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字里行间,竟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
  牧疆跟他站在一起,能足足比他高出一头来,所以他这举止让别人看见,甚是别扭。
  “不多,一直都是这样。”牧疆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就用手掸了掸他用手碰过的地方,随即走向左瑾瑜,把她的两只手握在自己手心,眉心一皱,责备道:“怎么这么凉?”
  一边说,一边低头替她哈气,同时也看到了她脸上的伤痕,眸间一沉,却并未多说什么。
  “进屋再说。”他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二人,拉着左瑾瑜的手径直走向屋内。
  左家母子面面相觑,左赵氏使了个眼色,他们也就随着进去。
  进屋后。牧疆旁若无人地替她又围了件外衣,彻底地把左家母子晾在了一旁。
  左赵氏的脸色愈发阴沉。
  良久,左骞终于忍无可忍,仗着他娘在这儿,牧疆不敢把他怎么样,遂喊道:“妹夫,你眼睛是不是有毛病啊?要是眼睛有问题,赶紧去找郎中看看。”
  牧疆岂会不懂他的意思,心下冷笑,面色不恼,故作恍然道:“着实是我招待不周,快,快请坐。”
  直到二人入座,牧疆便为其沏了杯茶递上,左骞只当他是不敢惹自己,于是放肆起来,身子往后一靠,整个人瘫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端起茶杯惬意道:“这才是待客之道,看来你们家,女人还不如男人懂得礼数。”
  嘿,我这小暴脾气。
  左瑾瑜忍不住就想一拳捶他脸上,却被牧疆轻轻拉住,对她摇了摇头,对方只好暂且忍下。
  掀开茶盖,里面只零星漂浮着两片叶子,‘砰’地一声,左骞把杯子又重重地放到了桌子上。
  用力之下,被子里的水溅出来了一些,洒在桌上。
  “牧疆,你这还待客之道呢,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吗?客人登门,沏个茶都这么抠门,茶叶都不舍得多放几片,更何况,我跟娘还不仅仅是你们家的客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指桑骂槐
  说出的话理直气壮,整个人看在左瑾瑜眼里,活脱脱地就像个行走的沙袋,不过去揍他两拳都觉得对不起他。
  左瑾瑜就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在几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箭步过去对准那张欠扁的嘴脸就是狠狠一拳过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他的鼻梁之间。
  继而又是一声巨响,左骞带着椅子一起栽倒在地。
  左赵氏骤然起身赶紧从地上把左骞扶起来,只见她那宝贝儿子脸上已经挂了彩,心疼地冲左瑾瑜喊道:“你这个挨千刀的,对我儿子下这么重的手!我……我跟你拼了!”
  “他活该!给他点阳光就灿烂,给他点洪水就泛滥,奶奶的,给他倒杯茶还挑三拣四,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是吧?你在你们的家的时候喝过一口茶?你到这儿来耍威风来了,怎么这么要脸呢?我告诉你,我们家就这条件,你要不满意就赶紧滚,回你家就算喝碧螺春我都管不着!”
  左瑾瑜这嘴皮子利索地把他们堵的无话可说。
  可左赵氏心疼儿子,她这一拳可基本算是打在了左赵氏的心窝上。
  “你看看你什么态度!这世上还有妹妹打哥哥的事?!你这年纪不大,戾气却不小,你敢动我儿子,我就让你再尝尝刚才的滋味!”
  说话间左赵氏又要动手。
  “慢着!”牧疆沉沉开口,他只扫了左赵氏一眼,这种眼神让左赵氏心里发寒。
  “俗话说,出嫁从夫,现在她是我的娘子,即便要教育,也该是由我来。”牧疆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无端端给人一种压迫感。
  左赵氏迫于这种压力,只能硬生生把肚子里的怒火忍下来,说:“好,反正你们成亲之后你也甚少管教她,今儿正好给你个机会,好好教训她!”
