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元幸低头疑惑一看,小姐姐的掌心里躺着几颗包装精美的水果糖,手掌晃了晃,示意他吃掉。
  元幸刚伸手去拿,王愆旸就拿手中的笔敲了敲员工的手,并且沉声道:“别给他吃糖。”
  安静的氛围被打破,不知是谁率先从工位上站了起来,说:“总监你也太小气了,糖都不让他吃,明明这么可爱。”
  “就是就是。”其他人纷纷附和。
  王愆旸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元幸身上:“我早上刚带他补了牙,被我发现谁再悄悄给他塞糖吃,扣掉一天工资。”
  小姐姐们不满地又坐回工位上,嘟囔着。
  元幸看着对面小姐姐桌上那颗水果糖,吞了吞口水,以后都不能吃糖了么?
  紧接着,一粒木糖醇被送到他嘴边,趁着他发愣的空隙塞了进去。
  王愆旸在他耳边轻声说:“想吃点甜的就嚼一会儿这个,没味道了就吐掉,别咽了。”
  补过牙后不是不能吃糖,只是这个糖,只有他能给。
  中午十二点,王愆旸打算带着元幸去吃饭的时候,赵眠付来了,背上又背着熟悉的电玩城透明背包,里面装满了玩偶。
  王愆旸无奈地看着元幸朝自己身后躲,问赵眠付:“你怎么来了?”
  “来谈生意啊。”赵眠付笑嘻嘻地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一个雪白的小鸽子玩偶,晃着试图塞给元幸,“可可爱了你不要么?收着嘛我又不是坏人。”
  殊不知自己在元幸眼里已经是个捏脸坏蛋了。
  “谈生意?”
  王愆旸接住这个玩偶,在赵眠付以为他要递给元幸时,又迅速扔到一旁的桌子上:“我看你是抓娃娃来的吧。”
  “这不能怪我啊。”赵眠付居然还委屈了起来,“谁让只有这个商场的抓娃娃机里有小鸽咕咕的娃娃呢。”
  王愆旸看了眼时间,急着带元幸去吃饭:“就算你要谈生意估计也不行,吴小毛不在,你想说什么就跟我说吧,我转达给他。”
  赵眠付连忙摇摇头:“不不不,我是来找你的。”
  “准确的来说。”赵眠付的目光挪到从王愆旸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的元幸身上,“我是来找他的。”
  第六十章
  话音刚落, 王愆旸立即带着元幸后退了好几步, 甚至还伸手把试图再探出一点脑袋来看赵眠付的元幸给塞回去了一些。
  元幸被王愆旸摁着脸往身后塞,脸蛋都给挤变形了,心里头还在想着捏脸坏蛋找自己干什么。
  王愆旸警惕地看着赵眠付, 问:“你找他干什么,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就好了。”
  “我要跟他说嘛。”赵眠付坚持不懈。
  赵眠付围着王愆旸绕了一个圈, 想跟元幸对话,但他一边转着, 王愆旸也在跟着转,和他一起兜着圈子,就是不让赵眠付有丝毫接触到元幸的机会。
  转了一会儿, 赵眠付觉得头晕, 元幸也觉得头晕。
  赵眠付一手扶着桌子一手颤颤巍巍地指着王愆旸,说话也打了磕巴:“你,你干啥啊你, 你是他爹吗?管的这么宽。”
  这话他先前也说过一次, 嫌王愆旸管的宽。
  王愆旸不以为意,依旧一边护着元幸一边盯着赵眠付。
  而他身后的元幸其实很好奇,好奇这个捏脸坏蛋突然找自己干什么, 不会又要揪自己的脸吧,他这般想着,“啪”一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最终赵眠付还是没有和元幸说上话,王愆旸直接把人送到了火锅店里,之后才折返回来和一直等在公司的赵眠付说话。
  “所以。”王愆旸拉开一张会议室的椅子, “你想说什么?”
