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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失的郡主回来了 第40节

  他怔怔地坐在马上,大睁着眼睛。
  听到一旁的乌云塔惊呼了一声,他才后知后觉感到侧脸一阵热辣的痛,呆呆地抬起手在面上一抹,然后垂眸看向手心,见上面是自己的鲜血。
  脸上的伤处发紧,不断拉扯着他面部的经络,,流出的血已经淌到了下巴处,额角的青筋都跟着跳动起来。
  放箭的是图古拉身边那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
  寒延噶。
  黑色的骑射服包裹着寒延噶修长漂亮的身体,他坐在马上,在除窦瑜之外的其他人惊恐的注视之下,又从马侧挂着的箭筒中抽出了新一支羽箭,竟毫不迟疑地再次搭上了弓,箭尖直指朱敏春。
  朱敏春这才知道害怕,登时变了脸色。
  窦瑜也意外地扭头看向寒延噶。
  他是……
  “寒延噶!”拉珠骑着马跑近,她一直在找寒延噶,哪里会想到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居然看到的是现在这一幕。
  “表姐救我!”朱敏春身体僵硬,感受到了来自对面的杀气,双腿颤抖得几乎夹不住马腹。
  “寒延噶!”拉珠见寒延噶依旧没有放下弓的意思,反而以修长有力的手指勾紧弓弦,将弓绷到了极致,再次大声喊着他的名字,试图令他冷静。
  朱敏春身下的马感受到背上主人的紧张,也焦躁地在原地踩着马蹄。朱敏春抖着手拉紧了缰绳,正要试图向表姐拉珠靠过去,借她遮掩住自己,对面那个奇怪的男人却乍然松开了勾着弓弦的手。
  这一夺命箭脱离了弓,直直朝他心口处飞速地射了过来!
  求生的本能令朱敏春仰脸向后栽,“砰”地一声重重落下了马。
  箭力沉重,在他掉下马的一瞬间羽箭射中了原本立于他身后的树干,整个箭头都深深陷进了木中,箭的尾羽仍在震颤不停,可见力道之大。
  朱敏春正好跌进马下湿漉漉的泥滩里。
  拉珠和乌云塔都吓得要命。
  尤其是近旁的乌云塔,那支箭射过来的时候离她也格外的近,似乎都能感受到它射向此处带动的风。同样被杀气威慑的她不由得闭紧了双眼,直到箭射中了树才回过神来,发现朱敏春落马,急忙苍白着面色下马查看。
  朱敏春躺在泥潭中呻/吟了一声。
  “你没事吧!”
  乌云塔也顾不得地上脏兮兮的,蹲下身上下检查着朱敏春是否受伤,摸到他胸口才恍然想起他身上还套着金丝甲。
  这东西刀枪不入,即便方才真的被射中了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拉珠见表弟无事,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夹紧马腹靠近寒延噶,沉着脸望向他,压低声音不赞同道:“这里可是河阴郡!他是郡守的儿子!”
  寒延噶不说话。
  拉珠又来扯他的马缰,却被他躲开了。他冷淡道:“若我真要他的命,这一箭就是射在他喉咙上。”
  他很少说这么长的话,说话时没有看拉珠,而是看着地上的朱敏春。
  说完后,抬眼看向窦瑜。
  窦瑜也正在看他。
  “你——”窦瑜带着疑惑的表情,骑马向这个戴着面具的人慢慢靠过去。“表哥”两个字被她含在口中,意识到此处还有外人,不敢挑明。
  她心跳如鼓,砰砰地撞击着胸口,甚至开始觉得耳鸣。
  嘴唇也抿成一线。
  她认出来了。但又不能立刻与他相认。
  朱敏春掉下来的时候后背磕在地上暴露的树根上,疼得要命,眼里甚至疼出了一包泪,也几乎要呕出一口血。他从泥浆中翻身坐起,后怕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听到寒延噶的话又不由自主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方才箭射过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会死。甚至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身上还穿着金丝甲。
  那种可怕的杀气令他只剩逃命的心思了。
  此刻都不敢抬头与寒延噶对视。
  第55章 彩头(下)  “阿瑜,我来了。”……
  朱敏春的全身上下都蹭了不少泥浆, 连后脑处的头发上都有,又顺着脖子淌进了衣领里,附在皮肤上又痒又黏又凉。
  鼻子凑近闻, 还能闻到身上散发出一股泥土恶臭。
  恐惧渐渐从朱敏春的心头褪去了, 他觉得既丢脸又愤怒。
  那个寒延噶全无歉疚之意, 端坐在马背上, 居高临下。
  乌云塔看向寒延噶,压着怒火质问道:“他并未招惹过你, 若方才真的伤到了他, 你担待得起吗?”说完她又看了窦瑜一眼。
  不由想到:难不成这个人是在为窦瑜出头?
