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回552
这艘残船的内部并不气闷,空气还很新鲜。
严默猜测这飞船会不会还有部分功能在工作?后来又觉得不太可能,等他看到飞船内部墙壁角落长出的一些青苔和蘑菇后,他悟了。
这些植物很可能具有吸收二氧化碳吐出氧气的作用。加上这里并不是完全的封闭空间,那个地下溶洞肯定还有某些出口和外面相接,而且地下城也有出口出去。
跟着小沙在通道中拐了两道弯,弯腰进入一个门洞后,里面出现了一个大约有两个足球场大的空间。
这个空间呈圆形,中间是空地,四周是高高的几乎望不到头的墙壁。墙壁上有像蜂巢一样的洞穴,密密麻麻。
空地上全是沙子,脚踩上去很舒服,可能下层的沙子很紧密,人踩上去并不会陷入其中。
糟糕的是,这里的沙子全是被污染过的。
他的鞋子正在被分解!这些污染沙竟然连布匹和死掉的毛皮都不放过!
严默一把抓住小沙,在它身上好好摸了好几下。
小沙被他的突然举动吓一跳,“嘶嘶!你干什么?”
严默来不及解释,他已经撑起防护罩,可能量流逝得非常快。
在确定已经足够了解小沙的结构后,严默迅速往后退,离开了沙场。
“嘶嘶!你怎么了?”小沙追过来。
严默不得不感激穿沙甲们爱干净的习性,一路过来,地上没有一粒沙子,不知道是不是这些穿沙甲也了解这些污染沙的威力,所以不会让它们到处都是。
“这些沙子让我不舒服。”严默诚实道,并快速使用愿力加生命能量祈愿:“愿我拥有可以抵抗这些污染物的能力。”
严默声音刚落,他的脸,还有裸/露出来的肌肤上突然长出了像穿沙甲一样的鳞片。
小沙如今看严默越来越觉得他像穿沙甲,而它的智慧还不足以让它去理解这种变化。它只是催促严默,让他动作快一点。
严默抬起自己的手臂,看看满是鳞片的手掌,再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撤掉防护罩,小心翼翼地踏入沙地中。
他的鞋子已经没有了,而他的脚已经被鳞片和厚角质包裹。
脚掌微微陷入沙粒中,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传来,能量也不见丝毫流逝!
成功了!
有小穿沙甲跑过来看他,似乎很好奇。
这个偌大的沙场似乎是幼年穿沙甲的嬉戏地,一些幼小的穿沙甲在沙子中钻来钻去、互相打闹滚扑。
而墙壁四周的洞穴中则不时可以看到穿沙甲们进出上下。
“嘶嘶。别发呆了,跟我来。”
小沙快速爬向左边的墙壁,那里有一个被沙粒掩埋了一半的一人高洞穴。
严默迈出一步,又是一步,心也逐渐变得安定,只要有效果就好!
在走入洞穴时,严默仔细看了看,还用手摸了摸,他猜测这些洞穴很可能是飞船的管道设施,他总觉得那层沙子下面还有什么,但现在显然不是探秘的时候。
不知道这里是穿沙甲们偶尔发现占领,还是一开始就有谁特意把穿沙甲放到这里?
管道不算狭窄,里面还很干净,只是会有一些特异的穿沙甲独有的臭味。
管道里面也并不是都一片漆黑,有些地方竟然隐隐发出光亮,可严默根本来不及细看。
最有意思的是,这些管道有的是路,有的是穿沙甲们的住居,里面还有一些管道相连的较大空间。
比如严默现在被带到的地方。
这是一个类似废水处理池的地方,不过现在里面一点水没有,只有沙子。
在这个废水池周边也有着很多管道,这些管道里住着……严默一开始不清楚,待了两个小时就明白了,这里居住的全是穿沙甲们的老弱病残,这里也比外面那些管道更暖和一些。
“嘶嘶,你高,就暂时住在这里。”小沙在一个半敞开,一看就是有某种特殊用途的小房间门口停下。
严默探头往里看了看,里面没有亮光,但他的眼睛可以看得很清楚,这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旷小房间,墙壁上似乎有一些点线,但完全无法分辨那是什么,又有何意义。整体看去,这个小房间只有八个平方米左右,高度倒是很高,约有五六米。
小沙咬咬他的裤管,很严肃地跟他说:“嘶嘶!每只穿沙甲都要工作,虽然你救了我,我也不能白白养活你,我给你提供住处和食物,但你必须工作。废物没关系,但如果你很懒惰,大家就会驱赶你离开,到时我也没有办法帮助你。”
严默笑,穿沙甲属于半智慧生物,语言还不是很丰富,嘶嘶的叫声中包含的都是一些基本含义。为了理解方便,他就把对方传达的意思按照自己的语言来理解了,这样他也更习惯一点。而从小沙的表达来看,穿沙甲们的社会构成很严密,并且不喜欢懒惰者。
“我要做什么?”严默蹲下/身,伸手再次抚摸小沙,这次是报恩回馈。
小沙一开始不太想严默碰触它,可等严默的手真的碰到它后,它的态度全变了。啊,好舒服,再摸摸!
