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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拨重臣后他当真了 第74节

  一把被蔻丹点染过的扇子。
  先帝在时,也曾给他写信,信中皇帝不谈国事,只论风月,用纸用墨无比讲究,信纸用竹辉筏。
  宿眠当然要回,回的却非风月。
  竹辉,几乎是李昭与宿眠两人间一个不必明说,也不能明说的暗示。
  那把蔻丹上的印子,便是先帝最爱用的竹辉图。
  当年李昭笑言,若顺意楼不可去,信夹在灯中未必不是雅事,又笑谈自己还从未去过野市,若有余闲,定要一游。
  可他至死也没去过。
  “未必萍水相逢,”宿眠微微凑近,朝李成绮笑道:“我或许认识小公子家中的哪位亲贵尊长。”
  宿眠承认,他确实在赌。
  甚至将信放入狐狸灯,而不是最与皇帝相关的龙灯,他都在赌。
  但他想想,便觉得十分可笑,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赌什么。
  赌李昭活着?赌那同他说话的少女同李昭亲密相关?
  李成绮以手点面具的手一顿。
  这时候李成绮有点想苦笑,是有关,但不是宿眠想的有关。
  这等怪力乱神的荒唐事李成绮无人可讲,讲了更不会有人相信。
  宿眠看见他的小动作,自以为猜对了,得意道:“看来我猜对了,”他压低声音,“我还猜,小公子姓李。”
  “李是大姓。”李成绮不置可否。
  宿眠愈发得意,尾巴都要翘起来了,“我还猜小公子身份贵重。”
  李成绮往前走了两步,他觉得上面的更好看。
  “看来我依旧猜对了。”宿眠得不到李成绮的回答也不气馁,反而更加起劲,他以手指敲了敲额头,发出咔咔的响声,“还有……”
  面具挂的太高,李成绮看了眼正与客人热情攀谈的摊主,踮了踮也碰不到面具,听宿眠在身后喋喋不休,接口道;“我与郎君相缘浅薄,为何非要刨根问底呢?”
  宿眠的声音一下停住。
  相缘浅薄。
  他面具下刚刚浮现出的欢欣笑意凝在嘴角。
  乍见竹辉,宿眠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可扇子的主人又生得同李昭那样相像,他怀疑,他恐惧,以宿眠在暗处,却对朝中洞悉十中六七的经历,他那一瞬间想到的是谢明月发现了什么,或者其他人发现了先帝与他的关系。
  他会不会死?
  这是宿眠第一要考虑的事情。
  然而另一个想法在宿眠心中疯长,几乎攫取理智。
  如果先帝还活着?
  如果当年李昭不是死了,而是遭遇宫变,这么多年,他一直被人藏在不为人知的所在,那么宿眠应当怎么做?
  他明知道这样做冒着莫大的风险,可他还是做了。
  在得知那盏狐狸灯被人拿走后,宿眠瘫坐在地上,深深地,大口地喘着气。
  他害怕,因为他本来就是个贪生怕死贪慕富贵的人。
  可宿眠在心里坚定地觉得,以那老狐狸的性情手段心智,已与非人无异。
  既然是非人,那么病恹恹的壳子都是装出来欺骗世人的伪装,非人怎么会死?
  在见到那少女之后,宿眠愈发坚定了。
  然而今日,那个仿佛与先帝关系匪浅的人对他说,相缘浅薄。
  他与眼前这人相缘也确实浅薄。
  宿眠恍惚了下。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宿眠快步绕过面具架子,朝李成绮走过去。
  李成绮够不到那个面具,又不愿意跳起来拿。
  其实不是他矮,而是拿面具挂在高处,若是个子没那样高,恐怕只能借助竹竿取下来。
  身材高挑的成年男子抬臂,将面具取下来。
  李成绮转过身。
  宿眠手中拿着面具,做了一个递的姿势。
  却没送到李成绮手中。
  那张惨白的面具近在咫尺,宿眠平日里盛满了妩媚笑意的眼睛暗沉得吓人,他轻轻问:“他真死了?”
