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无可救药爱着她2
汤燕卿便眯起眼来,深深凝望她的神色,却没出声。
能看见这幅画的观众,除了受害者罗莎本人之外,只可能都是相关的办案警员。这群人里只有一个人的身份是例外的,那就是她。
如果要用排除法来推测嫌犯别有青眼的那个观众,那首先的可能就是她。
那个人在罗莎的风挡玻璃上画下一幅画,一幅逗乐的小丑的脸,用以撞伤了罗莎,却要为了给时年看,为了取悦她么?
汤燕卿尽管没说话,可是时年却还是敏锐感觉到了,抬眼瞪他:“公平交易,你也不许藏着话不跟我说。说啊,你想什么呢?”
汤燕卿却耍赖一笑:“真的要我说?听了不生气?”
“嗯。”时年点头答应。
汤燕卿便一点点收敛了笑容,黑瞳幽深,隔着墨镜盯着时年的眼睛:“这四年来,有没有我不认识的男人,曾经对你表示过好感,或者追求过你?”
时年一愣,随即伸脚踢了他小腿一记:“你说什么呢!这四年里,我是向远的妻子,我怎么会跟其他男人有那样的关系?”
他夸张地弯腰去揉腿:“你看你看,都说了让你听了别生气,你怎么说话不算啊。”
“算了,不跟你说了!”时年一跺脚,便不理他了。
他算是安全地暂时藏住了心里的那一层担心。
时年自己懊恼了一阵,也想到了那四年曾经时常在独自一人时于凌晨接到的那些电。话。电。话没有来电显示,也没有人说话。
曾经那些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会直觉想到是四年前的那个人追来了……她便会被拉回到四年前的噩梦里,只能将自己裹在被窝里,努力想着爸,才能克服。
可是这件事……还是不跟汤燕卿说了吧。
反正那样的电。话也不可能是他想要问的秘密追求者什么的。
这世上应该没有男人蠢到要用那样吓人的方式来追求人吧?那是自毁的节奏才是。
时年便收回心神,盯着他手里的手机:“你刚刚在测什么?”
汤燕卿隔着墨镜,却仍能感觉到他目光炯炯盯着她。
“嫌犯竟然能计算好这条路上阳光的角度和高度,便证明他曾经在这条路上实地勘察过。我在计算他最常出现的位置,那就说不定他曾经在这个位置附近的地点停留过。或者是短期租房,或者是在路边的咖啡座小坐,总之,从中会找到他的线索。”
“对哦!”说回案子,时年便重新振奋起来:“之所以能对光线那么熟悉,便不可能是一朝一日观察的结果。只要那人连续多日在这条路线上出现过的话,那就一定会遇见路人,就一定有人会对他留有印象。只要咱们耐心排查,就有可能将他从人海里给揪出来!”
汤燕卿含笑望来:“越来越专业了。”
说着拨手机,“皇上,去给老乔组里的潘妮使使美人计,把老乔跟罗莎的谈话内容套出来。”
时年听见这谈话内容也是醉了,忍俊不已。
汤燕卿接下来又给关椋下任务:“老乔跟罗莎谈话,凭他的传统刑侦学,一定是从利害关系人的角度入手。所以稍后皇上会拿到罗莎自己列出的利害关系人名单。你交叉比对那张名单上的人,看里头有没有物理学、绘画特长的人;还有交叉比对他们最近一个星期的所有软件的定位信息,寻找有在车祸现场附近出现过的人。”
汤燕卿交代完了,却见时年立在路边出神。
他走过去,忍不住伸手拥住了她。
时年吓了一跳,连忙左右看看,拍掉他的手:“喂,你现在穿着警服呢!拜托你,要尊重这身警服。”
他吐了吐舌:“好,那今晚上我换了便装之后再抱。”
时年脸红过耳:“哎你这家伙,谁答应给你抱了?”
他挑眉望她:“不想给我抱,又何必让我看见你那么聪明可爱的模样?你明知道我一看见你那小模样,就非忍不住抱抱不可。”
“你……”时年真是没辙:“霸王逻辑!”
他笑起来,忍不住凑在她耳边:“霸王真正的逻辑,只是硬上弓……难道你是提醒我,该对你,呃……”
“哎你!”
时年浑身燃火,跳起来打他:“别胡说八道!”
他抱着手肘扬眉而笑:“刚刚谁教训我,说要尊重警服来着?怎么还有人当街跳起来打身穿警服的officer呢?”