严默不得不再问了一遍。
小沙眯着眼陶醉地道:“嘶嘶,你、你只要摸摸我就好了……不对!你的工作是帮助这里的穿沙甲们把洞穴里旧的沙子弄出去,铺上新的沙子。”
小沙突然瞅瞅严默:“嘶嘶,你会喷网吗?”
严默从空间里取出一个网兜。
小沙围着那网兜绕了一圈,“嘶嘶。不行,这种洞眼太大,又没有粘性,无法网住沙子。”
小沙很忧愁,“嘶嘶!你怎么这么废呢?竟然连一个合格的网都喷不出来。”
“那这样的网呢?”严默取出了一个大/麻布袋。
“嘶嘶!你竟然能吐出这种网?好吧,也许你不是那么废。”小沙用舌头卷了些沙子来,放到麻布袋上,结果……
“嘶嘶!你还是很废!你喷出的网根本没有用,连沙子都兜不住!”
严默也没想到小沙会当场试验,只好做出废物的难过表情——他能在短时间内让自己变出穿沙甲的鳞片就已经很了不起,但想要完全同化穿沙甲的生理构成到能吐丝结网,这个就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了,至少他现在掌握的生命能量和愿力还不足以让他做到这点。
“你能给我一个粘网吗?我会报答你的,兄弟!”严默乞求。
小沙犹豫,它们的网对它们来说很重要,而且喷网很消耗它们的能量,据说以前的穿沙甲祖先每喷一次网,寿命都会短一截,它们虽然不至于如此,可一张完整的粘网对它们来说还是非常非常重要。
“不能吗?”严默的手再次摸上小沙的背部,声音也放得特别柔和。
小沙有点扭捏,它盯着严默看了好半天,“嘶嘶,如果你以后都给我摸摸……”
严默收回手,不能承诺的事还是不要答应的好,“我用这个跟你交换可不可以?”
小沙盯着他手指尖上的绿色光点,叫:“嘶嘶!要要!给我!”之前它就超级眼馋这种能量了,总算这位兄弟又拿出来了。
严默用生命能量交换了一张粘网,后来和穿沙甲们接触多了他才知道,一只成年穿沙甲给另一只穿沙甲送粘网,是表示想要交/配的意思,而如果另一方收下,则表示同意。同样如果有一只成年穿沙甲跟另外一只索要粘网,也是求交/配的意思。
还好小沙觉得严默长得丑,不想和他交/配,否则……呵呵!
有了这张小沙友情提供的粘网,严默也就顺顺当当地成了穿沙甲劳动群中光荣的一员。
穿沙甲们似乎真的是这种污染物的克星,它们的鳞片是最好的保护盔甲,它们的粘网也可以网起那些污染沙,而不用担心会被破坏。
严默被分配到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协助其他穿沙甲,把老弱病残们居住的管道洞穴中的陈沙弄出去,再把新的沙子运送进来。
新沙可以从那个貌似废水池,现在是沙池中取。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这种轻松工作一般只交给未成年穿沙甲做,而成年穿沙甲做这种事的都是公认的弱者和废物。因为它们不需要去外界取沙子,从外界搬运新沙进来是成年穿沙甲的工作。
陈沙则可以倒入沙池旁一个圆形管道中,会顺着管道流出,重新回到沙漠中。
小沙大概觉得它给严默找到了一个住处,还安排了他比较轻松的工作,又把严默从敌人手中救出,它的恩情也就偿还得差不多,把严默交给这里一个像是头目的穿沙甲后就离开了。
那个头目是个很和蔼的中年穿沙甲,它并没有歧视严默的畸形,甚至在几只小崽围住严默嬉闹时,还呵斥了那些小崽们。
“被伤害了的、自卑的”新来畸形者默,装了一袋沙子进入被分配的那间单间。
严默今天被特许不用工作,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用新沙铺好自己的住处。
