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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河山 第71节

  顾杏听着段好的答话,重重的点了点头,“没错没错,应该是你看错了。”
  段怡没有言语,朝着段铭的床榻行去。
  她伸出手来,替段铭掩了掩被子,白色的中衣没有系好,半敞开来,露出了胸前缠着的白布,血迹微微有些渗出来,那伤口的位置颇有些微妙。
  段怡不着声色地看了看,只见除了胸前之外,他的胳膊上,也缠了布条儿,看上去鼓鼓囊囊的。
  段怡抬手摸了摸段铭的额头,倒是不烫。
  他紧闭着眼睛,脸色惨白惨白地,旁边的小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小瓷碗,里头的药没有喝完,浅浅的留了个底儿。
  “小弟一直没有醒过来么?”段怡问道。
  顾杏显然已经恢复了理智,有些怕她,声音完全没有了段怡刚进门时的那股子气势,“醒来了,郎中又给开了静气凝神的药,刚刚喝下便睡了。没有发烧……”
  她说着,看向了段怡的脑袋,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你去哪里了,怎么受了伤?”
  见段怡不回答,顾杏有些不尴尬的说道,“你小弟身子差,他突然晕过去,把我吓坏了。先前没有看到你……不碍事吧?”
  段怡摇了摇头,看了她一眼,“不碍事。既然小弟没有醒,那我便先回去了。天冷了夜里风大,你们关好门窗,早些歇了,不要随便出来。”
  顾杏一愣,点了点头,“我一直都会守着铭儿的。”
  段怡没有说话,站起身来,却感觉手下一紧,段铭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了她的衣袖。不等她言语,那手又摊开了去,好似刚才,都不过是他在睡梦之中无意识的动作。
  一旁的知路,将药材放下了,跟着段怡一道儿出了屋子门去。
  走到院子里,那群婆子瞧见了她,都像是耗子见了猫似的,乖巧的贴着墙角根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段怡别过头,朝着右边看去。
  在那里有一道圆形的月亮门,穿过月亮门去,便是段思贤同顾杏的住处。
  “姑娘,可是要去探望老爷?”
  段怡摇了摇头,“走罢,我这个人挺讨人嫌的,就不扰人清梦了。”
  她说着,领着知路,快步的出了院子门。
  那先前还在说话的两个婆子,一左一右的恭敬的站在了门前,看到段怡的背影渐渐远去,长出了一口气。
  其中一个稍瘦一些的,没忍住说道,“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婆子,还是头一回送客像是送瘟神。”
  锦城的夜幕,准时拉开。
  入了冬后,院子里的菊花,终于开败了,黄白的丝儿落了一地。前些日子的开得正艳的芙蓉花也过了花期,一切好似都变得肃杀了起来。
  风吹得院子里的竹子沙沙作响。
  在那里赖着不肯走的灵机像是感觉到了风雨欲来,朝着屋子里冲去。
  院子的门敞开着,段怡坐在里头,挑着灯,等剑来。
  第一三零章 凶手面目
  冬日无蝉鸣。
  青云巷里一片肃杀之气,只隐隐约约地能听见远处飘忽而来的唱曲儿声,颇有些荒诞之感。
  小院子里影影绰绰的,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在月光之下,寒光闪闪。
  段怡立着长枪,伸手摸了摸趴在她脚背上瑟瑟发抖的食铁兽灵机。
  突然之间她的手一顿,灵机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似,身子一滚,藏到了桌子下头去,它将头埋在了脚上,缩成了一团。又想起尾巴还在外头,屁股翘了翘,将尾巴折到了身下,整个变成了个团子。
  就在这个时候,段怡动了,她用脚一蹬,胯下的椅子往桌子下一缩,堪堪停在了灵机跟前。
  而她整个人,像是扑火的飞蛾一般,朝着门口来人猛刺而去。
  那人身穿一身黑衣,手中拿着一把长到不像话的长剑,一双漆黑的靴子之上,绣着金色的波纹。不光是他,包围了整个小院的黑衣人,统统如此。
  一如六年前,段怡趴在那驿站的床底下,看到的情形一模一样。
  她手中的长枪在燃烧,发出了铮铮的悲鸣之声,好似知晓,眼前这位便是杀死他主人的仇人。
  长枪与长剑相接,在夜里碰出了星星点点的火花,那黑衣人黄雎,显然想要速战速决,伸手一薅,长剑瞬间变成了双手剑,一套绵密的剑法便使了出来。
  “一起上,格杀勿论”,好听的低音炮在耳边响起。
  段怡瞬间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当年舅父惨死的样子,又在眼前浮现,她提起长枪,果断地朝着那黄雎的胸口刺去,那个地方,是她昨日在五平山下刺伤的地方。
  黄雎果然不自在的避了开来,身子一转,同段怡换了一个位置,绕到了灵机藏着的那个桌子前。
  段怡深吸了一口,随即屏住了呼吸,长枪在空中抖动了几下,那红缨之上竟是抖出了许多白色的粉末来。
  她同黄雎换了位置,一下子从下风口,转到了上风口。
  风从屋外吹了进来,将那白色粉末,吹了黄雎一脸。
  他脸色大变,下意识的抬手遮面,此时段怡的长枪已经宛若毒蛇一般,直直的朝着昨日的伤口刺去。黄雎大喊一声,往后一退,将那桌子撞开了去。
  躲在下头的灵机吓了一大跳,狂奔着跑了出来,一蹦上了段怡床榻。
  段怡面不改色,使出了顾家枪法的绝杀之招,那长枪挥舞出了残影,顷刻之间,竟然刺了七七四十九枪,虽然并非是枪枪到肉,但这犹如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已经刺得黄雎连连后退,直直的将他逼到贴住了墙壁。
  “看来那日你元气大伤呢?父亲大人。”
