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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明知是痛,却还是想听你说

  汤燕卿垂下眼帘去。没错,症结是解忧。
  而且因为时年心下始终觉得愧对女儿,总以为自己是不称职的妈咪,所以解忧的安危、去留,也许还是会直接决定了时年将来的选择。
  皇甫华章冷冷盯着汤燕卿:“燕七公子既然去过了莫涯村,为什么她还不认得你?”
  汤燕卿目光漫上来,怆然一笑:“大表哥不喜欢我明知故问,大表哥这又是什么?”
  皇甫华章终于微笑起来。
  这个答案在他看来是这样:汤燕卿没能力解开他的催眠,所以事实上时年还是没想起他来。
  可是这片刻的喜悦随即还是被愤怒代替,皇甫华章面前拂过那铺满新鲜树叶和花草的床具来。那是太明白的场面,他才绝对不信两人只是并肩坐在那床具上纯聊天!
  正在此时,房门轻轻一响,时年端着茶盘走了进来。
  出于礼貌,她线走向汤燕卿,先为客人倒茶。
  她温婉垂首,侧影浸在斜阳里,美得像是一幅田原油画。而她身旁的汤燕卿凝眸定定凝视着她,目光里的柔情自然流转,无法遮掩。这样看过去,他们两个组成了一幅完美的画面,而皇甫华章自己却在画框之外,只是个远远的观赏者。
  皇甫华章无法压抑心内的酸涩,忍不住咬着牙沙哑地问:“念,你真的不记得他了么?”
  时年微微一震,站直身子望过来,略作犹豫:“我知道自己真的是太失礼了,不应该忘记客人的身份。方才……我的确好像觉得这位先生仿佛在哪里见过,尤其这位先生的嗓音,我隐约有一点印象。”
  皇甫华章凄凉地笑:“真的不记得了么?我听说莫涯村的村民还有的说看见你们两个上了床呢!就在解忧丢了的那个晚上!”
  无法压抑的嫉妒,宛若嚣张扑身而起的狼,将他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给咀嚼碎了,他无法自控!
  汤燕卿目光冷冷扫来:“皇甫先生!”
  时年则瞬间面色苍白,转眸望着皇甫华章:“先生说什么?”
  她不是不能承认自己做过什么,她只是此时还无法将那个夜色迷雾里的人,与眼前这个人联系在一起。
  是他么?
  那样的声音,那样的身子,配上的是眼前的这副容貌么?
  虽然冲击巨大,可是她却也不能不承认……如果真的是这样一副搭配,倒真的是——好极了。
  皇甫华章盯着眼前的两个人,他们就在这样的尴尬语境里,竟然还能这样坦然地四目相对,静静凝望?!
  仿佛不是丑事,仿佛并没有愧疚。
  他便一拍桌子:“难道不是么?念,你敢跟我发誓,你那个晚上没有跟男人做过那苟且之事?”
  时年大口大口地呼吸,眼前一片空白。
  毕竟那个晚上,因为她的出门相会而丢了解忧。这还她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于是也因为这样,让那个夜晚的美好全都化作了后来的狰狞。她有一点无法面对。
  她正犹豫着该怎么回答,汤燕卿却站起身来,拉过她的手臂,将她护在了身后。
  他昂头朝向皇甫华章,淡然微笑。仿佛忘了这是皇甫华章的地盘,门外就有荷枪实弹的数十人,只要皇甫华章一声令下,他就能在瞬时之间被扫成蜂窝煤。
  “大表哥,既然你想要答案,那我就给你答案:那晚我的确是跟她上了床,只是可惜,从头到尾都是我强迫了她罢了。”
  “我冒充她的网友,说是千里迢迢到莫涯村去采风,好歹想见她一面。见面说话,她又不认得我,急着想走。是我情难自禁,强要了她。所以她无法面对你,她不敢承认。”
  他深黑的眸子漾着慵懒和傲慢:“至于我为什么要强行拥有她……大表哥,我想你该懂的。太久不见,我根本控制不住我自己。”
  他描述得从容,语声更是平柔,可是他的手却始终还在时年手臂上,坚定地护着她。
  在他背后,时年的心也乱成了一团。她明白他这样是将所有的罪责都担到了他的肩上去,可是这样一来,先生就一定会如这天下所有的丈夫一样,会要了他的命啊!