  赵眠付正摆弄着桌上的小鸽咕咕玩偶,揪着它的翅膀,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前几天跟你和吴总说的基金会和康复中心的事情。”
  “那你找元幸做什么?”王愆旸问。
  赵眠付:“这不是刚起步嘛,我想找个形象代……”
  他话还没说完,王愆旸就打断了他的话:“你想都别想。”
  基金会一般都会有一个形象大使,大多会请明星或者有一定影响力的人来。不过逢光基金会的形象代表是一个小男孩,王愆旸在对方送来的宣传手册上见过,尤其是一双大眼睛,让人记忆深刻。
  看来在那天自己说赵眠付的小赵基金会和逢光的运作模式没什么大差别后,他是打算一心效仿走下去了。
  “你想把名气炒上去大可以找个明星来。”王愆旸端起水杯,淡声道,“我不会让元幸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们不是合伙的嘛。”赵眠付趴在桌子上,两天胳膊向前伸,朝着王愆旸摆弄着那个小玩偶。
  王愆旸斩钉截铁道:“不行。”
  遭到二度拒绝后,赵眠付撅了撅嘴,没出声。
  好一会儿,赵眠付才说话,他小声问:“你难道不想让他恢复么?”
  王愆旸看着他说:“让他当个形象大使就能恢复了吗?”
  “哎你会错意了老王,我不是这个意思。”赵眠付挠挠头,“我想这样的话,元幸他不是能受到更多关注嘛,这样能获得的医疗资源也会更多。逢光那个小男孩我特意了解过,跟他同一批接受资助的,只有他的恢复状况是最好的,我不骗你。”
  闻言,王愆旸微微握紧了放在桌下的手。
  他并不缺钱,也可以说,如果元幸愿意的话,他可以让他享受到任何医疗条件,并不缺这个形象代言。
  但尽管如此,王愆旸还是轻声对赵眠付道了声谢。
  之后,这件事连带着元幸自己的“意愿”一同不了了之,直到三月中旬。
  天气彻底转暖,棉袄和羽绒服被放回衣柜,换上轻便的薄外套。下过一场春雨后,放在阳台那盆惊喜花全部冒了芽,如今叶茎已经长了十几厘米,叶子沾着雨水,脆嫩得正好看。
  窗外春雨淅淅沥沥,站在窗前的元幸看了看花盆,低头摸了摸上面的春雨后收回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继续低头看着楼下来往的车辆和小蘑菇一样五彩缤纷的雨伞。
  今日元幸不用去工作,但王愆旸依旧处在工作日里,家中今日只有他一个。
  桌上放着几本前几日从图书馆借来的书,那本《小王子》他已经借着字典看了好几遍,如今放在枕下,睡前总会翻看几眼,看看里面的插图,看看小王子和他的玫瑰花。
  雨丝透过薄薄纱窗打到元幸的脸上,在长睫毛上结成细密的小水珠,元幸眨眨眼,坐回沙发上,晃着小腿,无聊得紧。
  前几天,王愆旸问他想不想重新变回18岁,想不想重新回到学校来学习。
  毫无疑问,他是想的。
  和其他智残不同,元幸清楚自己的现状,也明白自己智力衰减的事实,同时他也能记得起先前的事情,来京的四年里,称不上时时刻刻,但他的确是每日每夜都在想着那所春暖花开的大学。
  但因为内心的恐惧和害怕,总是不敢迈出那一步。虽然现在已经不再害怕糖吃多了就没有了,但根植在骨子里的畏缩,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摘抄。
  元幸突然有些后悔,后悔当时没有满口答应下来,没有立即点头,说自己想。
  这么几天过去,他没办法也不知如何跟王愆旸提起这件事。
  突然,家中的电话响了起来。
  王愆旸家里有个小区业主门统一配备的座机,主要方便物业联系使用。
  元幸望着那个安置在门口的座机,犹豫着要不要接。
  终于在电话铃声响过好几番后,元幸走过去接通了电话,轻轻地“喂”了一声。
  那边的语气十分焦急:“喂,是7栋8-004的住户王先生吧,之前说的天然气管改道的事情您考虑好了吗?7栋只有您没有给答复了。”
  “啊?”元幸压根不知道对方在讲什么,“什,什么呀?”
