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唉……”
  林宗介无奈的叹气声再起。
  ktv包厢里的空调开到最大，在这又吵又闹还不通气儿的地方，心里头想着韩凛，怕他真不理自己了万一不来了的时候，竟然还吓得林宗介背脊一阵阵冒冷汗。
  他烦躁站起身，拉过旁边扯着嗓子死命吼《新贵妃醉酒》的何临川，说，“别唱了，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何临川唱得正高兴，这会儿才懒得理会，“哎呀！你就安心坐着，我拿命赌韩凛一会儿铁定出现，你跟着装醉就成。”
  说完又准备开始嘶吼唱歌。
  “我装你妹啊。”抢过何临川手里的麦克风，林宗介心情不爽的按下了暂停键，随后把麦克风给顺手扔了，“那可是韩凛啊，是韩凛！不是别人，你别拿那些玛丽苏脑残小说里的傻白甜主人公去和他做比较。”
  何临川愣了愣，他挨着哥们儿坐下，“不是，咱这不是在试探他对你有意思没意思吗？”
  林宗介就是心里对韩凛没底，这丫要是真担心自己，待这么久，就是只蚂蚁都早爬来了。
  想想又拽起桌上的酒瓶子，忍着舌头疼的闷喝一口，他一鼓作气说：“试什么探还试探，我还是直接了当去找他谈，省得现在弄得我跟个满脑子只知道情/情/爱/爱，一被人拒绝就花天酒地，自暴自弃的废物有什么两样？真是矫情死了！”
  听他这么说，陈科手里拿着一瓣橙子愣在原地，反应过来急忙道：“不是，总裁，这方案昨晚不是您亲自点头的吗？”
  一旁的苏霖说，“剧本也是您亲自过目的。”
  袁渊说，“戏也是你亲自配合来演的。”
  众人，“这怎么就突然翻脸不认人了？”
  林宗介：“………”
  “啊………”林宗介吼一声。
  整个人往下一沉，瘫在沙发上，绝望的抓着自己的头发。
  但暴躁之后他逐渐镇定，拿过旁边的衣服起身，自言自语道：“不行不行，我还是得去他家门口堵他去，这事儿不能这么办，现在道歉说不定还有一丝挽回的余地。”
  林宗介把衣服搭在臂弯，他摸了摸衣兜，“我，我手机呢？”
  于是一屋子人又得起身帮着老大找手机。
  此时漂亮彩灯和时不时传出鬼哭狼嚎歌声的ktv门口。
  里头各个包厢的鬼哭狼嚎声串在一起飘出来。
  宋城站在韩凛旁边战战兢兢。
  韩凛黑着脸盯着门，也不进去，转身往旁边的墙上一靠，指使宋城，轻飘飘四个字：“喊他出来。”
  语气听不出生气愤怒，但……宋城自觉告诉自己这是学委发怒的前兆。
  为难的抓抓自己后脑勺的头发，宋城小声说，“学委……总裁他这会儿，可能喝醉了吧。”
  这话说的也不算委婉，至少韩凛听得懂，言外之意也就是说，您要不还是自个儿进去瞧瞧说不定还来的更方便。
  何况自己只是个小喽啰，也请不动那大佛啊！
  韩凛冷冷道：“喝醉了你就泼他一杯凉水。”
  “告诉林宗介，一分钟之内不出来，这事儿就不是换个座位或者说一句对不起能解决的。”
  宋城直接哭丧着脸，“学委……我……”
  韩凛也知道宋城为难，毕竟林宗介那厮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他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在纸上快速写了三字‘滚出来’。
  上头的字如其人，端正，有力。
  随后韩凛将笔放回兜里，再把纸条折好塞到宋城手里，“把这个交给他，告诉林宗介，我只等一分钟。”
  说完抬臂，低头看了看左手的腕表，“一、二、三……”
  手里有了东西，就好比是得了圣旨，宋城忙攥着纸往里跑，声音飘出来，“学委你等我进去再计时啊！”
  ………
  时间一秒秒流逝。
  韩凛微仰着头看天，心里无聊数着时间。
  因着下雨，这夜比以往更黑，
