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希雅？失踪？！
素意捏着咖啡杯的手蓦地一紧，她的第一个念头是冷静，可是下一秒，从胸腔一路砸到大脑的窒息感却让她猛地蜷曲起来，她眼前一黑，手一扶，却只是将咖啡杯推离了桌面。
嘭的一声。
咖啡杯和她的神智一起，应声而碎。
第94章 强硬的控场
素意醒来时，发现整个人都被浸在一仓淡黄色的液体里, 头上套着供氧头盔, 活像个太空人。
这液体貌似粘稠, 但意外的轻透, 人在其中不仅没有丝毫的滞闷感, 反而有种周身都在被细细揉捏的感觉。
玻璃仓外，阿迪和罗兰一前一后叫起来：“教授醒了！”
“呜哇教授你终于醒了！”
我为什么在这……素意刚一回想，心脏就一阵揪紧。
啊……对，希雅失踪了，拟阵亡, 死无全尸或许。
这看起来像一个女将军该有的结局，死在战场上远好过死在健身房里, 有机会再在绿星上给她安一个衣冠冢，她的人生有了头尾又是个传说，简直完美了。
那接下来呢，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睁着眼看着阿迪和罗兰你一句我一句和她说话, 过了一会儿又看到议会的人陆陆续续进来，围在她身边观察, 连杜克都在其中, 只是站在靠后的位置，表情沉静, 发红的双眸如两颗宝石，定定的看着她。
她和医疗仓外每一个人对视，但眼神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 她分明是在思索着什么，而且毫不掩饰自己注意力的分散。
在场的都是人精，他们本就简洁小心的慰问都停了下来，静静的围着她，那样子仿佛默哀，而她泡的就是那个水晶棺。
素意在水中，满耳朵都是自己咚咚的心跳，这节奏随着她想起希雅的事儿骤然加速，她甚至能看到头顶屏幕上自己的心电图从平缓如波到急促如浪，这是她没法控制的生理反应，她只能将这个展现给外面的人看，但她至少还能控制自己的思维，她必须想点东西，安排些什么，做些什么……
救希雅？她做不到的，先放一放，必须放一放，她最好当成希雅已经死了，然后把她留给给自己的东西利益最大化。
愤怒？埋怨？不存在的，她必须冷静，芳芳如果收到了消息肯定已经冷静下来了，是她的话，她会做什么？
“有最新进度吗？”她终于开口了，声音从氧气罩顺着管道一路到外面，透着股诡异的机械感，“希雅的。”
众人摇头，施烨不在其中，当然没人出来交代。
“那实验室，”她没有丝毫停顿，“什么程度了？”
万万没想到她话题瞬间变成这个，所有人相互看了一眼，麦坎迟疑道：“这个，可能得把你的经理人叫来问问，他们最清楚……你确定你现在就要知道这个。”
“那把她叫来。”经理人就是芳芳，素意在营养液中迟缓的低头，又道，“我的书看到斯卡洛夫理论那儿，还有一些问题还没写出来，麻烦帮我标记一下，我怕忘了，如果能顺便问导师要个解释就更好了。”
提利昂是和杜克一起来的，闻言率先问道：“你看的哪个版本？”
“联盟书局2174年第十二次版。”素意想也没想的回答。
提利昂想了想，点头道：“我知道了，这次改编的教研组组长我认识，我直接让他联系你？”
“谢谢。”解决了这个，素意低头沉默，周围一圈人屏气凝神，这场面活像黑社会小弟在等待大姐头的指令，尤其是麦坎，他的神态极为憔悴，双眼熬得满是血丝，看着素意的表情很是紧绷，仿佛强忍着什么，只差张口就来一句：老大今天打谁。
“还有……”大姐头再次张口，“让席琳把我的实验室负责人也带来。”
“好。”麦坎。
“施烨呢？”素意抬头问。
“他正在远程指挥救援……不排除亲自升空去救希雅的可能。”麦坎道。
“我找他有事，劳驾请他过来一下……或者微讯给我，我联系他也可以。”素意说完，想了想，神情有些黯然，勉强道，“虽然很残忍，违背了我本意，但我必须得说……我希望你们救希雅，但是请按照正常程序来，如果造成过多牺牲，她……不会愿意的。”
“……”众人面面相觑，始终没人站出来敢答应。
开玩笑，虽然解决不了潘多拉，但那可是希雅·罗德里格兹！魅魔将军！她失踪了！如果潘多拉不解决，她可能就是世界上最后两个女性之一！就这么不明不白客死异乡？！尸骨都没留一句？！弄死施烨的心都有了！
“没关系。”麦坎的声音嘶哑，甚至带点希冀，“说出你的本意吧，我觉得我们不会违背的，不要忍耐，千万不要忍耐……”
素意看着他的眼睛，在氧气罩里轻笑了一声，转而双手在水中轻轻合十，果断道：“如果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就算诸位死光也好，请务必把希雅带回来，谢谢。”