严默看着这些沙子很头疼,这些沙子看起来细白滑腻,其实都是被污染过的沙粒,他如果把这些沙粒弄进自己的住处,也就表示他需要时刻不停地使自己维持一身穿沙甲鳞片,以保证自己不会被这些污染沙粒给吞噬能量至死。
可是让自己维持这样一身鳞片同样需要使用能量,就算他能量充沛,也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他把运进来的污染沙扔到了墙角。
那头目有点担心,低声跟伙伴说这个新来的有点怪,虽然很大只,却很弱,让大家照顾一点,还让小朋友们不要去刺激它。
严默在屋里听到,嘴角抽搐了下,可惜那扇半开的门似乎无法开合,他拉了拉,没拉动,只好任由它这么半敞着。
他不习惯这里的黑暗,哪怕他的眼睛可以自然视物。他也不怕被外面的穿沙甲察觉,从空间里取出了四株栽种在盆里的小型灯木,把它们放到房间四个角落。
房间一下亮堂起来,严默心理上也顿觉舒服了很多。
门外有小穿沙甲在探头探脑,大概发现了这个房间突然亮起的光芒,这些小穿沙甲都吓到了。
严默听到有几只小崽嘶嘶叫着去叫那头目。
那头目过来绕了绕,想进来,又犹豫。它们并不怕光线,但它们也确实更喜欢夜晚活动。灯木的光线很柔和,但在完全漆黑的空间还是太亮了,也怪不得那些小穿沙甲们惊慌。
最后那头目还是离开了,它们穿沙甲团结,并集体生活,可它们并不会去干涉其他穿沙甲的一些特殊行为,除非它的那些行为会伤害到其他穿沙甲。
头目在门口呆了一会儿,用自己的身体判断出那些发亮的植物并没有什么危害性,它更好奇这些植物从哪里来的。
头目决定把这件事去禀告给更上层的头目知晓。
严默就是要惊动更多的穿沙甲高层,能引它们主动来见他最好。而在这段时间内,他正好去研究一番那种破坏能量的污染物。
其实说这些污染沙具有吞噬能量的作用并不太正确,这些污染物质并不是在吞噬能量,而是破坏和分解能量的稳定构成,让被破坏和分解的能量转化为另一种能量,那污染物质再进行吸取,以维持自身的能力,就好像活物一样。
“活物……”严默仰头,他在想灵魂之海中那些虚拟机械分析出的污染物质的成分。
那些污染物质有没有可能是活物?或者说是某种特殊的外星细菌?
其实这也并非不可理解。比如蜘蛛在捕捉到猎物后,会先对其注射某种消化酶,致使猎物的肌体/液化,然后蜘蛛再吮吸这种液体。
如果假设这种污染物质也是活物,那么它破坏和分解物质的能量,不就像是对含有物质的能量注射了特殊的消化酶,让能量“气化”,再转化为它能吸收的某种物质?
对了,星宇曾经告诉过他,当他被能量武器射中时,他的翅膀立刻被“腐蚀”出一个小洞,而且那个洞还在扩大,如果不是他狠心挖掉那块被腐蚀的翅骨,他整只都有可能被吞噬掉。
原战当时也被那能量武器伤害,也是同样挖掉了一块皮肉。
那么是不是可以判断,只要有能量在,这种“活物”——姑且称为x细菌吧,这种x细菌就会靠分解和吸收能量来不断繁殖,但一旦周围没有活跃和丰沛能量,它们就会很快死亡?
如果他的推测准确,那么这片昔日富饶土地会被沙化是不是也是供养这些污染物而造成?
也许当初的炼骨族并不知道如何提炼和使用这种x细菌,他们只是发现这种东西可以破坏能量,并能让肥沃的土壤在短时间内变成一片沙漠。
所以炼骨族在被迫离开东大陆时,他们为了保护他们的圣地,故意弄出这种能量来污染地下城周围的土地,不但让周围土地沙化,形成穿沙甲适宜居住的环境,还有效防止了生物从地下进入地下城的可能。甚至他们为了保持这种物质长期存在,很可能还在土壤下存放了大量元晶。
只不过炼骨族在放出这种污染物时,恐怕都没有想到这片沙漠会逐渐扩大。就是不知道妙香他们知不知道这种污染物的特质和厉害之处?