  左瑾瑜忽然有种感觉,这个左赵氏好像不是原主的亲娘,而是原主的婆婆?
  牧疆一把就将她拉过来,高声叱道:“谁让你随随便便就动手的?!你这一拳下去,你是爽了,你是高兴了,可你的手不疼吗?!”
  左瑾瑜猛地抬头:“???”
  什么鬼?
  余下二人皆是一脸懵逼。
  牧疆似是没察觉他们出乎一致的神态,接着吼道:“还有!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小小年纪,翅膀硬了是不是?我没在家的时候谁准你私自把人放进来搞得自己满脸伤痕!我看你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怎么?还看着我,是不是不服?不服的话就回屋去好好反省反省!快去!”
  很快左瑾瑜就反应过来了,这家伙哪是在教训自己,分明是拐着弯地给左家母子难堪,可真是鸡贼。
  听着某人指桑骂槐地教训,左瑾瑜只好故作认真地听着配合,实则心里早已憋出了内伤。
  “夫君教训的是,我这就回去反省。”左瑾瑜低着头就往外走,在左家母子二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直接就推开门出去。
  回去反省是不可能的,不过牧疆这套路实在让她叹为观止,在出门的那一刻,又想起左家母子错愕的眼神,终于忍不住捂着嘴笑了出来,随即就趴在门上听着里头的动静。
  “不对,牧疆你这啥意思,你这是教训那臭丫头还是在教训我们?”左骞反应过来了,捂着鼻子愤愤开口指着他喊道。
  “当然是在教训瑾瑜了。”牧疆面不改色:“方才的你也不是没听到,她现在已经回去反省了。”
  “你糊弄谁呢?是不是把我们都当傻子了?以为我们听不出来你是在骂我们是不是?”左骞又拉着左赵氏撒娇道:“娘,就不该让他教训那臭丫头,他把咱们给耍啦!”
  左赵氏又岂会听不出,他回瞪了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一眼,低叱道:“你喊什么喊!还不坐好。”
  左骞只好乖乖闭上嘴巴,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还不忘狠狠瞥了牧疆一眼。
  “牧疆,我看你真是铁了心要袒护那丫头。”左赵氏也沉沉开口,看着对方。
  牧疆没有说话,只是脸色越发冷凝,以前憨厚的姿态消失不见,此刻的牧疆在左赵氏眼里,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她觉得左瑾瑜这个臭丫头身上像是有股魔力一样,不仅改变了她自己,甚至连她身边的人都能改变。
  “算了,说到底她也是我女儿,我也不作追究了。”左赵氏思量再三,选择大局为重。
  现在牧疆刚回来不久,这银子的事还没谈,可不能把他们夫妻二人全给得罪了。
  反正从左瑾瑜那儿讨不过来,也只能从牧疆这里下手了。
  可左骞听了这话不依了,他指着自己挂了彩的脸吼道:“娘!凭啥不追究啊!难道你就忍心看儿子被她这么欺负吗?”
  “行了!”左赵氏斜他一眼:“看你那点出息!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这话果然好使,纵使左骞再不甘心,也只能暂且把心里的怒火吞了下去,缩着脖子噤了声。
  “牧疆,你先坐,我们今儿过来,也是为了骞儿的婚事。”左赵氏表面客客气气地把他们的来意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其中也不免渲染了左瑾瑜趁火打劫,冷眼旁观的不孝事。
  她说完之后,还不忘摇头叹息:“你说我养了她十多年,到头来,我怎么就养了个白眼狼呢!”
  牧疆一直听着,没有说话。
  半晌,他才幽幽开口:“瑾瑜说的,是我的意思。”
  “什么?”