“！”“诸位”精神一震，都炯炯的看向素意，心里万般滋味，哭笑不得。
麦坎的双眼直接脱窗了，死死的盯着素意，一脸斯巴达。
素意无辜的看着她，还眨眨眼：你不就是想借我的嘴表达这个意思吗？
麦坎嘴都合不上：道理是没错，但也不是要你这么讲啊！
两人相互比眼睛大，眉来眼去，眼波如刀，在空气中杀作一团。
“咳咳！”现在已经成为议会代表的罗宾站了出来，他表情有些无奈，“施烨我们已经通知了，他说他马上会过来，这个……虽然人人平等，但如果有机会，我也宁愿牺牲我自己去换回希雅，我想全人类大概有绝大部分人会这么想，这一点，陆教授不用担心。”
素意把眼神放回他身上，忽然笑了笑：“我不担心，有人比我更担心就行了。”
众人看着治疗仓中面色苍白却依然镇定入兮的素意，都沉默了下来。
此时再不明白她的态度那就是傻了。
原本设想中的疯狂或者悲哀都没有，他们原本还战战兢兢的来，来之前特地讨论了怎么安抚这个性格强硬的女性的情绪，甚至翻出史书来寻找合适的词汇，但是当看到她时，却发现一切都不在控制之内。
素意以意料外又情理中的反应自醒来开始就掌握了节奏，她强硬的把应有的情绪全部深藏了起来，他们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为什么那么执著于控场，一点都不让他们如愿。不仅坦然面对了，还立刻展开行动，她清楚希雅的失踪短期内会将人们对陆垚的关注度再次拉上顶峰，所以她赶紧开始召集团队，可想而知接下来就会有一波大动作。
本来是想看看她有没有事，如果柔弱的哭了起来还能尝一尝传说中心软的味道，结果完全不对啊！反而如临大敌啊！他们也想回去拉起个会议讨论讨论应对之策啊！不能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啊！
于是浩浩荡荡涌进来的人一个个陆陆续续走了，走得慌不择路如丧考妣，倒是罗宾看来是想再留一会儿的，但是当杜克一步踏前走到素意边上时，两个人的气氛就完全不是政客能呆的了，他便也告辞离开，只有麦坎、提利昂和杜克留了下来，连罗兰和阿迪都被赶了出去。
素意一看他就知道解药研究的进度不理想。
“第三十九号失败了。”杜克开口就是这句，他眼里的血丝不下于麦坎，整个人疲劳成一团阴影，“我的思路断了……”他的声音低到沙哑，“到底哪里出了错，你们以前不也是在地球上吗，研究它的不也是你们吗，为什么潘多拉会那么难？还是我整个都走错了方向，我……”
他说着坐在了营养舱边，垂着头，颓丧到说不出话来。
素意冷冷的听着，不发一言。
她当然懂得他的感受，也可以告诉他其实潘多拉的解药并没有那么难……她虽然自己没研究出来，但是却还没有到感觉绝望的时候。
就像一个人很喜欢小孩，看到一个别人家的小孩就想送给他一颗糖，但正因为喜欢，就会担心那孩子会不会蛀牙，他会不会喜欢这个口味，他的妈妈会不会同意……
但同样的问题放到孩子的亲妈身上就不是问题了，妈妈首先很清楚孩子到底喜不喜欢吃能不能吃，然后她可以决定孩子能不能吃，最后如果孩子不喜欢吃，她可以考虑逼他吃……
这就是了解入骨所以随心所欲，杜克那样关心则乱，不束手束脚才奇怪。
道理她早就知道，却从没打算告诉他，因为这也是她的王牌之一。
杜克显然也没想就这么得到答案，他抬头看看素意的表情，长长的叹了口气，站起来：“多明戈来问我买设备，我查了一下，完全置办可能经费要上亿，你们大概弄不了，我们会大概有压力，我和那个席琳聊过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出借一套分部的设备给你们，不用钱。”
“但是要共享研究资料？”素意问。
杜克看着她：“你不想共享的话……也没关系，只要你最终愿意拿出解药就行。”他看了看提利昂，神色淡漠：“我知道我埋头研究可能引起你的误会……你会觉得我……我想自己研究出来……抱歉，我没考虑你的感受，可是我真的很着急，虽然我知道你确实需要先有万全的准备才能开始……但是……淘汰率又升高了……”他抱住头，揉搓着自己银白的头发，几乎要哽咽起来：“我实在受不了了，感觉自己每拖一天都是在杀人。”
提利昂见状，上前轻轻搭着他的肩膀，低声安慰：“没事的，没事，这不是你的错……”
那就是我的错咯……素意冷眼看着。
提利昂看向素意：“我会作为担保人提起要求，议会肯定会答应，在我还代理院长这段时间，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尽管和我说。”