“嘶嘶,你为什么不用沙子?你也害怕这些沙子吗?”一道很稚嫩的嘶嘶声响起。
严默睁开眼睛,成年穿沙甲和幼年小崽的叫声有明显区别,前者或低沉或高亢,后者则有点尖利。
一只大约只有小沙一半大的小穿沙甲从敞开的门缝探进小半个身子。
严默对它招手,微笑,“过来。”小孩子总是富有探险精神。
小家伙也不怕他,嗖嗖爬过来,还嗅了嗅他的味道,“嘶嘶,你真怪,从没见过你这样的穿沙甲。”
“是吗?”严默探手抱起小家伙。
小家伙先是挣扎了下,后很快就变得安静,它觉得这个奇怪伙伴的怀抱很舒服。它原来只在很小的时候爬过成年穿沙甲的背,但像这样被抱着还是第一次,小家伙很稀奇。
严默顺着小家伙的身体,摸了个彻底,“你刚才说我也害怕这些沙子,难道还有其他穿沙甲也害怕沙子?”
“嘶嘶,有啊。它们都比较弱,接触沙子过久就会死掉,有的会生病。”小家伙咬咬他身上的衣服,似乎奇怪这东西的材质。
“是不是有些穿沙甲生病了就不能喷出粘网?”
“嘶嘶,你也这样吗?你真可怜。如果喷不出完整有用的粘网,你会找不到配偶的!”小家伙很为奇怪的小伙伴担心。
怪不得小沙只叫他废物,却不奇怪他对沙子的恐惧心,甚至连他无法弄出合格的粘网也只是嘲笑,而不是警惕。
“嘶嘶,你洞里的这是什么,为什么它们会发光?”
“你见过一些会发光的植物吗?跟那些一样,只不过它们长得更大只,也就更亮堂一些。”
“嘶嘶!见过,会发光的蘑菇!”小家伙似乎接受了这种解释。
小家伙的思维很跳跃,很快又问道:“我们有很多长得奇怪的伙伴,它们有的能活下来,有的很快就会死掉,你会很快就死掉吗?”
“哦?”
一个有意打探,一个好奇心旺盛,两只一问一答,说得竟然很愉快。
严默还给小家伙取了名字,因为它眼角有一道小伤痕,就称它为小痕。
穿沙甲还没有发展出名字这一概念,它们靠气味来分辨同伴,有时会给一些特殊者加一些前缀,比如“出生没有鳞片的那只可怜虫”,“打败了十只穿沙甲围攻的那只”,“找不到配偶的那只”等等。
时间流失很快,小痕从严默怀里爬出来,提醒他:“嘶嘶,跟我来,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从小痕那里,严默了解到住在这里的穿沙甲们都不用自己出去捕猎,族里会为它们提供食物,但很少,尤其在冬季,而现在就是冬季。
吃饭的地方就在外面沙池边的空地上,生活在这里的穿沙甲们非常有秩序地排队过来领取食物。
发放食物的就是刚才的头目,那头目看了眼严默,没有多说什么。它刚才把事情报上去了,但似乎并没有引起上面的注意,它们现在更愁的是冬季的食物补充。
不过主人回来了,也许它们这个冬季不用担心食物来源?
严默跟着小痕排队,这里领取食物的秩序从幼年到老年,从健康者到患病者,食物分量倒是差不多。
严默发现这里患病的穿沙甲很多,有些明显鳞片脱落得很厉害,小痕还告诉他,有些病得更重的,都没法自己出来领取食物,只能让它们送。
然后,严默还看到了小痕口中的畸形穿沙甲——几只已经有了人类外形的穿沙甲人!
它们不但五官长得更像人类,它们的头部也出现变形,硬是在尖锐的脑尖后方又鼓出一块。除此之外,它们的上肢也更加灵活和发达,手指间已经没有蹼。它们身上的鳞片则变小变细变密,颜色也变得很淡。它们的后爪变大,而它们的尾巴则比其他穿山甲更细更长也更柔软和灵活,就像另一个下肢。
可是这几只穿沙甲无一例外都很虚弱,而且都是幼年体,没有一只成年体。
“嘶嘶,看到了没有?它们是不是和你很像?可长成它们那样的都活不长,你一定是它们中活得最长的一个。”
严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几只变异穿沙甲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有多激动!
他竟然亲眼看到了生物进化过程中的一个重要节点!
就在领食物的队伍慢慢行进中,那几只穿沙甲人中的一个突然身体一软,趴在了地上。
它周围的同伴一阵慌乱,嘶嘶声频起。
小痕:“嘶嘶,看到没,又一只不行了,前两天才死了一只!以后食物会更少,也许它们都活不过这个冬天。”
严默放弃排队,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去,大声道:“能让我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