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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京越关山 第9节

  “孙海书房的地板暗格里。”
  顾灼翻到最后:“怎么没有他这两年给京城的冰敬炭敬?”
  “给他那倒霉儿子还赌债了。孙景阳两年前沾了赌,大钱不欠小钱不断的,孙海兜里的钱全送进赌场了。”
  “?”顾灼想到孙海离开北疆的迫切:“孙海没被气死吧?”
  顾川笑着说:“孙海就这么一个儿子,打了也骂了,都不管用。”
  “还有查到其他的吗?”
  “没别的了,孙海这人在并州做太守倒没有尸位素餐鱼肉百姓,贪的那点钱多是商户孝敬的。”
  顾灼想起孙海那张精明的脸,觉得还挺合理。
  沉吟半晌,顾灼出声:“我换个衣服,跟你一块儿回幽州。”
  “是,属下去帐外等将军。”
  -
  一路披星戴月回了将军府。
  第二天,顾灼先去了姚太守府上。
  姚太守看见她来,依然是那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样子,递给她一封信:“凉州来的信。”
  顾灼看过后心满意足,立马搬出马屁大法好:“姚叔无所不能神通广大文韬武略满腹经纶决胜千里羽扇纶巾运筹帷幄——”
  “停。”
  “谢谢姚叔,我走啦!”
  “小白眼狼!”
  书院基本有了眉目,顾灼心情很好地上街闲逛,想起该去看看傅司简。
  -
  顾灼走进书院时,傅司简正在摆弄她的那副仿玉棋子。
  傅司简听见开门的动静,抬头看去——
  视线凝在踏进门的姑娘脸上,他已经十二天未见她。
  她换下军中装束,藕荷色对襟方领半袖披袄领口一圈雪白的毛,水绿色暗纹马面裙拖在地上,乌发松垮地簪起。
  像是冬日梅林里探出头的一只小兔子。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直到顾灼的声音响起:“这里住得如何?”
  傅司简站起身:“很清静,比客栈要好得多。”
  “要不要出去,我带你逛逛幽州城?”
  “好。”
  顾灼带着傅司简去了茶摊:“大娘。”
  “夭夭来了呀!”
  傅司简听见大娘的话,问顾灼:“‘夭夭’是你的小字?”
  “是呀!
  傅司简觉得这小字倒是符合她,桃之夭夭,明艳张扬,灼灼其华。
  “大娘,我要喝芝麻糊!”顾灼说罢转头看向他:“你呢?”
  “姑娘可叫我阿简。”
  顾灼:“?”
  谁问他这个了。
  “我是问,你想喝什么?”
  傅司简哭笑不得,有些尴尬:“与姑娘一样就好。”
  顾灼善良地没逗他,扭头朝大娘喊:“大娘,要两碗!”
  -
  暗卫觉着他家王爷不太对劲。
  他去书院找他家王爷时,正巧碰上他家王爷与顾灼出来,他不好现身就躲起来跟着。
  一路上,他家王爷的眼就没离过身旁女子的脸。
  而且,他可从未见过王爷如现在这般不自在的样子。
  暗卫痛心疾首,王爷,你的云淡风轻宠辱不惊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你不对劲!
  -
  黑芝麻糊端上来,大娘笑眯眯地看着傅司简:“趁热喝。”
  大娘离开前对着顾灼眨了一下眼,给顾灼看得一阵无语。
  “大娘做的黑芝麻糊特别甜,你快尝尝。”
  傅司简看着坐在对面的姑娘尝了一口黑芝麻糊后眉眼甜甜弯起。
  他也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确实很甜。
  吃罢,顾灼放下铜钱:“大娘,我们走啦!”
  “哎,小伙子以后常来啊!”
  傅司简笑着点头。
  顾灼带着傅司简从主街的东头走到西头,路过一个老妇人的小摊,买了一只桃花木簪。
  夕阳西下,暮色苍茫。
  在酒楼等上菜时,顾灼把玩着木簪:“幽州这里的百姓,活得太艰难了。”
  “卖簪子那个妇人,丈夫早年去世了。五年前她的长子战死,又将小儿子送来军中。”
  “你说,北疆何时才能像江南一样呢?”
  傅司简听着顾灼低落的语气,她似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傅司简想安慰她,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从酒楼出来时,街上已经华灯初上、月朗星稀。
  到了书院所在的街,光线暗了许多,颇有些万籁俱寂。
  分别时,傅司简看着窝在毛绒绒的领子里的明眸皓齿:“事在人为,会有那一天的。”
  顾灼愣了一下,终是反应过来,他在回答酒楼里她的问题。
  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1。
  顾灼一时心弦微动,无意识出声:“阿简。”
  似呢喃的声音散在夜色里。
  周遭静谧得仿佛只有彼此的呼吸。
  少顷,顾灼倏忽出声:“我回府了。”转身就走。
  傅司简望着小姑娘看似淡定却有些仓皇意味的背影,终于回神,打了个手势叫来暗卫。
  “你跟着她。”
  暗卫领命离去。
  -
  顾灼走回将军府的街时,胸腔急促的律动总算平静下来。
  她有些不齿自己。
  不就是叫了个“阿简”嘛!跑什么跑!
  顾灼!你什么时候脸皮这么薄了!没出息!
  她还有些恼。
  都怪傅司简白日里说什么“叫他阿简”!他们有很熟吗!
  顾灼气呼呼地走进将军府,进了自己的院子碰上丫鬟玉竹。
  玉竹是顾灼自小的贴身丫鬟,问道:“姑娘可要沐浴?”
  “嗯。”
  玉竹有些新奇,她还没见过自家姑娘这般柳眉倒竖略带羞恼的模样。
  怎么看怎么像……红鸾星动。
  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能给将军府找个姑爷回来,玉竹天马行空地想着:“那我去给姑娘准备。”
  雾气蒸腾里,顾灼舒坦地靠在浴桶边上。
  玉竹舀着水浇在自家姑娘缎子一样的乌发上,觉得自家姑娘真是好看。
  冰肌玉骨,不可方物。
  只是看见姑娘背上的刀疤时,有些心疼。
  五年前,北戎趁先帝在江南遇刺跟顾家军打了一仗,夫人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姑娘背上也被砍了一刀。
  老爷带夫人去江南养病,把顾家军交给了姑娘。
  姑娘比以往更努力地学兵法、学枪、学兵阵、学沙盘舆图、学兵棋推演,肩上的责任比谁都重。
  顾灼听着自己的小丫鬟左一声又一声地叹气:“玉竹,你想什么呢?”
  玉竹嘴快道:“想什么时候能有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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