激动不已地抱着舒瑶吹彩虹屁:“天呐你真是上天送给猪猪女孩的宝藏!我可真是爱死你了宝贝!”
  彩虹屁吹完,艾蓝和戴着帽子墨镜口罩的舒瑶一起去主题乐园。
  刚一下车,舒瑶顿时眼前一亮:“艾蓝,这地方我小时候来过哎。”
  艾蓝愣了:“什么?”
  整个主题乐园很大,依山而建,不远处的山上,开满了木芙蓉。远远看去,或白或粉,美若朝霞。
  舒瑶指给艾蓝看:“看到那片木芙蓉了吗?那边有个小亭子,我小时候可喜欢在里面玩了——这个乐园以前就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荒废了。”
  舒瑶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和舒明珺常常来这里玩游戏。
  后来乐园荒废,似乎是经营不善,舒瑶胆子小,也再未来过。如今《洪荒》游戏在这里重新修建了乐园,令舒瑶欣喜若狂。
  总有种重温童年回忆的感觉。
  舒瑶拉着艾蓝的手,将邀请函递给工作人员,对方立刻请她们去休息室。
  工作人员微笑着说:“因为乐园占地面积过大,为了避免意外,我们安排了专门的人员进行指引。请在这里稍稍等候,等客人全部到了之后,我们统一规划行程。”
  舒瑶道谢。
  虽然她不喜欢和一群人一起玩,但她也能理解乐园方的顾虑——毕竟如今偌大的乐园中人员稀少,倘若真的发生什么意外,这个责任也担当不起。
  此次邀请的人大约有三十名,舒瑶都不认识。
  偶尔有人朝她打招呼,舒瑶都友好地挥挥手。
  口罩和墨镜果然是社恐患者的必备。
  人齐了之后,两人一组,开始往乐园深处去。
  经过身边人的窃窃私语,舒瑶倒是听到了些其他的事情。
  和舒瑶想象中不同,这个乐园并不是在《洪荒》火之后才开始修建,那样时间也来不及;乐园早从三年前就开始修建,最近才刚刚竣工。
  舒瑶有点迷茫,这岂不是刚开始做了游戏,就开始同步建造乐园?
  投资者怎么想的?他们就不担心游戏火不了、血本无归吗?
  可能这就是她和大佬的区别吧。
  大佬总是能够拥有前瞻性。
  很快到舒瑶童年回忆的小峡谷,舒瑶惊喜地发现这边竟然还开了一个漂流小船,除此之外还有竹林吊威亚的武侠体验等等等。
  工作人员微笑着介绍,这边设置的项目比较多,会休息半小时左右,大家可以自由选择想玩的项目。
  舒瑶和艾蓝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漂流小船。
  上船前需要填体重表格,以免因超重发生意外。
  舒瑶乖乖地填上。
  艾蓝看了看舒瑶写下的体重。
  87斤。
  这个数字令艾蓝一阵沉默。
  酸的艾蓝心里面不停地冒着泡泡,她实在不好意思写130斤,犹豫片刻,在体重一栏上,郑重写下——
  0.063吨。
  艾蓝严肃地说:“虽然在计量单位上不能胜过你,但只看数字的话,我赢了。”
  舒瑶笑了,穿上救生衣,顺产摘下口罩和墨镜。
  人少了,她也想透透气,放松一下。
  漂流的河道被重新设计过,但整体不变,舒瑶坐在船上,不停和艾蓝说着自己的童年回忆:“我小时候就想,要是可以坐着小船在这里玩就好啦,没想到现在真实现了。以前木芙蓉那边铁栏杆上还有很多玻璃瓶,就是里面放许愿条的那种,我还许过愿。”
  艾蓝好奇地问:“你许的什么愿?”
  舒瑶摇头,揣测:“那时候太小了,我不记得。大概是期末考满分,也可能是想要洋娃娃?”
  ——修建新乐园的话,这些瓶子肯定都被清理了吧。
  舒瑶有些遗憾,她还真想知道小时候的自己会许什么愿望。
  “对了,转过前面的峡谷,旁边有个小亭子,你看——”
  小船转过一道天然的山石屏障,果然有个朱红色雕花小亭。
  舒瑶的话卡住了。
  此处芳草萋萋,木芙蓉开的正盛。
  梁衍就站在亭子之中。
  他依旧一身西装,脊背挺拔,侧对着她们站着,似乎在给什么人打电话。
  艾蓝问:“这谁啊?”
  离的太远,她看不清楚那人的脸。
  舒瑶也看不清楚,但她一眼就认出来。
  小亭旁栽种一株巨大的木芙蓉,开着大片浅红的花朵,舒瑶坐在小船上,看着一朵木芙蓉落了下来,擦着梁衍的衣角,随风而过,打着旋儿落在水中。
  冥冥之中似有定数,那朵木芙蓉花顺着水流而过,慢慢悠悠地飘到舒瑶的小船旁边。
  舒瑶俯身,跪在船上,将木芙蓉完整地捡起来。
  旁边的艾蓝看她捧着那朵花,打趣:“怎么了?思春了?”