看来杜克突如其来的心理剖白是提利昂提的醒。
同样是搞研究的，同样技术顶尖，情商差距怎么这么大。
但是给芳芳省了那么多经费，听起来也不错啊……素意点点头：“我懂，你们放心。”
他们去找希雅，她找解药，大家相互在擅长的领域体现价值，交易才能继续……这很公平。
她依然面容平淡，仿佛生活的轨迹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她那快速跃动的心律图，其实一直在暴露她的不安。
可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希雅不在，她的心和此时自己的人一样，仿佛在一汪冰水里，毫无所依，即使落地，也会慌不择路。
第95章 送客
施烨来得比芳芳还快。
他的表情也不好，虽然依然从容, 但是微笑却实在是没了。
……希雅失踪这个消息对素意的实际冲击来说其实远没有施烨的大。
他担保她加入军队, 他把她送上天, 然后她刚上战场, 就遇险失踪……绿星的地形, 除非一把火烧了整个星球，要找个人真的难如登天。
所以一开始信息传回来的时候，就是“希雅罗德里格兹信号遗失，拟阵亡”。
……拟阵亡，真的是很客气的说法了, 这对殖民战争来说差不多就是死不见尸的同义词。
要不是希雅的名字被打了特殊标记要在第一时间送到施烨案头，这个“普通士兵”的事情甚至有可能永远进不了他的视野。而现在, 即使议会想帮施烨瞒住希雅的事情，各路媒体也早就在一个月新兵适应期还没到的时候，就开始连环追问施烨希雅的近况。尤其是八卦频道，他们享受惯了希雅在地球时举手投足都是新闻的“盛世”, 如今希雅一走，素意又足不出户, 每天都是那个叫席琳的“人妖”带着人到处做慈善刷一群淘汰品的好感, 简直不要太无聊。
他们虽然明白素意到底在做什么，但是政治敏感和历史原因已经让他们下意识的认为这是一个道阻且长的事, 他们完全没必要费力去跟进，只需要等哪一天如果活着看到素意成功的那一天再想办法夺得头条攫取胜利果实就行了。
可想而知这群吸血的狗仔在得知希雅失踪的时候会有多么疯狂，他们会率先用舆论扒掉施烨的一层皮, 然后酌情啃噬他的血肉，直到榨干他最后一滴新闻价值为止，最后不管希雅回不回来，对他们来说着都是一场末日狂欢。
施烨现在到处被各路媒体围追堵截，他人还没到的时候，多条推送已经将医院门口人头攒动的盛况给直播了。
所以施烨此时坐在素意面前，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战友，拉我一把。”
素意此时已经躺在议会第一医院的病床上了，闻言干脆的笑了出来：“哦？”她看向他：“凭什么？”
“凭……我弄丢的希雅，我得留着命找她回来。”施烨的表情有些无奈，“然后再任你处置，如何？”
“处置？”素意乐了，她摇头，“弄丢希雅的不是你。”
“我能说什么，全世界都认为是我。”施烨摊开手，“好像我弄丢了她就能独占剩下的世界唯一了。”
素意头皮一紧，转头瞪他：“你说什么？”
“不管我说什么，都不可能不是吗。”施烨的笑容一闪即逝，转而又正色道，“我会把她找回来，所以你首先得帮我把门口那些人撵走……我很怀疑现在有人想冲进来保护你，他们真的认为我是进来强迫你的。”
“就像这个头条说的？”素意点了电子板投影给他，上面是一条及时推送消息，《希雅失踪！施烨暴露狼子野心！陆垚还有谁在保护？》，“为什么好像全世界都知道议会在坑我？”
“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我游离在议会边缘。”
“……而且都认为你对我不怀好意。”
施烨一脸无辜：“不怀好意吗？我以为用别有用心更合适一点。”
“任何废话，我们找到希雅再说。”素意竖起一根手指警告。
“我只是想让你轻松一点。”施烨往后靠了一下，长长的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他此时竟然彻底的流露出疲惫来，声音很低沉，“听我说，希雅所在的军种是轻型突击兵，是全军最灵活的军种，生存能力也很强，他们遭到偷袭后立刻组织了反击，但被迫分散，至今我们还在搜索遗留痕迹，别的我暂时还没有更确切消息，但可以肯定的是，没有尸体……树人不敢玩火，不吃肉，也不养俘虏……没有尸体，只有两种可能，成了养料，或者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