  对个皇帝用死这个字,可谓大不敬至极。
  李成绮手已经握住了面具边缘。
  少年人抿唇,最终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景阳钟响,天下缟素。”宿眠手下的力道骤然松了,李成绮拿过面具,捏着底往脸上一扣。
  “他那样的身份……”宿眠艰涩道。
  那是一张绮丽而诡异的面具,以红、以黑、以金、尽是浓艳色彩,勾勒出一张眉眼多情,而不掩獠牙的鬼面。
  深不见底的漆黑双眼点缀其中,恰如其分。
  作者有话说:
  祝自己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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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容貌狞厉而美艳的厉鬼偏头看他, 黑沉沉的眼眸中似乎光华凝滞,“谁人不会死?”他问。
  少年人声音和缓轻柔, 几乎要淹没在鼎沸人声当中, 可宿眠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他从来没听得这样清楚过。
  宿眠仿佛听到了自己悬着的心怦然落地的声音。
  他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似的闭上眼,但马上又睁开。
  宿眠徒劳地开口,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想哭又想笑, 当然是哭自己命苦, 哭李昭这个大靠山倒了他以后的处境势必更加艰难, 笑也是觉得自己可笑,连景阳钟都撞响了, 谢明月守了七日的灵,难道这也能有假?
  “他是,你什么人?”过了好半天, 宿眠才听到自己询问出声。
  李成绮顿了下,才道:“亲长。”
  李昭没有子嗣, 这少年长得和他如此相像, 大约是李氏子孙, 能让谢明月亲自出面找人回去,除了今上, 宿眠想不到任何人。
  宿眠注视着李成绮的眼睛,忽地笑了出来。
  像他从前一样娇媚,一样动听。
  宿眠扯下脸上的面具, 随意往上一抛, 不知他怎么做到的, 那面具后的带子竟然真的牢牢挂在了铁钩上, 他仿佛和成绮早就相熟似的,亲亲密密地拉住成绮的袖子,笑眯眯道:“你还要不要别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何人都不会相信,这人上一刻还是满眼悲恸沉郁,郁色氤氲着,几乎要落下泪来。
  李成绮点点头,看也不看,从架子上拿了一大堆下来,各种图案五花八门,足有十几个,往宿眠怀中一放,“多谢。”
  一只蚊子趁李成绮不注意,在李成绮脖子上快速地咬了一口。
  李成绮没拍到蚊子,垂着头看自己领口,神情有些冷淡地皱眉。
  宿眠:“……”
  竟有点像李昭。
  他马上把这个年头甩了出去。
  以李昭的脾气,就算让他死,他都不会穿着女装招摇过市。
  宿眠乖乖给李成绮结了账。
  摊主先前以为两人素昧平生,还因那狐狸面具起了争执,不想竟是宿眠给他结账,忍不住多看两眼。
  戴面具的小郎君掩盖住了脸,眼睛清澈明丽,叫人忍不住去猜测面具下是一张怎样的面容,至于他身边那人…拆去佩饰的青年静静地站着,剑眉星目,高鼻薄唇,人像支削刻的兰花。
  李成绮买的太多,摊主还贴心地给了个尺寸正好的纸盒装面具。
  宿眠把盒子推给李成绮,让他自己拿着。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哀怨道:“当年我与你家中那亲长签的卖身契是死契,”当年他被送进康王府就没想过活着,若非李昭,他大约已经被磋磨至死了,他当年出于感激——更多是识时务,改换门庭,到了李昭那,“至死方休,不想,是你亲长死在我前面了。”
  李成绮听了这话差点被气笑。
  他心说你有什么想不到的,孤那个身体,你能比孤先死才是奇事。
  “按照周律,主人死了,这死契自然不作数了,小公子,想必你比我更熟读周律,你且说,我说的对吗?”
  宿眠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李成绮以手轻轻敲了敲面具的额角。
  他这思考的姿态看得宿眠心一下提起。
  要是这小皇帝真要他继续干下去他也没办法,大不了以后只做生意,诸事敷衍,力图保命罢了,他敢答应先帝一大原因就是李昭大权在握,他不真作死,哪怕东窗事发了李昭也能悄无声息地保住他。
  小皇帝……宿眠忍不住腹诽,保得了自己吗?
  宿眠不行,那便要换个人。
  眼下李成绮无人可用,幸而他并不急,人可以慢慢寻,事要耐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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