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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就算我走回来,你却已不在

  “人心肉长,我们都对证人年幼时所遭遇的一切义愤填膺,其实我的当事人何尝不是如此?当年的证人,被父母忽视,小小年纪就不得不生活在家庭随时破裂的恐惧之中,诸位可以想见当年的证人生活得有多艰辛、多失望。”
  刘清田说着放录像,里面展开的是罗莎小时候的日记本、摘抄本,甚至是在报刊书籍边边角角的各种涂鸦。还有她当年的小学同学的证言。
  刘清田道:“大家看到了吧,当年的证人坚定地、清醒地写满了这么多的‘我要离开这里’、‘我想消失’的话。而且她这样的话还说给同学听,许多人都能为此证明。”
  “带着这样心情的证人,在小丑节的那个夜晚,看见了扮演成小丑的我的当事人。在孩子眼里,小丑都代表快乐,代表能帮她实现愿望,所以她自己跟我的当事人说‘请带我走’。我的当事人自然拒绝,可是证人却哭着苦苦哀求。”
  “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我的当事人听到了证人的处境。出于同情,我的当事人便答应了证人的愿望。所以大家请注意,这里不是我的当事人强行带走证人,而是应证人的恳求,出于善良的初衷才带证人离开的。”
  “而且后来的经历可以证明,我的当事人没有做出任何伤害到证人的事,反而给了她想要的平静美好的生活。至于后来老佛爷的出现,老佛爷的贪婪,这些都不是我的当事人能够预见和左右的事。”
  “作为辩方律师,我当然也希望法律能还给证人一个公正的裁决,能帮她抹去心上的阴影;可是我同时也要提请诸位陪审员注意:当年真正伤害了证人的是谁。”
  “不能因为那个真正作恶的人已经不在人间,我们就将他的罪过强加在另一个无辜的人头上,那就不是公平公正,就不是真正替证人抹去心上的创伤,而且会将同样的创伤,甚至更深重的创伤烙印在了另外一个无辜的人心上。”
  交锋一局,控辩双方各有得失。陪审团内部,心态上也已各有倾向。
  中午休庭,时年来陪安澄吃饭。安澄自顾吃饭不说话,秘书简便笑着说:“我老板是辩方律师,对于不公开审理的情形不方便说给时记者你听。不过我只是个秘书,也没跟着一起上庭,所以我就胡乱猜猜说给你听。你姑且一听,就当是我胡说八道。”
  时年便笑了:“好啊,我就当听故事了。”
  听简讲完庭审的情形,时年也替安澄捏了一把汗。刘清田果然是刘清田,真是难打。
  不过时年还是有些皱眉头:“可是我怎么听着总觉得有些跑题呢?这个案子打的不是皇甫华章谋杀老佛爷么,怎么在究竟是谁伤害了罗莎这个点上缠绕不清了?”
  安澄听了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丢下几个字:“真是隔行如隔山!”
  简便笑了,替安澄解释:“我老板是用了一个迂回策略。只要让陪审团认为皇甫华章在带走罗莎这件事上已经有过错,本身就是犯罪,那么接下来就可以集中火力指控皇甫华章是在罗莎被老佛爷伤害后,为了急于掩盖自己的罪责,而杀人灭口,这样他的犯罪动机就有了。”
  时年恍然大悟,“这叫由浅入深易。”
  结束了午餐,安澄和简急忙赶回去做下午的准备。时年步下法院台阶,正看见皇甫华章的黑头大车无声滑到眼前。
  时年便停住了脚步。
  周遭的媒体便也都围上来,夏佐带人将人群隔开。
  皇甫华章这才不慌不忙走下车来,立在台阶下,仰头看向时年。
  时年微笑,微微点了点头:“先生。”
  他这才抬步踏上台阶,一身黑衣叠着这样银灰色的长长台阶而来,凝重而又优雅。
  他走到她面前,站下,垂首整理了整理西装外露出的那一截衬衫的袖口,幽幽问:“希望我赢,还是等着看我定罪?”
  “先生怎么这么说,”时年心下也不好受:“我希望当年这件事的所有经历者,都得寻回心灵的安宁。至于有罪还是无罪,相信法庭会做出公正的裁决。先生说,不是么?”