  两人应当并不相识。不过乌云塔见窦瑜直勾勾地望着那人,那副样子倒是我见犹怜, 想来他是路过撞见, 生了怜香惜玉的心思, 冲动之下站出来逞英雄了吧!
  寒延噶道:“若她在你们河阴郡受了伤, 倒要看看是谁担待不起了。”
  乌云塔将朱敏春扶了起来,第一反应便是寒延噶在暗指窦瑜的身份。
  窦瑜是赵野的女儿。如今就连乞也夏都在助赵野谋天下,更别说为乞也夏马首是瞻的图古拉,当然不敢轻易开罪赵野。而乌云塔名义上是赵野的女儿, 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并非赵野的血脉。若论亲疏, 自然是窦瑜这个亲生女儿更该受重视。
  弓箭还在寒延噶的手中握着。二人虽气愤,又不敢真的再去招惹他, 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拉珠见气氛紧张, 上前来在几人间调和,面向寒延噶, 语气中不自觉带了讨饶道:“我表弟喜好与人开玩笑,并非是真的想伤了窦瑜。他必然也知错了!”
  “弓箭不长眼。这种玩笑到底有趣还是无趣,想必现在没有人比舍弟更懂了。”他语气玩味, 听得人心头一凛。
  朱敏春双腿发软,畏惧地看了寒延噶一眼,怯懦道:“表姐,咱们回吧。”他这种人一见别人示弱,便强横无比。但别人若是强横起来,他也就气势全无,直接变作鹌鹑了。
  上马的时候朱敏春的动作都显得不那么利索了,束手束脚的,后背仍疼得厉害,好不容易才呲牙咧嘴地爬上马背。
  回帐换衣裳的路上,朱敏春还后怕地向后看了一眼,见看不到寒延噶的身影了 ,才忍不住问拉珠:“表姐,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而拉珠神情低落,并没有心思回答朱敏春的问题,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她和寒延噶太多年没见过了,最后一次相见时连一句话都没能说上,前些时候还以为他已经死了,伤心许久。
  没想到他仍在世上,还将北地舆图带来交给了外祖父。
  他根本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从前便冷漠,如今更甚。
  ……
  那三个人都已经走了。
  窦瑜慢慢攥紧了手中的缰绳,身体一动不动,大脑一片空白,方才疯跳的心脏渐渐静了下来,可依旧不知该作何反应,呆呆地看着表哥离自己越来越近。
  马蹄踩过枯枝,声音细微,却令窦瑜自心尖发颤,眼底蓦地湿热起来。
  她这幅样子令郭素面具之下的表情由狠厉渐渐转柔,视线久久停留在她的脸上,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恨不得立刻将她带走。
  好半晌才克制道:“走吧。”
  他的语气乍然间听不出什么,只有他知道自己一直在隐忍着。
  窦瑜强作镇定,听话地掉转了马头。
  侍卫们想继续跟随,但郭素的视线扫过来时竟令他们纷纷生出畏惧,背脊发凉,不敢再靠近了,只好留在原地不动,眼睁睁看着二人一前一后的离开。
  郭素一直紧跟在窦瑜的身后。
  窦瑜坐在马背上,一路上总忍不住回头看他。
  待走远了,郭素低低“吁”了一声,拉紧缰绳勒住马,然后翻身下来。
