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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他不值得,他们都不值得

  悄无声息的卧室里,司言像个脆弱的孩子似的抱住膝盖把脑袋埋起来,默默舔舐内心深处的伤口。
  直到天际的暮色被黑暗所代替的时候,她才扶着门站了起来,出门像机械一样完成需要做的事情,然后回来洗澡爬上床休息。
  因为怀孕的缘故,她几乎是脑袋枕在软乎乎的枕头上眼皮就不住开始上下打架,不消片刻她就陷入了沉睡。
  深夜,厚重窗帘将月光遮蔽住,卧室里漆黑一片,枕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几下,这连续的震动使得她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在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床榻某个地方凹陷下去,脖颈处在那瞬间扑过来一道带了热度的清冽气息,紧接着一条修长结实的手臂擦过腰际,一只宽大灼热的手掌就这么罩在自己的腰腹。
  腰腹上的那只手掌带了一种烫人的热度,使得被困倦缠绕的她感觉脑袋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瞬间“嗡”的一声。
  在这一刻,身体比脑袋的反应更快,司言身体条件反射地手脚并用向前挪动,想挣脱沉清夜的束缚。
  可下一秒,他却是姿态强硬地收紧臂弯,那条结实的铁臂用不容拒绝却又温柔的力道将她桎梏在怀里,任凭她像发了疯似的拼命挣扎都始终挣脱不开他手臂的禁锢。
  女人的力气无论如何都斗不过人高马大的男人,在一种铺天盖地袭来的无力感下,气喘吁吁的她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弱,最终在某个时间放弃了挣扎。
  也是在这瞬间,桎梏住她腰肢的大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她细软的嘴唇。
  “言言,是我买通方木前女友让她去勾引他,可那时候我根本还没命人下药,他就已经和那个女人睡了,他不值得,他们都不值得。”
  耳后的声音此刻没有了往昔惯有的沉稳,即使他极力压抑克制,可那尾音还是带上了显而易见的颤音。
  她能感受到罩住自己嘴唇的灼热大掌在发着抖,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剧烈颤抖,以至于牵动着脊背贴住的那坚硬的胸膛也在一下又一下的剧烈起伏着。
  始终背对着的她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可这声音、这动作无不昭显着他现在的情绪波动,这一刻,似有百般滋味涌现在心头。
  以往只要沉清夜出现在眼前,司言总能品尝到各种各样的情绪,其中最多的是仇恨、愤怒。
  可现在多种复杂情绪在胸腔里翻涌着,她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哪一种情绪在占据内心。
  甚至,她有些不愿意去细细分辨,亦或者说是不敢去细细分辨,因为即便她确信恨他,却也怕自己对他产生一些不应该产生的情绪。
  这时候的他并不知道她心中的百转千回,只是将额头抵在她的脖颈间,自顾自用最快的语速讲着,生怕慢了一秒好不容易积累起的勇气就消失殆尽。
  “我知道你恨我,既然你恨我那就好好活着折磨我一辈子,我求你别离开我,岳父年纪也大了,我已经能看到他的白头发,你怎么能忍心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说到最后已经是语不成调,几近沙哑的声音带着难以压抑的哽咽,这压抑却又清晰的哽咽声在这漆黑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无人知道在那漫漫长夜里,火光里她那副宛若失去灵魂只余躯壳的画面,始终如跗骨之蛆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每每那些画面浮现在脑海,心像被无数根针扎般地疼。
  因为在乎所以才会极度害怕失去,他甚至已经连想都不敢去想失去她以后过得是什么日子。
  温热的气息一波接一波的扑向脖颈,司言在听到“我求你别离开我”的时候,感到捂在嘴唇的大掌松动的同时,有大颗大颗的湿热液体滴在了肌肤上。
  这些液体渗入肌肤后仿佛都化成巨石堵住在胸口,闷得她有点透不过气。
  在那之后,沉清夜吐出的那一字一句宛如魔咒般响彻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压迫着她一点点软下来的心理防线。
  “火不是我故意放的,也许是那晚我去茶室煮茶离开前忘了关电源,茶室才会爆炸起火,我答应过老太爷绝不动离开你的心思,那么我就会遵守诺言,就算是地狱,我也会待下去。”
  当她听到黑暗里的声音时,瞬间被震惊得无以复加,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了,竟然会对他作出解释说出一些心里话。
  在她的认知中她本应该是趁机会手起刀落,说出一些令他心中血溅叁尺的话,来宣泄在胸腔里积聚的痛苦,而不是来给自己添堵。
  司言现在的心情复杂到无法用语言描述,而她背后的沉清夜只觉那颗沉到谷底的心突然间像是被人拽到云层之上,整个人有些飘飘然。
  若不是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那句话证明刚才不是幻听,他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原来她不是要自杀,不是要离开我!