  他凝眸看向她:“我想你是来看安澄的吧?她是检控官,也更有可能将来成为汤燕犀的妻子,所以你虽然说不持立场,可是你的行动还是标明了你的立场。”
  他扬起头来,目光放远:“你是站在控方一边的,而我是本案的被告,所以你我终究背道而驰了。”
  他说罢缓缓转头过来,紧紧盯着她的面容:“可是你别忘了,我是为了你才肯承认当年的事。而我跟你之间,更是早已有了一个女儿。”
  时年闭上眼睛:“我希望先生没将今天的事情告诉解忧。”
  小孩子的判断力还有限,如果她知道是妈咪协助警方指控爹地,她一定会伤心,更可能会此事产生错误的判断。
  皇甫华章轻轻笑了一声:“念,你是记者,你比我更明白现今这个时代已经变成了资讯发达、无孔不入的时代。从我自己主观而言,我自然不会讲给解忧听,可是解忧有多聪明和敏感,你跟我一样清楚。”
  “所以就连我也没办法保证,她自己会不会通过电视和网络看到这一切。或者说就算现在看不见,等若干年之后她也依旧还是会看见。毕竟所有曾经发生过的事,在网络上总归都会留下痕迹,不是么?”
  时年的心都揪了起来。
  她知道他爱解忧,可是从他此时的态度看,她明白,他终是已对她生了怨。
  实则这个时候的法院门前一片嘈杂,一众媒体被夏佐等人拦着,却依旧不肯放弃。小鲵等人干脆扯开了脖子喊:“皇甫先生,请你谈谈对今天庭审的看法!”
  可是这一切对于皇甫华章和时年来说,却仿佛充耳不闻。
  因为那些俗世的嘈杂,永远比不上关于解忧的这个话题的要紧。此时此刻,又有什么能比得上女儿对此事的看法更为要紧?
  “为难了,是么?”
  皇甫华章依旧从容淡然,见时年的神色,轻轻垂首,在她耳边柔声道:“可是如果你和我一直都能在一起,那庭审是什么结果就都不要紧。因为她会知道不管这件案子是不是妈咪协助了控方,可是妈咪却也没有放弃爹地。”
  时年攥紧了手指,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低声道:“先生,我们已经分开了。而且请你不要利用解忧!”
  “怎么是利用?”他依旧淡淡地微笑:“我只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站在自己的女儿的视角上,揣摩她可能会怎么想罢了。”
  “倒是你啊,我的小姑娘,你有没有用过一个妈咪的心情,也同样设身处地替你的女儿想一想?难道你真的觉得,她会希望跟汤燕卿生活在一起,而不是跟我么?”
  时年闭上眼睛:“先生您这样说不公平。我都说过,我跟汤sir都永远不会夺走您在解忧心中的地位,我们永远会教给解忧尊重您,爱您。”
  皇甫华章笑了,很缓,很苦涩:“可是你却剥夺了解忧想拥有一个完整的家,想要跟亲生的爹地和妈咪一起生活的愿望!”
  “先生请你住口!”
  时年深深地吸气:“作为一个母亲,我从没想过要这样。可是在我爱上汤sir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一个母亲;我在做与汤sir在一起的人生规划的时候,我不知道这世上已经有了解忧的存在。”
  “所以当解忧出现之后,我只能顺着已经有了的人生规划,将解忧加进来。这件事的发生有先后的次序,不是我遗弃解忧,而只是我不知道她的存在。”
  他笑起来,盯着她的眼睛:“我当然明白,别急。我怎么会忘了,我的念念是曾经失忆过的呢。不是你想故意遗弃解忧,而只是失去了那段记忆而已。”
  他又走得更近,低低在她耳边呢喃:“所以只要找回当年的记忆就好了。这不是人力不可为,而只是看你想不想这样做。”
  时年后退一步,“我当然想要想起来!”
  “是么?”他勾起唇角:“那为什么还不去找杜松林?已经两个月过去了,你为什么还没去找他?难道不是因为你依旧还是不想想起来么?”
  “隔着失忆的理由,你就可以不用面对我和解忧,你就可以继续跟汤燕卿在一起,就不用回到我身边了,是么?”
  时年心下也是咯噔一声。
  自从上次去见过杜松林,接下来就发生了燕翦去亚洲的事,为了帮忙照顾店里以及工作的事,她一直没腾出整块的时间去见杜松林。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她潜意识里的确是有那么一小块是还在尖叫着阻止她去想起来的。
  她便点头:“先生放心,我是还有犹豫,可是我不会再犹豫下去了。我会去找回这段记忆,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我都会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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