  舒瑶这次没反驳。
  她摸着那朵花,轻轻抚摸着花瓣,仰脸看向小亭。
  梁衍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阳光被树影花枝切碎,零星的光芒洒落在他身上。
  这样的场景,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舒瑶脑袋疼了一下,她捂着额头,定定地看着他的侧影。
  心跳很快,还有点慌,莫名的焦虑再度涌上心头。
  她轻轻喘口气,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又犯病了。
  不然为什么现在她会忍不住地想要接近梁衍?
  随着距离拉近,艾蓝终于看清楚梁衍的身影,她轻轻地唔了一声,问舒瑶:“等下要不要我避一避?”
  舒瑶捂着额头:“啊?”
  艾蓝出谋划策:“咱们刚刚从峡谷那边过来的时候不是弄湿衣服了么?等下我再往你身上泼点水,你走过去,装可怜打个喷嚏,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让男人把外套借给你穿啦。”
  舒瑶:“为什么?”
  艾蓝看她:“别告诉我你不想撩他?”
  舒瑶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我刚刚可能又有点犯病,很不安。”
  艾蓝了然:“你想采阳补阴啊。”
  舒瑶:“……”
  艾蓝说:“不管采阳补阴还是什么,这俩目标一致,对吧?都是想要他的外套。”
  舒瑶为难:“这样不太好吧。”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鞠了一把水,浇在自己头发上,觉着太少,索性把长发放入水中,浸湿。
  她紧张兮兮地问艾蓝:“这样会不会显得有点刻意?”
  艾蓝沉默两秒,开口:“没必要浇这么多水,你对自己太狠了,姐妹。”
  等到小船到岸的时候,舒瑶头发身上都湿哒哒的。
  艾蓝去体验吊威亚,两人约定半小时后在小木屋处集合。
  舒瑶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起勇气,慢慢地朝梁衍所在的小亭走去。
  如今她头发上、衣服上,全是水,就连眼睫也被沾湿,一缕头发紧贴着脸,被水打湿,顺着脸颊,慢慢流下来。
  屏着呼吸,小心翼翼。
  越是接近,心跳越快。
  这和先前犯病有点点不一样,焦虑感没那么严重,也多了份不一样的忐忑和期待。
  舒瑶恍然未觉,掐着手心,一颗心脏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
  走到凉亭旁边,舒瑶笑着朝他挥手:“梁先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真巧啊。”
  话音刚落,她忍不住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湿漉漉的发被风吹的发冷,肌肤被凉风一刺激,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悄悄用余光看梁衍。
  果不其然,梁衍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皱眉:“怎么弄得一身水?”
  舒瑶眼巴巴看他:“刚刚玩了漂流……阿嚏。”
  这个阿嚏声音比上次那个大,是真的。
  梁衍抽出纸巾递给她,目光落在她湿透的衣服上。
  虽然如今的天气还算不上冷,但毕竟衣服湿了大半,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还好今天她穿的衣服是淡紫色的,并不会透,只是此刻紧紧贴着身体,曲线毕露,多了几分暧昧。
  舒瑶老老实实地拿纸巾擦着脸颊和手,搂着自己的胳膊,故作可怜地开口:“好冷啊。”
  ——所以,按照常理,接下来你该把外套很大方地让给她了吧!
  在舒瑶充满期待的目光中,梁衍垂眼看她:“的确很冷,没人提醒你带外套?”
  嗯?
  您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舒瑶愣住。
  梁衍问:“知道会弄湿衣服,还跑过去玩水?”
  这语气有点像她小时候顽皮做了坏事、姐姐舍不得责备她又无奈时的说教。
  舒瑶:“……”
  可她不是来听说教的啊。
  想要梁衍的外套呀。
  舒瑶懵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以梁衍的性格,不可能不清楚她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他这样……算是隐晦的拒绝吧。
  不想让她难堪,所以温柔而委婉地拒绝掉。
  意识到这点之后,舒瑶感觉脸颊火辣辣的。
  啊啊啊啊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梁衍脱下自己外套,耐心给她披上:“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
  舒瑶怔住,仰脸看他。
  梁衍看着她的眼睛:“又害怕了?”
  舒瑶下意识点头。
  衣服很温暖,但仅仅是这些,好像已经不能够缓解她内心的焦虑不安。
  人总是贪心的,得到了一点欢愉之后,阈值提高,会想要的更多。
  舒瑶第一次发觉自己贪得无厌。
  她潜意识中想要关系更近的接触,但两人并非情侣,目前也只勉强算的上是朋友而已,显然不适合做太亲密的动作——
  没等舒瑶想明白该怎么和他说话,梁衍问:“现在还不舒服?”
  舒瑶很小心机地撒了谎:“嗯。”
  梁衍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搂在怀中。
  隔着一层外套,梁衍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后面,另一只手放在她背后,轻轻地拍了几下。
  耐心又温柔,像是哄孩子休息的姿势。
  他低声问:“这样呢?还怕不怕?”
  不怕了不怕了。
  什么都不怕了。
  舒瑶感觉自己现在可以强壮到单挑老虎。
  哦不,挑战一只大老虎的话,还是算了吧,只说挑战个老鼠还差不多。
  内心积压的糟糕情绪在这个充满他气息的拥抱中瞬间瓦解,舒瑶的手垂在身体两侧,完全不敢任意放肆,胸口紧贴着他,感觉如回到自己被窝一般安逸。
  她喜欢被人拥抱的感觉。
  等等。
  丨变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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