  猝不及防的一滴凉雨就这么打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分手总在下雨天！
  韩凛在心里骂着，这他妈的还没谈恋爱呢，分个锤子的手？下个锤子的雨？！
  渲染什么悲情气氛？！
  大爷的。
  草。
  ……
  韩凛心里骂骂咧咧的还没能解完气，就听得不远处急哒哒的脚步声 。
  方才林宗介刚拿着手机打开包厢门，就看自家小跟班宋城在外头垫脚张望。
  待看到他给自己的纸条，林宗介心里齐齐放了十八方鞭炮，噼里啪啦的。
  知道韩凛在门口，林宗介闷着跑出来。
  这ktv地形隐蔽，开在一家小巷子里的最尾处，平时来的都是学生，遇着人检查还能顺着后门逃跑的那种。
  所以林宗介快到门口脚底一个踉跄，差点儿没摔进门外过道对面摆着的几个大垃圾桶里。
  激动得跑过头了，还没有站稳就四下急着找韩凛。
  看见韩凛靠在墙上，林宗介心头松了一口气。
  他缓了缓，慢慢挪着步走过去，二人间离了还有五步远，看着韩凛无动于衷，瞧见他眼底透露出的谴责和失望，林宗介心里就发虚的厉害。
  “那个……”踌躇了下的林宗介还是鼓足了勇气走上前去，他低声道：“抱歉。”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在小巷子响起，顿时散了四周的鬼哭狼嚎声。
  韩凛咬牙切齿，“要退学？”
  ‘啪’又一个大耳光不由分说的再甩到了林宗介的脸上。
  韩凛眼底有丝嘲讽：“要喝酒？”
  “啪”还是一个大耳光不由分说的甩到了林宗介的脸上，韩凛冷笑又问：“好玩吗？”
  被人‘啪啪啪’三连击给直接打懵了，脸上火辣辣疼的厉害，耳朵旁还有点嗡嗡声。
  林宗介瞳孔放大，略震惊看着韩凛不说话。
  “我问你好玩吗？东西要不要我帮你收拾？酒要不要我帮你打开再给你喂进嘴里？心里难过？否认现实？”
  三个巴掌打得韩凛手心有些发麻，可看着这人，无名火从脑门直窜上来，他咄咄道：“下一步是不是要自杀？混在这些地方心里很有满足感？早上看见我跟着跑出来是不是可得意了？喝酒？抽烟？打架？泡吧？退学？”
  “林宗介，行啊，你有本事啊，你以为你活成个废物的模样最后惩罚到的人会是我吗？你爸妈养你这么大，你就这么活？你对得起他们？！”
  头一回被人气成这样，平日里冷漠疏离的语气现在全数转化成了愤怒。
  此时雨水渐渐下的密集了些，韩凛举起来的手都跟着有些发抖，眼睫上挂着一颗小水珠，轻轻一闪又跟着落到了地上。
  连挥了三个大耳光到林宗介的脸上，第四个巴掌还没打下去就被人家腾空拦住了手腕。
  韩凛以为他要反抗。
  只见林宗介眼神躲闪，他这抓住韩凛的手腕支支吾吾着，“那什么……你手打肿了一会儿还得疼，要是实在消不了火，踹我两脚也成。”
  正合他意！韩凛深吸了一口气，刚要抬腿！
  可林宗介突然低头，“其实……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不对。今天早上的事情我先和你道个歉。
  “韩凛，对不起，我不该拿着这些可恶的小聪明来欺骗你。
  “韩凛，其实喜欢你这事儿，在决定告诉你之前我自己也为难了很长一段时间。
  “韩凛，那时候我故意刁难你，故意找你麻烦，故意凶你，不配合你，都是我在发现面对你后，我会浮想联翩的时候，无意识下做出来的一系列保护自己的举动，我到现在也不敢相信我会喜欢一个跟我一样的男孩儿…………”
  林宗介直咕噜说这么多话，话虽多，但都是他的心里话，一股脑说出来，他抬头盯着韩凛。
  可又转而一想，林宗介连忙否定自己，他微摇头又说，“不对，你和我不一样，你那么好，那么聪明，那么优秀，而我一无是处。”
  平日里恨不得把鼻孔长到头顶上的大总裁，这会儿却是低头低到了脖颈都快要被折断的地步。
