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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他从未告诉她的事

  时年努力吸气,尽力平静地问:“辣妹子失踪的那个晚上,她的笔电里仿佛被人下了木马,我能感觉到里面有人在看着我。那个人是谁?难道是先生么?”
  夏佐怆然一笑:“不然小姐以为呢?小姐就在康川大学,就在距离先生那么近的地方,可是先生却不能自由地出现在小姐面前,不能跟小姐相认……他只能那样偷偷看着小姐,偷偷守护着小姐,唯恐小姐夜晚会遭了玛丽娜的毒手……”
  时年点头,深深垂下头去。
  平复了良久,才又问:“那么童妻的事……先生究竟做过多少?”
  夏佐轻轻叹气:“先生是做过。就是在当年为了挽救佛德集团的时候,跟玛丽娜家族联手做的。先生主要做的还是运输,小孩子到岸之后交给玛丽娜家族的人。”
  “原本他们答应先生的,说只是普通的偷渡人口,是买来给富裕人家当养女的。先生最初并不知那些女孩儿在成为富裕人家的养女之后,事实上遭受的是那样的命运,于是先生在得知之后就再也不干了。那以后先生就结识了汤燕声,然后协助汤燕声去拯救战火里的小女孩儿,作为赎罪……”
  时年悄然点头:“他那时候的矛盾心理,就也都体现在了当年的罗莎身上。”
  夏佐黯然垂首:“是。先生本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那个样子,他事后也尽力补救,只是……有些事一旦发生过之后,就是人力所无法补救的了。”
  时年心里缠绞地疼,有怨恨,也有惋惜,更有无能为力的遗憾。
  “那燕舞坊呢?它究竟是不是先生做的?”
  夏佐笑了,笑得有些凄凉:“先生也知道小姐一直都在怀疑燕舞坊是他做的,就算他自己或者我们怎么解释,小姐的疑虑也无法尽数打消。小姐知不知道,先生曾经为此,伤心过多少回?”
  时年无法呼吸:“难道,真的与先生无关?”
  夏佐怆然而笑:“证据那么明白:那里曾经是先生父母的爱巢。先生就算恨父亲,就算对母亲心有怨怼,可是那里终究是他曾经寄托过一家团聚的梦想的地方啊。”
  时年垂下头去,双拳攥紧:“……是,只是因为我一直都不肯信,所以他也干脆不肯再解释了。”
  汤燕卿一直静静地让时年独自面对夏佐,这一刻还是忍不住走了进来,坐在了时年身边,握住了她的拳头。
  他抬眸,望住夏佐:“她是一直有怀疑,不过一定程度山也是来自father的扰乱。father太符合你们这群人的特征,所以不仅是她,我们所有人都曾一度认定了father就是大表哥的人。”
  “还有,无论是你,还是皇甫华章,都没有理由对她心生埋怨。因为虽然她始终还对燕舞坊存着怀疑,可是却也是她最坚定地否定了这个怀疑。是她说过,就凭大表哥的身世,凭他后来与我大姐一起在亚洲挽救小女孩儿的行为,她也相信燕舞坊不应该是他的。”
  汤燕卿平静地迎住夏佐的目光:“没错,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希望用燕舞坊来告死皇甫华章。可是只有她一个人拦着,只有她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他。”
  “也是因为她的坚持,我们对乔治的关注和防范才会一层层升级起来。”
  夏佐这才目光微闪,转过来凝视时年,然后缓缓说:“先生已经来不及说……那就由属下代替先生说一声:多谢你。”
  夏佐顿了顿,又望向汤燕卿:“还有汤sir你。我也没想到汤sir肯来替小姐做这句解释,相信先生在天上,也一定都听见了。”
  乔治上庭的那天,局面并未如想象中顺利。
  尽管控方手握father、玛丽娜、夏佐等几方的证言,但是却因为这些人都并不是乔治的直属手下、或者从未与乔治直接交接过,所以证言的分量还都不够。
  玛丽娜出庭作证,指认乔治是家族继皇甫华章之后的生意伙伴。
  玛丽娜说,因为周光涵死后,皇甫华章彻底断绝了与他们家族的来往,她的兄长们一气之下便要寻找新的替代品。于是乔治成为了他们的首选。
  玛丽娜还供述,实则这么多年来,她的家族从未断了与乔治的私下联系。因为乔治与皇甫华章之间相生相克的关系,她的家族也正好想要加以利用。于是这些年私下里协助过乔治许多回,比如帮乔治躲过皇甫华章的防备,神不知鬼不觉回到m国来;比如提供财力、提供女孩儿,帮乔治撑起燕舞坊的生意。