  这个认知使得他狂喜到口中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曾经压抑在心头的绝望、不甘、迷惘种种情绪都因为这一句话一扫而空。
  今夜的他就这么揣着这种狂喜的心情,像个孩子一样单纯地抱着她慢慢陷入沉睡,黑暗中那弯起的唇角始终溢满笑意。
  ……
  第二天,当司言醒过来的时候,身侧已经没有沉清夜的身影。
  时间对现在的她而言已经失去了意义,往常她会在床上赖一会儿才起床,今天却是第一时间起床来到浴室冲洗身子。
  昨晚在挣扎中她浑身都被冷汗所浸透,即使现在早已经干透她还是习惯性想要洗澡。
  在她完成早上该完成的行程表返回阳台坐在躺椅正欲闭眼休息时,放置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
  她侧眸见来电显示是“爸爸”,没有丝毫犹豫拿起手机滑下接听键,而后放在耳边接听。
  电话那头伴随嘈杂的声响出现了一道年轻却显得虚弱无力的声音,语气听起来诚恳又急切。
  “是司言吗?我是段颜煦,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不过这不是重点,我和司伯父被一辆跑车撞了……”
  司言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脑袋瞬间空白了几秒,等她反应过来努力压抑住慌乱的情绪,哆嗦着唇齿询问清楚情况后挂断电话,点开软件颤巍巍的输入城市买机票。
  慌乱到极点的情绪使得她打字都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完成的,待到她放下手机才发现手心已经冒满了湿黏黏的汗水。
  在接下来的时间,她不知道自己以什么状态给宫管家打电话,更不知道是用什么表情一路争分夺秒的回到家乡赶到医院。
  当她不顾身孕一路跌跌撞撞跑到显示出“正在手术中”的手术室,看到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五个冰冷冷的大字时,那种置身冰窖的窒息感便铺天盖地袭卷全身。
  她永远忘不了在午夜梦回频繁出现的场景里,一位名为“白衣天使”的人来到面前,用一种充满惋惜同情的目光告诉她节哀。
  今天注定是沉氏集团上下八卦因子骚动的日子,先是传出昨天脸色黑如锅底的沉总,今天史无前例迟到一个多小时的消息,后是传出沉总在会议中一言不发直接离场的消息。
  这一个接一个的消息宛如炸弹,将各个部门私底下的群瞬间炸开。
  要知道自从沉清夜回归沉氏集团,作为领导从来都是以身作则没有在时间上犯过错,更别说在重要部署会议中中途离场了。
  今天这种异常的行为,令一些人不约而同想到他和司言堪称随意到离谱的旅行婚礼。
  在他们于群里激情四射地猜测,英明神武说一不二的老太爷是不是要上演棒打鸳鸯的戏码时,有人从特助口中得知了真相。
  原来是少奶奶的父亲因车祸入院急救,沉总只是爱屋及乌才第一时间赶去医院而已。
  这些人哪里知道,沉清夜是这世上除了司言以外,最关心司音生死的人。
  因为他深知若不是司言以为司音不知真相,怕他得知一切身体扛不住,她是不会在云轻言入狱后还坚守诺言。
  沉清夜赶去海城一是亲自去才安心,二是他不想让司言坐在手术室前独自体验,仿佛时时刻刻都游走在悬崖边缘的那种彷徨绝望的滋味。
  当他赶到手术室,看到的便是宛如身体被抽干所有的血液,脸蛋苍白如纸连朱唇都苍白得不像话,惊慌脆弱如小兔的她。
  也是在那瞬间,手术室的灯变换颜色,一名上了年纪身着淡蓝色手术服的医生开门走了出来。
  等待的时间,于司言而言一分一秒都是无比的冗长难熬,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时间越久,心中的不安便更浓烈,她甚至能清晰听到自己慌乱如鼓的心跳声。
  在看到医生出现在手术室外摘口罩之际,前所未有的慌乱令她发颤的双腿像是被灌了铅似的,怎么也挪不动脚。
  见那医生像是在人群中巡视一番,随后把目光投过来的时候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不安紧张的心才逐渐缓和下来,剧烈的心脏跳动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她在手术室门口几乎一动不动坐着,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察觉浑身僵硬得不像话,垂眸活动一下手指,就这么看到了掌中层层迭迭,显得极为明显的指甲印。