  宋城和奥运福娃们齐刷刷的从包厢里冲出来，众人纷纷扒在门边儿上瞧着这出大戏。
  韩凛那三个大巴掌的的确确抽进了大伙儿们的心脏尖儿里头。
  那何临川想，‘我草，林宗介可别是一会儿忍不住揍人了’的时候，就听见他家无所畏惧的大总裁说什么，打我就打我，你可千万别把自己手抽疼了这样的话。
  这种酸唧唧的话真是听的人辣耳朵。
  林宗介也太不要脸了。
  “昨晚你说到此为止的时候，我心里是真难受。找何临川他们出来是因为有好多话都憋在心里，我实在是想和别人说说。”
  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喝酒，林宗介可怜兮兮道：“我没喝酒，我就是舌头太疼了，连水都没法喝。
  “我也知道你不是想套路就能被套路的，大家都告诉我说如果你喜欢女孩儿，那就让我别来烦你，可我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猝不及防听他说这么多话，韩凛也愣住了，两个人傻傻站在越下越大的雨里。
  雨模糊了视线，韩凛才从他的话回神，林宗介就忙忙脱下他的校服外套遮在自己头上遮雨，而他身上已经被雨打湿了。
  把人拉在门口的廊下。林宗介想，反正都说到这份上了，索性一次性说个明白吧。
  林宗介抓住韩凛的手，认真盯着他道：“所以我现在想问问你，不过在问之前，你再听我说两句话成吗？”
  “昨天晚上他们喝完酒就去网吧打游戏了，我状态不好，跟着打了几把就没兴趣了。抽了根烟解愁，突然想起同性恋，就开始在网页里搜索同性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搜了几部电影，搜了几段论坛里贴的真事儿，电影我是直接拉到了结局，论坛里别人发的帖子我也是直接看的结尾，无一例外，结局都不是特别好，要不有人死了，要不就是两个人分了，分开倒也不是因为不爱，而是有人说，两个男人注定没有未来，他们说人到了年纪肯定就得结婚生子，勇敢的人能留下抗争，懦弱的人只能盲从各方的压力，又或许那根本不是压力，他们不愿面对，最终想要的结局也就是结婚生子。”
  “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我发现我和他们不一样，全世界除了你我谁也不想要。”
  “韩凛，你从现在开始听好我说的每一句话，我没有跟你玩，我更没有和你开玩笑，我是真喜欢你。”
  “这几天我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你，甚至昨天晚上，我还想好了我们在一起以后，万一又有别人喜欢你怎么办，父母不同意怎么办，身边的朋友不认可怎么办，有人骂我们是变态怎么办。”
  “韩凛，只要想到这些我就特别心疼你，你明明是这么好的一个人，现在却要因为我的喜欢再去承受外界异样的眼光，你本来值得更好的未来，可是我的喜欢，或许会变成你人生中唯一能让别人拿来诟病的地方。”
  “我想过放弃，但是比起放弃我更想做那个能保护你的人。”
  “我心疼你，但我还是喜欢你。”林宗介说完话，眼睛里稍微泛起了些酸楚，那是少年的意气，那是往前走的勇敢，他向看韩凛的时候满眼都是坚定。
  “我想对你说太多太多，可说太多了又怕你烦。
  “你如果愿意听，我还继续同你讲，你如果不愿意，就当我什么都没做过，韩凛，我尊重你的选择和决定，现在我能问你，你可以喜欢我吗？”
  雨又下大了些，韩凛的指尖一片冰凉，林宗介低头看了看，毫不犹豫再抓着他的另一只手，握在自己手心。
  他就像这样一直……一直给他温暖，那怕世界冰凉，只要自己有一丝暖意，那也是给他准备的。
  上一次学会了动心，那这一次学会的或许是尊重。
  爱情……能使人成长吧？林宗介心想。
