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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这孽缘剪不断8

  簪花老实答:“进货去了。走了有几日了。”
  “进货?”詹姆士也是一皱眉。店里的这些玩意儿他也都能看出来,都不是新做,全都是有了年头的老物件儿。有的上头还特地留着土壤,甚至是植物的根须。
  “难道她去亚洲了?”
  簪花点头:“先生好眼力。咱们店里的都是老物件儿,说进货可不是到批发市场就能拿来那么简单,是需要到当地去寻找的。”
  詹姆士的眉心不由锁得更紧:“她说什么时候回来了么?”
  他说完,自己也觉仿佛太落痕迹了,于是解释道:“想抢先看看她能带回来什么新货。”
  “哦。”簪花应道:“咱们店里的进货不同别店,所以这一去形势不明,于是什么时候回来也说不准。”
  时年不便插言,却紧紧盯着詹姆士。
  果然见詹姆士听完了簪花的话,两拳便在身侧攥紧,双肩向上耸起。
  那是担心和恐惧。
  时年心下起疑:詹姆士和燕翦,难道什么时候有了交集么?
  既然燕翦没在,店里又多了个时年,詹姆士便未久留,随便买了件龙泉窑的笔洗就走了。
  时年便向簪花追问詹姆士和燕翦之间的交集。
  簪花将上次两人莫名的敌意和斗嘴讲了一遍,“我也不明白燕翦是怎么了,好像跟他之间有什么过结似的。可是我问起,却又不说。”
  时年敏锐地转头去望从后面库房才回来的小楷:“蓝眼睛的男人,你见过么?”
  小楷想了想:“隐约有一点印象。那天下雨,我从橱窗看见燕翦在路中间跟一个男人撞在一起过。伞撞掉了,燕翦好像发了很大的脾气,跟那男人当街吵了两句。”
  只是这样一点小事么?
  却又不合逻辑。如果只是这样一点小事,不值得两人那么唇枪舌剑才对。
  时年不由得担心了起来。她陪着罗莎见识过詹姆士,知道他虽然与乔治和皇甫华章的性子有所不同,但是终究都是佛德家的孩子,她很担心燕翦。不知这两人的相遇究竟是善缘还是孽缘。
  可是燕翦暂时不在m国,此时也只好搁置。时年却上下打量簪花:“倒是你,为什么那么怕那个人?”
  簪花也没想到心事被时年说破了,便也只好承认:“也不是怕他这个人,只是觉得他那双蓝眼睛……莫名地熟悉。好像当年在亚洲,曾经见过的。只是当年年纪小,也害怕,所以记不清了。”
  “哦?”时年心下轻轻一跳。
  詹姆士的蓝眼睛……还有两个人与他相似:乔治和皇甫华章。
  如此说来簪花小时候曾经见过他们当中的谁?
  时间无声地流淌,解忧转眼来到m国已经一个月了。
  小女孩虽然年幼,却也在这一个月里自己看懂了一些事。
  比如爹地和妈咪其实不是一家人。每天晚上等她睡着了之后,妈咪就会离开。不过不是回到爹地的卧室去,而是离开了城堡。
  比如,妈咪的男朋友并不是爹地,而是那个警察叔叔汤sir。
  小小的心中,因此而平生了惆怅。
  她的年纪还不够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这天时年哄着她睡觉,她便掰着时年的指头轻轻地问:“妈咪将来会跟汤sir在一起,要跟他结婚,对不对?”
  虽然解忧还小,可是既然解忧这样正式地问出了这个问题,时年心下虽然难过,可还是不想回避。便拥紧解忧小小的肩头:“应该是会的吧。可是妈咪跟你保证,这不会影响妈咪对解忧的爱。解忧是妈咪的孩子,妈咪不论会跟谁结婚,也一样仍旧还是解忧的妈咪。”
  小小的解忧哀伤地一笑:“可是妈咪结婚之后,一定还会跟汤sir再生小宝宝吧?到时候,妈咪就不止有解忧一个孩子,妈咪就不会这么爱解忧了。”
  这个问题来得让时年有一点措手不及。
  她想起跟汤燕卿你侬我侬的时候说起过过的那些情话,汤燕卿说要让她给他至少生四个孩子,凑一桌麻将;要不然再多一个,可以组一支篮球队。彼时情浓,还不知道有解忧的存在,她便含笑答应。她也喜欢孩子,喜欢家里热热闹闹的啊。而她的家庭遭遇过那些变故之后,她的生活就这么冷清下来,于是她也希望能多生几个孩子,让自己的家里重现天伦之乐,所以便毫不犹豫地答应过。
  可是这一刻,她又该如何面对解忧的提问?