  牧疆站起身,又重复了一遍。
  “她是按照我的意思说的。”
  “你放屁!”左骞率先大叫起来:“我跟她谈这事儿的时候,你根本就没在家,怎么可能是你的意思?我知道,她现在是你的娘子,你把她当成掌心的宝一样,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
  “我原来与她说过,家中银钱紧张,不论谁来借,都不准借出去,所以你们也不必为难瑾瑜。”
  在外面偷听的某人有些愧疚,这个大叔已经替自己擦了好几回屁股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打发
  不过这位大叔到底是个老江湖,说话滴水不漏的,这番话不仅能帮忙缓解自己和左家的矛盾,也能委婉地表达出家里穷的叮当响。
  果然,你大叔就是你大叔。
  “牧疆,当初官府可赏了你们五十两银子,再说你又踏实肯干,家里怎么会没银子呢?”左赵氏没有立刻发飙,而是试探着询问,牧疆这话一听便是假的,是不愿借银子给她而胡诌的借口罢了。
  “我可是一直夸你勤奋老实,所以才把瑾瑜嫁给你的,你可不能让岳母失望啊……”眼看着牧疆不愿答应,她两眼一热,竟打起了感情牌。
  门外的人把里头的一切看在眼里,暗暗焦急,这位大叔一向有些心软,还比较重情义,也不知道能不能抗住左赵氏扔过去的糖衣炮弹。
  反正要是大叔抗不住,她就冲进去救急,总之不能让左家母子这么轻易就把银子拿走。
  于是她的身子跟墙壁贴的更紧了。
  “我也不想让岳母失望,只是牧疆所言非虚,家中确实银钱不足。左骞的婚事,我们爱莫能助,至于瑾瑜说要拿地契抵押之事,你们也别往心里去,她也不是成心的,这么说是为了让你们知难而退,并非真的想要地契,再说了,即便你们肯抵押,我们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
  左家母子半晌无话,只是脸色愈发阴沉。
  良久,左赵氏才道:“真的?”
  “不敢有假。”
  左赵氏叹了口气,语气竟也难得缓和起来:“那你最多能拿出多少?”
  牧疆沉吟片刻,才慢慢道:“实不相瞒,一文钱都拿不出来,最近天气转凉,山上的猎物也少了,我们家的日子也是难过。”
  “你蒙谁呢!”左骞道:“要真像你说的这么难,那左瑾瑜怎么还能吃起大白馒头?我们在家可是吃窝窝头喝野菜糊糊。”
  “瑾瑜她不喜窝头,所以我即便倾家荡产,也得让她吃上大白馒头!”
  牧疆底气中足,某人在外头听的一清二楚,要不知道他这是编的,差点都感动哭了。
  左赵氏冷哼一声:“这么说,你是打算袖手旁观了。”
  “是爱莫能助。”
  “好,那你可别后悔。”说罢,左赵氏对左骞使了个眼色。
  左骞也嚣张地叫道:“对!以后你可别拿着银子来求我!”
  牧疆笑笑:“好。”
  左骞冷哼一声,把门猛地拉开,差点把外面偷听的某人甩了进来。
  “鬼鬼祟祟的,跟做贼有何区别。”左骞瞥了左瑾瑜一眼,带着自己老娘就往外边走。只是走到左瑾瑜在外面弄的一摊子准备做馒头的地方徘徊了一会儿,又扭过头厚着脸皮道:“银子你们给不了,那给几个馒头不算啥吧?”
  “自然。”牧疆笑的客客气气:“灶房还有几个昨儿剩下的馒头,若你们不嫌弃就拿去吧。”
  左家母子当然不会客气,进到灶房把里头的馒头都包了起来,连半个的都没放过,扫荡了一圈这才心里有些慰藉,趾高气昂地离开。
  “叔,你心理素质真好。”左瑾瑜把门合上,由衷感慨了一句。
  牧疆全程脸上带笑,说的话也不疾不徐,好像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反之,若是换了自己,早就炸毛了,指不定会把事态搞的多么严重。
  “叔?”牧疆对这个称呼皱紧了眉头,显然不悦:“方才不还是一口一个夫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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