时年被自己的话绊住,只能停下来瞪他,双颊绯红。
看见她这样,他便愉快起来。什么小丑脸,只要能看得见她的脸,他便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了。
向远录完口供,由路昭代理办完了手续,离开警局。
他略作犹豫,还是去了急救中心。
罗莎已被转进病房。他走进病房的时候,罗莎正面朝里,仿佛在睡着。
向远站在病床边大约一米的地方站了站,还是后退走向门外,到护士站去问怎么没有人陪护她。
护士翻了一下档案,说已经通知了罗莎父母。他们正从外州赶过来,应该今晚就能到了。
向远这才放心,询问罗莎伤情,以及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护士说罗莎已经解除了生命危险,身上的伤静养,便会渐渐康复的。只是她受到了比较严重的惊吓,这个可能要后期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来做疏导。
至于什么时候睡的,护士便笑:“没睡呀。我五分钟前刚去给她打过针,还听她自己说了无睡意呢。”
向远便听懂了,忍不住皱眉。向护士道谢之后回到罗莎的病房。
在沙发上坐下,轻声说:“我知道你没睡,你只是不想见我。不过没关系,我坐坐就走。罗莎,这次不管谁对谁错,可是你终究出了车祸,便还是该由我说一声对不起。”
罗莎依旧面朝里躺着,面上满是落寞的苦笑。
“阿远,只是一声对不起么?你该明白,我始终在等你的一句话是:‘嫁给我’。你从前不肯说,是因为时年;那现在呢,你跟她都离婚了,你却还不肯跟我说那句话么?”
向远闻言便是皱眉:“我记得我没告诉过你这个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是时间告诉你的?”
罗莎闭上眼苦涩地笑:“是啊,是她告诉我的。她是用这个消息拜托我,让我在合伙人会议上不要再为难你,她求我帮你……她都以为我们两个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不是么?怎么,原来我们所有人都猜错了么?”
向远轻轻闭上眼睛。
“罗莎我不想骗你,我爱的人不是你,所以我们之间不会有婚姻。”
罗莎死死咬住手指:“你不爱我?你从前是因为时年,才会说你不爱我;可是现在你跟时年已经离婚了,你身边又并没有其他女人,那你爱的又是谁?”
话问出口,实则罗莎心底也已经浮起了答案。
她再感觉不到浑身的疼。原本麻药过了劲儿,她现在应该全身都疼才是……这是因为,心里更疼啊。
“阿远,你别告诉我你现在爱着的人,还是时年!还是那个刚刚跟你离婚,刚刚成为你的过去式的时年!”
向远也轻轻闭眼,怆然一笑:“是的。我爱的人,依旧还是她。”
“滚!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罗莎用尽全力嘶吼:“向远,算我罗莎瞎了眼睛,这辈子爱错了人,押错了局!”
向远也只能黯然叹息,起身,凝望她的背影。
“罗莎,既然给不了你想要的,我知道就算坚持留下来,也只会给你增添烦恼。好,那我就先离开。“
“你受了伤,我没什么能为你做的,但是我至少可以向你保证一点:关于你在华堂的去留,我不会再使任何手段。一切都等你伤愈之后回归再说。如果你想走,我会将你手里的投资连带收益清算清楚;而如果你还想留下来,那我自然也举双手赞成。”
如果说早晨在会议室里等待合伙人会议的时候,他的心里对罗莎还是充满了怨恨,可是当他驱车而来,看见她穿着一袭宝蓝色套裙躺在血泊之中的时候……他忽地就觉得早晨那一切的防备都过敏了。
她喜欢大红色,她不喜欢过于冷静的宝蓝色,所以她原本开的车子都是大红色。可是后来因为他喜欢宝蓝色,她便一点一点地改了她自己的喜好,不但将大红的米亚达喷成宝蓝色,就连她今早穿的套裙也选了宝蓝色。
这样无言表达的心情,他又岂会不明白?
只可惜,她想要的,他是真的给不了她。
向远走了,病房里静了下来。
罗莎竖起耳朵,用力去听他的脚步声在走廊里的回响。点点地远了,点点地融入走廊里的过客脚步声里,再也辨认不出。
罗莎消沉下来,将面颊埋进被窝。
寂寞宛若海浪铺天盖地而来,便连阳光照进窗棂,与房间中的空气相撞,也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回响。
她控制不住自己,抬眼去望向窗子,只见阳光散开成七彩,五光十色地沿着玻璃蔓延开。那些光彩聚合、散开,倏然便仿佛变成了一张小丑的脸,趴在窗子上,向房间里的她窥探。
罗莎汗毛孔都立起来,她死死捉紧被角,惊声尖叫……
“妈妈,救命啊。莎莎不要小丑爬进屋子里来!”
时年和汤燕卿赶到罗莎病房的时候,看见的是医生和护士忙进忙出,一脸的严肃。
时年忙拦住医生问:“她怎么了?”
医生摘下口罩,叹口气说:“她的精神上受了很严重的刺激。我不知道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不过刚刚她昏倒之前大声尖叫,喊‘妈妈我怕’,还有什么‘小丑要爬进窗子里来了’……”
时年和汤燕卿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似的震动。
是震动,却不是意外。
那个人果然不是偶然地在风挡玻璃上选择画下小丑的脸,原来果然有一个小丑在罗莎的心底。
医生和护士还在密切关注罗莎的情形,时年和汤燕卿不被允许进病房,两人便在走廊上的长椅坐下来。
时年扯掉头上的发圈,将长发散下来,手指穿进去用力抓了几下。
然后才将头发重新又绑好,回眸来望他:“你小时候最怕的是什么?”
汤燕卿笑起来:“怕我爸。他不打我,却会叫我背法律书,每一本都有砖头那么厚,简直是我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