  客观来说,玛丽娜的口供已经足够认定乔治在燕舞坊童妻案中有罪。可是关键问题就在于这件事玛丽娜并不是直接参与者,她的证言都来自于从兄长那里的“听说”。这在法庭证据的认证上,缺乏直接有力的效力。
  时年在旁听席也是心急如焚,汤燕犀低低说:“除非有可能宣召她的哥哥们到庭作证。”
  时年的心便彻底沉了下去。
  当然是不可能,那只是存在于理论上的假设。以玛丽娜哥哥们的多年罪行,只要出现在m国的国土上,一入境就得被逮捕,连出庭作证的机会都未必有。
  汤燕犀垂眸看了看自己修长的指尖:“不仅如此,乔治也一样会玩儿’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把戏。况且之前媒体曾经那么关注过佛德集团的易主,媒体都公开说过他发疯了。他一定会善加利用,让陪审团相信他只是出于多年被皇甫华章的反抗,他会说自己不是想做童妻案,而只是在重复皇甫华章从前所做的罢了。也就是说,他想要建立这样一个逻辑:他想的目标不是女孩儿,而只是皇甫华章,从而降低他的犯罪动机级别。”
  时年恼得闭上眼睛:“混蛋!”
  汤燕犀点头:“我也与我母亲和杜伯伯聊过了,他们说即便他们作为专家证人出庭与乔治当面测试,乔治也很有可能可以骗过心理测试。”
  时年点点头:“如果现在李乐文还活着,该有多好。”
  李乐文如果活着,以他的身份,证词便更直接,更有分量。
  休庭的时候,时年忍不住望向辩方律师的坐席。
  尽管法庭里人头攒动,可是她刚望过去,向远便抬眸迎上了她的目光。
  在走廊里,向远避开媒体追踪,悄然跟上来。
  “你放心,既然我是乔治的代理律师,我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这话说得时年既是欣慰,又是心酸。
  堂堂向大律师,近来参与的这一系列案子竟然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于是都是自行贬抑自己的能力,让自己败于下风。
  连连败北,这对一个律师的声誉来说,打击是致命的;尤其这样明明还有用武余地,可是他却甘愿败北,这对他自己的自信心更是一种伤害。
  对于这样一个曾经那么心高气傲、力求完美的男子来说,要忍受多少的痛楚才能做到,时年都明白。
  她更明白,他屡屡这样做,又何尝不是为了她。
  一场错误的婚姻,一些用无机会修补的遗憾……于是他现在用这种近乎稚拙的方式,默默地、疼痛地做着自己的努力。尽管明明知道,这些努力再也无法通向想要的结果。
  时年深吸口气:“阿远,你的名字好,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向远。”
  每个人这一生,或者是人生路上,或者是自己的心里,也都或多或少有过自己走不去的黑暗的死胡同吧?所以“向远”是一个好词儿,抬头让目光放远,超过眼前这一段艰难去,也许一切就都能豁然开朗。
  向远笑了,他明白她的意思。他忍住叹息说:“你别担心,我不是在惩罚自己,我其实也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懂的,律师这个行业,有时候总有些身不由己。没人敢保证自己所维护的都是正义的,甚至在法庭辩论的时候,第一准则不是所谓公平公正,而是要维护当事人的权益。而当事人本身有可能就是十恶不赦的……”
  “所以有时候我更情愿输。只是从前总是心高气盛,总是想赢;可是现在,也许是年纪大了几岁,经历得多了一些之后,便更想从得失之间寻得心的平静。”
  向远说罢微笑,轻轻按了按时年的肩:“从前是因为你,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可是现在,我是为了我自己。”
  时年终于可以释然微笑。
  “阿远,你终于‘向远’了。”
  可是尽管有向远的暗中努力,可是他在庭上终究不能做得太过分,所以庭审局势还是因为缺少有力的证人和直接的证言而变得有些模糊不明。
  就在此时汤燕犀忽地扭头望向后面去,时年便也随之转头望了过去。
  大门打开,汤燕卿先走进来,远远坐下,然后促狭地眨眼而笑。
  时年不知道他这又是得意什么呢,可是随之大门又开,再走进来的那个人让时年有些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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