  对面的人迟迟不说话，林宗介小心翼翼看着他，“你能喜欢我吗？”
  良久，才听到韩凛的声音：
  “你看的什么电影？”
  “啊？”林宗介一愣，面对韩凛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问题，他稍微消化一番之后才忙忙回答说，“随便挑了几部douban高分作品，duanbeishan和lanyu，tianya上贴的自传，还有些，不知道谁写的，但都说是自己身上发生的真事儿。”
  “看完哭了吗？”
  “哭倒是不至于，就觉得挺可惜的。”林宗介反着手背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看电影的时候抽了几支烟？”
  他怎么尽抓喝酒抽烟这些事儿是，林宗介磕磕巴巴回：“这，这个，我没数，大概，半包吧，如果你不喜欢烟味儿我以后就给戒了，保证再也不抽。”
  只听韩凛又问：“上回买的礼物还带着吗？”
  “礼物在书包里，书包在………应该在教室里吧。”
  “那张纸呢？”
  林宗介偏了偏头，表示自己没明白，“………………”
  韩凛口中吐出一串流利的英文：“it is fate that makes me meet you, it is my choice to befriend you, and it is accident to fall in love with you.”
  “噢噢噢噢。”想起那个钢笔盒的礼物，林宗介忙忙从自己裤兜里翻出了那张黑底白字的包装纸来，他高兴的举着说，“在这儿呢。”
  “给你三分钟的时间翻译全段，可以用手机查单词，但是不能直接查句子。”韩凛说完后，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腕，习惯性开始计时。
  啊啊啊？？？？？
  林宗介手足无措的看看韩凛，又看看自己手里拿着的那张纸，没明白什么意思，但心里头却是默认了一个‘这句话翻译不出来，老子这辈子幸福可能就全完了’的念头。
  于是来不及多想，接了韩凛扔过来的一支笔，林宗介直接往地上一蹲，一只膝盖往积了一层浅浅水迹的水泥地上一砸，包装纸铺在大腿上，拿着笔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汉译全给写在了手心里。
  雨下的有几分大了，飘在廊下来。林宗介埋头认真做事的脑袋顶还挺可爱。
  韩凛就这么披着人家的衣裳，他理直气壮的看着。
  感情来的猝不及防又理所当然，喜欢或是不喜欢，值得或是不值得，这一步踏出去也许是错的，但韩凛想，‘要不信他一回？’
  等林宗介翻译好，时间已经过了三分钟，看着他兴冲冲的举着包装纸站起来的时候，韩凛什么也没说。
  “遇见你是命运的安排，成为了朋友是我的选择，而爱上你是我无法控制的意外。”
  爱上你，是我无法控制的意外。
  韩凛低头，他闭眼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认命。
  眼眶一热，上前一步主动伸手抱了住林宗介的腰身。
  秋天了，下着雨的凉意深重，怀里突然多了一团绵绵软软，温温暖暖的小东西。
  林宗介心里还被吓的一个‘咯噔’，垂眼看到日思夜想的那颗小脑袋就在自己眼前，林宗介却还保持着刚刚拿着包装纸站起来的姿势。
  合起手臂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林宗介一手抱着韩凛的肩，一手按着那家伙的后脑勺，这才用了力的把人往自己怀里按。
  韩凛轻声说，“林宗介，这辈子都别忘了你刚刚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