  下一刻,她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那带了灼热的温度大掌罩在布满指甲印的掌心传递来一阵温暖的同时,一道染满温柔的低哑嗓音自耳畔响起。
  “主刀的是院里最好的医生,爸一定会很快康复,等他醒了我会安排他转去私人医院,以便他能得到更好的休息,至于肇事者我已经找到了,别担心。”
  此时,单膝跪地的沉清夜微蹙着俊秀的眉梢一边说着,一边用空出的手捏着纸巾极近温柔地替司言擦拭额间闷出的一层薄汗。
  此生所有的温柔、细心、例外他都毫无保留给了眼前的人儿,手中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她是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耳畔那低哑的嗓音仿佛一颗定心丸,司言还残存着些许不安的心于这瞬间终于落了地。
  她抬眸望向视线和她持平的沉清夜,下意识微抿了一下失去血色的唇瓣。
  金暖色的阳光透过她背后的玻璃窗洒向他,使得那张极富有本钱的一张俊脸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莫名给了她一种难以形容的诱惑力,令她有些移不开视线。
  看着被光晕笼罩的他,她内心深处悄悄滑过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以至于一时之间脑袋竟有几秒的空白。
  半晌,待到她回过神酸涩着喉咙正要开口,却见他那张俊脸突然一寸寸向她靠近,眼前这一双逐渐逼近深沉如黑墨的深邃眼眸,只要稍不注意就能被吸进去。
  他鼻息间呼出的热气像是一把把薄薄的羽毛在摩挲着肌肤,鼻尖逐渐被他那清冽的气息所填满,她只觉又酥又麻。
  “距离爸出来还有些时间,你现在有了孩子,大的要照顾,小的也要,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他滚烫的额间抵在了她毫无温度的额间,似乎是想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她似的。
  感受到那不寻常的灼热温度,她发现身体里的某个角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源源不断地沸腾着,使得肾上腺激素又开始狂飙。
  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拒绝的话竟全部都卡在喉咙,她只得微抿着朱唇摇了摇头表示不愿意。
  像是已经料到答案,只见他那浮满关切的黑眸漾出一抹得逞的笑意,继而轻启薄唇哑着嗓子对她说:“好,我们在这里等,可接下来你要听我的,我会安排好的。”
  或许是沉清夜四年间磨砺出的上位者气势所带来的压制感,又或许是司言因为太过牵挂司音以至于六神无主,面对他隐隐透出几分不容拒绝意味的话,她听话地点了点小脑袋。
  接下来的时间里,在他有条不紊的安排下,清醒过来的司音被转移到海城私人医院的vip病区。
  自从看到脸色苍白到可怕的司音,眼眶泛起绯红的司言就像是一个无措的孩子似的,连沉清夜那只宽大的手掌什么时候滑入指间细缝,与她十指相缠都没有发现。
  整整叁天司言一步都不敢离开司音所在的病区,而沉清夜始终丢开沉氏集团的事务寸步不离陪伴在她身边,于不知情的医护人员眼里他们俨然是一对甜蜜的小夫妻。
  那些对司言投来艳羡目光的人并不知道她有难熬,在叁天的时间里,她无时无刻都要用“含情脉脉”的眼神、“娇羞”的神色来配合沉清夜演戏。
  她这样配合的下场,便是戏瘾犯了的他越发得寸进尺,令她分分秒秒有种想咬人的冲动。
  若不是他在晚上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声不吭地抱起被子睡在沙发,她只怕真的会忍不住让他滚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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