  “天然气改道的事情。”对方说,“上周就在业主群里通知了的,您不记得了么?我记得当时都有通知到,那我再给您讲一遍吧。”
  然后对方好像生怕他不知道一样,一边焦躁一边地跟他解一五一十释了一遍,包括其中利害关系,对住户影响,讲了好几分钟,最后又问了一句:“所以您考虑好了吗?我这边就剩您一户没动工了,您给个准信吧,是还是不是,再交不上去我是要扣工资。”
  对方说了这么大大一长串,元幸一句都没听懂,什么改道什么走表的,一句都没懂,只从对方的语气中差距出这似乎是个很重要的事情。
  “哎这么简单一件事情您怎么就拿不定主意呢?您就说个是或不是就行了呀。”对方又催促了一道。
  他催的紧,但元幸也做不出什么决定,这种情况只能找王愆旸。
  拿着手里的电话,元幸急得直结巴:“那,那个,我,我不是的。”
  “要,要等开心先生他,回来的才,才行的。你,你再给他打电话的,我,我不是的……”
  磕磕巴巴说了这么一长串,对方只听到了两句不是,也不知道是真没听懂元幸其他的话还是为了图个自己省事,当机立断道:“好,那就是不用对吧,成我这就给您记下来了,马上就安排了。”
  紧接着就挂断了电话,留忙音给元幸听。
  元幸愣了两秒后,赶忙找出自己的手机给王愆旸打电话,告诉他今天刚刚发生的事情,然而对方没有接电话,并且直到深夜才回来,拖着一身疲惫。
  元幸晃着拖鞋上的小狗想走过去跟他说点白天的事情,话没说一半就被摸了摸脑袋。只见王愆旸冲他微笑了一下:“我今天有点累了小元幸,就不监督你刷牙洗脸了,收拾一下快点睡觉吧。”
  说完又揉了揉他的脑袋,走进了卧室,西装没脱就直接躺到床上,不一会儿就起了轻微鼾声,最后还是元幸吭哧吭哧地替他脱了鞋,盖上被子,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的两条大长腿给塞进被子里。
  做完这一切后,元幸小声地出了口气,坐在床边,抹了抹额头上的一层薄汗。
  春夜的月色铺在地板上,照亮了一片银白,元幸双手撑在床上,低着头,伸了伸左脚,把拖鞋上的小狗给送进了月光里,寒而不栗的春风吹拂进七楼这扇窗内,将他额前的头发给吹动了几丝,后又缓缓垂下来。
  元幸回头看了看已经进入睡眠状态的王愆旸,抓了抓身下的被单。
  那就等明天开心先生醒来时再告诉他吧。
  然后轻手轻脚关了门,刷牙洗漱睡觉。
  结果第二天,他是被厨房的一声巨响吵醒的,醒来时心跳得特别快。
  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声音,等元幸睡眼惺忪走到厨房时,只看到了满地的狼藉还有几点血迹。
  王愆旸从厨房外走了进来,见元幸站在这里急忙把他拉出来:“你怎么进来了?快出来小元幸,别被瓷片划伤了。”
  元幸还处在懵逼中,略一低头,看到王愆旸左臂的衣袖卷了起来,小臂上有一道一指长的伤痕,虽然处理过了但依旧在朝外冒着血。
  这让元幸一下就清醒了,他赶忙抱住王愆旸的胳膊:“开,开心先生你,你胳膊的,流血了。”
  王愆旸小心翼翼拿开他的手,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安抚道:“没事的小元幸,你先去客厅坐着,我叫了早餐外卖一会儿就到了,我先把这里清理一下。”
  元幸焦急道:“可,可是。”
  “先出去。”王愆旸不容置喙道,“你别再受伤了。”
  元幸只好又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穿着拖鞋出去了。
  王愆旸则低头看了眼小臂上的伤口,轻轻“嘶”了一声,拿过一旁的扫把开始清扫碎瓷片。
  刚刚他在厨房打算给元幸做蒸蛋吃,便将调好味道的蛋液给倒进碗里放进锅中蒸上,自己去准备其他的菜。
  结果天然气燃了一半突然灭了,他疑惑地又打了几次火,均没有点燃,便低头看了看,结果刚凑上去,不知哪来一股能量直接把蒸锅从灶上炸起,滚烫的蛋液飞溅,两个碗也被砸碎,其中一块瓷片蹭着王愆旸的手臂飞过,直接就见了血。
  出了这种事情肯定是要找物业的,王愆旸清洗伤口的时候就叫了物业的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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