  黄雎瞳孔猛地一缩,险险避开了段怡的最后一枪,他眼睛朝着门口看去,却发现那门前站在的崔子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跟着他来的黑衣人,一个都没有能够进到这间屋子里来。
  “你使诈!那粉末有毒!”黄雎抹了一把脸,想要伸出怀中掏出药来。
  “这不是女承父业么?当初你杀舅父的时候,不就是先使了毒药,让他们手脚瘫软无力,使不出一成功夫来?再到乔家,关园,再到那五平山,都是故技重施。”
  “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卑鄙无耻的小人,左右也生不出什么光明磊落的女儿来。你的那些丑陋招数,也就只能够对付那些对陛下忠心耿耿的真君子罢了。”
  段怡嘴上说着话,手底下却是没有半分的松懈。
  因为出枪太快,她的手已经微微的颤抖了起来,那边的黄雎没有摸药瓶的机会,眼尖的发现了这一点,趁着段怡手抖的间隙,一个转身,从那墙缝边挤了出去,脱开了段怡的钳制。
  他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先前这个地方,被段怡刺了一枪,旧伤崩裂开来,像是被开了洞的大堤一般,血水汩汩的流了出来。
  他二话不说,强忍着痛,掏出了一颗红色的小药丸,塞进了嘴中。
  可他一塞进去,瞬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黄雎抬手指向了段怡,连叫了三个好字,“好好好!”
  段怡长枪一指,指向了黄雎的喉咙。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院子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打斗声,刺鼻的血腥味,让段怡仿佛置身于六年前的那个夜晚,只不过这一次颠倒了一个个儿。
  她余光一瞟,朝着门口看去。
  知桥的裙衫上,血迹斑斑,可是她的眼睛亮晶晶地,像是她初初过来,瞧见的顾明睿的眼睛。
  而崔子更依旧站在门口,他穿着黑色的袍子,几乎同夜色融为了一体,他的长剑之上,淌着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了地上,很快便形成了一滩血水。
  段怡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杀死顾旭昭同顾明睿,为何要屠杀乔家满门。你背后站着的是谁?我的父亲大人。”
  黄雎的喉咙被她刺出了血来,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段怡。
  这毒药甚是厉害,他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怕不是祈郎中那个怪才,新配出来的。当初顾明睿的毒,便是那个人解的。
  黄雎想着,向下一滑,坐在了地上。
  段怡见他不出声,抬手一扯,将他脸上戴着的面具扯了下来。
  她因为愤慨,太过的用力,直接绷断了他的发簪,长发倾泻下来,露出了段思贤那张美得人神共愤的脸。
  有的人,便是越到夜里越美丽的,月光像是格外的偏爱于他,在他的身上打上了一道神圣的光,将他所有的罪恶,都掩藏在了美妙之下。
  段怡一怔。
  虽然都已经猜到了,可当真正亲眼瞧见的时候,她心中还是无比的震撼。
  她的父亲,是杀死她舅父的凶手。
  是灭了知桥满门的大恶人。
  她倒是宁愿他是个美丽废物,这样同顾杏简直是狗屎配苍蝇,天生一对。
  虽然讨嫌,但至少不是十恶不赦的人。
  段怡想着,伸手一扯,直接将段思贤的一只衣袖扯了下来。
  他的胳膊上包着白布,同躺在床榻上尚未清醒的段铭,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段怡深吸了一口气,高高举起了长枪,段思贤依旧是静静地看着她……就在那长枪即将戳进他的胸膛的时候,一股劲风袭来……
  第一三一章 你为什么
  “段怡,手下留人!”
  段怡的虎口一震,一柄长枪从门口飞了进来,直直的砸在了她的枪杆子上,她一避开,那长枪卡顿了一下,又继续飞了过去,钉在了墙面上。
  枪柄在空中晃了又晃,发出了嗡嗡地声音。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啊?当年你同顾杏做出苟且之事,老夫要一枪杀了你们以正门风。是你舅兄,是我那蠢儿子拦住了我!你当我不知晓,逢年过节,他偷偷的给你送礼。”
  “我顾家待你不薄,我女儿给你生了一男二女……你为何……”
  顾从戎说着,一把抓住了段思贤的衣襟,因为伤口被戳到了,段思贤轻轻地皱了皱眉头。
  “老夫找了六年凶手,没有想到,凶手就藏在眼前。谁又能够想到,段文昌的废材儿子,竟是一个武学奇才,是这世上最残暴的刽子手。”
  段怡听着,握紧了拳头,朝着顾从戎的身后看了过去。
  除了顾从戎同他身边的黄先生外,还有顾杏以及段好,也都过来了。
  顾杏捂着嘴,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的不可置信。
  “把手伸出来”,段怡听着头顶上传来的身后,扭头看了过去,崔子更不知道何时走了过来。
  “什么?”段怡问道。
  崔子更没有回答,直接伸出手来,按在了段怡握枪的手腕上,他的手上沾了不少绿色的药膏,将段怡的手腕糊了一圈儿。
  “这一招有缺陷,不适合你用,你以后不要再用了。”
  崔子更轻轻地说着,可他知晓,段怡是一万个听不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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