  她深深吸气,然后从他背后走出来,与汤燕卿并肩而立。
  “先生……是我对不起你。我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抗拒他的魅力。他说错了,不是他强迫了我,而是我无法自持地跟他在一起了。”
  终究是女子,说起这样的话来更多还是自责:“我知道是我不堪,如果先生想杀了我,我也可以理解。只是请先生再忍耐一下,待得解忧安全回来,先生再要了我的命也不迟。”
  皇甫华章一张脸,血色尽去。
  她说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不是她的敷衍,这反倒是她的实话。
  因为这是她潜意识里的决定,是她自己都无法克制的。而这原因是由于他控制了她的显意识而已……
  所以说一千道一万,他这其实还是在明知故问罢了。问到底,也还是自己的矛刺痛了自己的盾。
  他深深喘息,缓缓摇头,伸手向时年:“不,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是你的丈夫,是解忧的父亲,我却没能保护好你们两个,才让你们遭遇了那晚的事。”
  时年也是一怔,心下的疼痛缓缓漫开。
  其实此时此刻,她宁愿他跟她发脾气。
  他伸手向她,蓝眼如翠:“原谅我,回来,好么?”
  时年情不自禁走过去,握上了他的手。
  时年不知道,在她背后的方向上,汤燕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眼睁睁看自己的心上人走向另外那个人,即便知道她还没完全醒来,可是这种滋味也是叫人失魂落魄。
  时年没看见的,皇甫华章却都看见了。他蓝眸中闪过欢喜,然后便垂首吻在时年的手背上,柔声道:“刚刚是我的错,是我不问青红皂白就乱发脾气。念,原谅我,原谅我这些日子来为了解忧实在是太着急。”
  时年便也点头,“先生你别这样说。”
  他扬起蓝眸含笑摇头:“我没说错,没保护好你,就是我的错。不过不管是谁错,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再不提那个晚上,再不提不相干的人和事。”
  时年凝望着他的蓝眸,感觉那是海,是风云海浪一并卷起的漩涡,将她不断吸了进去。
  她要深吸口气才定住自己心神,随之柔顺点头:“好。”
  她想,眼下最要紧的事是救解忧,在孩子的安危面前,大人的这些事当真不算是可以暂时撂下的。
  “那你去休息吧,我有事还要与这位客人聊。”皇甫华章的唇便未曾离开过时年的手背,极尽疼惜之意。
  时年的脸便红了红,温婉点头:“好,那我去了。有事的话,随时叫我。”
  她走向门口,感觉到脊背上始终钉着那两个那人的目光。两道灼烈如火,两道则沁凉似冰。她忍耐着没有回头,一直走到门口。森木打开房门来迎着,她才终是忍不住,扶着门把手回眸望了一眼。
  无法自控地,目光只是飘向了那个外来的客人。
  不过一瞬,她便急忙收回目光,又朝皇甫华章莞尔一笑:“那我先失陪了。”
  森木几乎是立即扶住她手臂,将她带出门外,继而毫不留情地关严了房门。
  顾着规矩,森木关门也是优雅地一点动静都没发出,可是在时年心里,那扇门关上之后还是在静默里发出了隆隆的回声。
  时年明白,纵然是在森木这个仆人的眼里,她方才的言行也十分不得当。
  可是她更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个在感情上左顾右盼的人,她知道她既然对那个陌生人做出这样有异于她平素言行的事来,甚至是当着先生和仆人们的面儿也并不收敛——唯一的解释便是:她爱着他,他也爱着她;而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原本并不违反这个世上的律法和规范。
  轻轻闭上眼睛,眼前是方才她为他倒茶,然后两人四目相对,共同沐浴在金色阳光之中的情景。她觉得她跟他就应该是这样的,而不该是如那个晚上一般,他要浸身在夜色和迷雾的遮挡之下才能出现在她面前,与她相伴。
  所以她想知道,本该正大光明并肩站在阳光之下的他们两个,是为什么被迫只能在黑暗里相识、相对?
  房间里,时年刚离开的几分钟里,两个男人都陷入沉默,彼此无言相对。
  心都在她身上,可是两个人却都处于无法完全拥有她的状态,目送她离去,看见那门沉默关严,两个人的心上留下的都是无尽的留恋和怅惘。
  对于男人来说,征服世界和征服女人是两大目标。对于这两个自负的男人来说,征服自己的那一方世界也许不难,可是想要稳定、永久地拥有那个女人,才是遥遥渴望的念想。
  因为那条征战的路上,蹲踞着面前那个男人;他们互相都是对方征战路上的最大阻碍、最强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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