  自从进入林中,他一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阿瑜,片刻不敢放松。看到朱敏春抬起弓箭朝她拉弓的那一刻,戾气瞬间充盈了心脏,恨不得放箭射向朱敏春那只拉弓的手。
  此处幽静,稀疏的新叶盖在高耸的树头之上,静得能听见风拂过树叶时沙沙的响声,这样的场景倒似幽会。
  窦瑜却没想到那么多,也迅速自马上下来,下马时因为着急,脚下还踉跄了一下,可她并不在意,只顾快步走到表哥的面前。
  “表哥……”她在他身前一步远的地方慢慢停下脚步,眼睛红了,含着一层泪。
  其实直到今日她才觉得委屈了。代替善兰琼出嫁的那日心中恐惧更多,愤恨更多,心寒更多。唯独没有多少委屈。
  可能是因为她对窦家人从来没有抱过太多希望。
  但现在表哥来找自己了,她才有了一种被人呵护之感,一颗心也仿佛被浸入了温水之中。
  郭素低头望着她,深深呼吸,平复心中的激动喜悦。今日看到她的第一面起,赶来冀州的一路上悬起的心才终于安稳下来。
  “阿瑜,我来了。”
  他嗓音放得很轻,几乎显得小心翼翼的。见她睫毛都湿了,又有些无措,身侧的手抬起来,距她的手臂只有半掌距离时,手指微动,又克制地放下了。
  “别哭。”他声音轻哑。
  “表哥,你的嗓子怎么了?”
  窦瑜吸了吸鼻子,又听出他声音不对劲,瓮声瓮气地担忧问道。
  他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会好的。”。
  为了假扮“寒延噶”,他服药暂时弄哑了自己的嗓子。
  没有人会轻易相信只见过几面的人,更何况是多疑的图古拉,但“寒延噶”这个身份却不同。“寒延噶”表面是乞也夏放在奉都城的眼线,实则过去在暗地里为谢述做事。
  但其实“寒延噶”这个身份本就是谢述与真正的寒延噶共用的,曾凭这个身份在巴舒族掀起惊涛骇浪,令他们军心溃散。若说体型,郭素现在这副身体倒是与他更为接近一些,几乎不需要像从前那样经过一些细微的调整。
  可惜霍琢主导之下的一场大火,烧死了真正的寒延噶几乎所有的家人,他虽然死里逃生,但伤势严重,没撑过几日便离世了。最终那场大火只有他的弟弟云宁活了下来。郭素找到了云宁,将他带在身边。
  如今他不是谢述,万事难免束手束脚,可信之人唯有陆双羊和王射风。陆双羊还不知他复生的事,王射风虽然知道,还为他行方便,使他可以继续驱使青云骑,但他却不能把青云骑光明正大地带出奉都城。
  因为急于来冀州找到阿瑜,为了躲避城中乞也夏和赵野的眼线,他只好再次借用了“寒延噶”这个假身份。如此才能光明正大地进入河阴郡。
  “陆双羊已经将佰娘吕公他们平安送走了。”郭素道,“这两日我就带你一起去河州。”
  “好。”窦瑜对他无比信任。
  ……
  郭素先将窦瑜送回了营地。之前负责保护窦瑜安全的侍卫都是郡守府派下来的,闹出了事端,打的自然是郡守的脸。
  郡守朱封安震怒,重罚侍卫。
  乌云塔觉得寒延噶这个人真是太能借题发挥了。他们不过是吓唬窦瑜一下,还能真的伤她吗?
  而朱敏春好面子,他身上除了后背的隐痛之外一点儿伤都没有,不愿让别人知道只是被人虚晃一箭便吓得掉了马。去帐中换衣的路上碰到了人,别人问起他来,都只含糊地说是追逐猎物时一不小心才会落马。
  既然已经说了是自己不小心,也就没有理由为难寒延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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