  小孩子在这方面都是有一点敏感的。她记得公司有女记者在怀二宝的时候,伤心地说家里的大宝对这个新生命的到来十分抗拒,甚至因此都有了小小的儿童抑郁症。
  时年攥着解忧的手,轻轻说:“解忧是因为妈妈的爱只有一个,若是小孩子多了,那爱就会越分越少了,是么?”
  解忧认真地点头,伸手点了点时年的心脏:“妈咪的爱,就是这一个。”
  时年却含笑亲吻女儿的额头:“实际不是的。解忧你看,其实就算现在,妈咪爱的人也不止是解忧一个啊。妈咪也爱外婆,爱汤sir,爱妈咪身边的朋友,也爱你爹地。”
  “可是这爱与爱,虽然都叫爱,可是彼此之间是不同的。妈咪给解忧的是母爱,给外婆的是女儿的爱,给汤sir的是女人对男人的爱,给你爹地的是敬爱……所以人的心看似很小,可是里面却可以容纳无限大啊。”
  “将来就算妈咪会跟汤sir结婚,还会生小弟弟小妹妹,但是妈咪对解忧的爱也不会被分走。妈咪对解忧的爱,只是给解忧的,别人都不是解忧,所以谁都抢不走。而同时解忧还会多收到来自小弟弟小妹妹的爱,解忧拥有的爱不会减少,反倒会增加。”
  解忧虽然听得似懂非懂,可是妈咪坚定的眼神、温柔的语气却让她放松。她便乖巧地一笑:“解忧也要既爱妈咪,也爱爹地。解忧给妈咪和爹地的爱,也是谁都抢不走。”
  房门外,隔着一条门缝,皇甫华章心下愀然地疼痛,轻轻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要让小小的解忧来面对这样的思考?对于这天下任何一个孩子来说,不是天经地义要拥有父母双全的家庭么?
  他为此曾拼尽了全力,想要等时年与他成婚再将解忧带回来,就是不想让解忧面对这样的难题。
  这样的问题不该是一个小孩子来面对和承担的,这都是大人的错。
  可是他要还怎样做,才能将时年争取回来?
  她不该跟汤燕卿在一起的,只是她自己直到现在还是不明白。
  解忧睡了,时年如常悄然下楼。
  今晚皇甫华章却坐在一楼客厅里等她。
  时年小小吃了一惊:“先生有事么?”
  皇甫华章点头,指指相邻、隔着一张小圆茶几的沙发:“坐。我们聊聊。”
  时年略作迟疑。
  他笑了:“怎么,怕我会对你做什么?还是,担心汤燕卿等久了?”
  时年深吸口气,反倒坦率点头:“都有点儿。”
  皇甫华章倒没想到她这么直率,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既然怕我,面对我的时候还这么坦白。”
  时年坐下,在灯光里淡淡地笑。
  “又为什么要瞒先生呢?再说以先生睿智,我又有什么能瞒得过先生去?一切都不是先生被瞒过,都只是先生自己不想明白罢了。”
  皇甫华章转开头去,望向灯光之外的黑暗。
  她的话,他明白。她说的是她在他身边的那段时间,看似跟他交往,实则还是根本就不爱他。
  他深吸一口气:“所以,你也不必自责。是我愿意自欺欺人,愿意借此留你在身旁。我不怪你,你也放下吧。”
  时年深吸口气,抬眼望向他:“先生这么说,就更让我惭愧。”
  他转眸望上来:“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惭愧。再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自欺都是自己的事。”
  时年垂下头去:“先生今晚仿佛感喟良多。”
  皇甫华章点头:“有些事,我虽然不愿意在警方说给汤燕卿,可是我不抗拒说给你听。我看得出你实则一直还有话想问我,可是你自己都忍着了。”
  时年微笑:“我就说,什么都瞒不过先生。”
  他无声坐直,目视前方:“问。”
  时年故意做了个鬼脸:“我问什么,先生都会答?而且,我可以录音么?”
  她是记者,在提问的技巧和经验上,她同样有独到之处。
  皇甫华章果然无奈地轻笑:“如果你也只是想问警方的问题,那你跟他们又有什么分别?在我心里,你虽然是警察的女儿,可你不是警方的代言人。”
  他对警方依旧无法释怀,如果她只是替警方代言,用那样审问的态度来跟他说话,她就不是他心里的那个小姑娘,也不会得到他一个字的心声。
  时年点头:“警方的问题还是留给警方去问吧。我只问跟我自己有关的,行么?”
  皇甫华章垂下眼帘:“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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