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萧阮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村妇的眼中露出羡慕之色:“王妃真是心善,只可惜我们这里离南昭太远,要不然也让咱们的孩子去学一学,就算学着认几个字也好,和那些商队谈买卖的时候也能多长个心眼。”
  萧阮笑了:“我倒是听说了,南昭那边的学堂办得还算不错,王妃将会在定云、宁州继续开办,你若是有心,自己多打听着点,到时候去学就是了。”
  村妇大喜:“多谢夫人告知。”
  村民高兴地道:“你瞧,我没说错吧?我就说我们王妃不会丢下我们这边的孩子不管的。王爷是百战百胜的战神,王妃是菩萨心肠的仙女,他们俩真是天生一对,老天爷一定要保佑她和王爷长命百岁啊。”
  这“天生一对”四个字,彻底取悦了蔺北行,一直到上了马车,他的嘴角还是上扬着,眉宇间都透着几分得色。
  萧阮却并没有体会到蔺北行的窃喜,拉着他一起商讨起新开办学堂的一些事宜来了。
  这大半年来,学堂的名声在外,一些勋贵世家的家眷为了讨好王府,也纷纷表示愿意出资一部分,王府里的开销再紧一紧,应当能够再新开个六七所。
  这一回的选址可要好好斟酌一下,穷苦百姓和土著边民才是最需要扶助融合的地方,应当以城郊为主才对。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把学堂的事情聊得差不多了,最后蔺北行才郑重地叮嘱:“这件事情,你可不许操心太多了,把事情交给下人去办就是,你得空了去瞧瞧下人们有没有偷懒就行了。若是因为这个让身子劳累,我便要将学堂都归到郡府中去,不许你再花心思了。”
  萧阮依偎在他身侧,乖乖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上一回办了之后,这一次应当驾轻就熟了。”
  蔺北行这才满意了:“这些日子段琪安不在,小宇有没有尽心在替你调养身体?”
  段琪安过完年之后便去了京城,一来去看看慕呈青的嫡母,二来例行去替大长公主调养身体,这一来一去,最起码要几个月后才能回来,这里便留下了他的徒弟段小宇。
  段小宇虽然才及冠之年,但从小就跟着段琪安采药学医,又在那两年战事中随军征战、独当一面,算得上是位医术精湛的好大夫了。
  “小宇尽心得很,”萧阮轻声撒娇,“就是太尽心了,剩下一口药渣也要看着我把它喝下去,太苦了,还是段大夫好,我偷偷藏下一口药他也不知道。”
  “这么大人了还怕苦,”蔺北行无奈地道,“像小孩子一样。”
  萧阮想了一下,眉头忽然轻蹙了起来。
  “怎么了?”蔺北行狐疑地问。
  萧阮忧心忡忡地问:“你表嫂已经有了喜,我嫂嫂也有了,怎么我这里还没有什么动静?会不会我身体有什么问题?偏偏段大夫也不在……”
  “胡思乱想这个做什么?”蔺北行不悦地道,“三年两载没怀上孩子也是正常,就算一直生不了孩子又怎么样?”
  萧阮欲言又止,情绪低落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得知何茗之也有了身孕之后,原本处事淡然的她莫名压力倍增,更何况两人自成亲以来,蔺北行对于两人之间的亲热不可谓不热衷,为何她这里就是没有动静呢?
  至于那句“一直生不了孩子又怎么样”更是令人难受,蔺北行是靖安王府的独子,若是她无后,她还怎么能理直气壮地说出“不愿让王爷纳妾”这句话来?
  “蔺大哥,”她闷声道,“我有点担心,若是我真的生不了孩子……”
  蔺北行不说话了。
  萧阮有些纳闷,抬头一看,蔺北行的神色有点古怪。
  她的心一紧:“怎么了?”
  蔺北行支吾了两声,终于下定了决心:“阮妹妹,你别担心,我知道你为什么还没能怀上孩子。”
  萧阮大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你以前生病的时候,段大夫替你看过几次,那会儿他就和我说了,你是不易受孕的体质,”蔺北行吞吞吐吐地道,“他告诉我一些帮助你受孕的方法……”
  萧阮瞪大了眼睛:“然后呢?”
  “我怕你生孩子太辛苦,又嫌孩子麻烦,所以……所以没告诉你,也一件都没有照着做。”蔺北行看着萧阮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深感大事不妙,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忍不住露出了讨好的一笑,“阮妹妹,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我不该瞒着你,也不该……”
  萧阮呆滞了半晌,胸脯急剧地起伏起来。突然,她高声叫道:“停车!”
  马车应声停住了。
  她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声音冰冷:“王爷,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下车自己去骑马吧。”
  “阮妹妹,你别生气……”蔺北行慌忙去拉她的手。
  “王爷不想下去吗?”萧阮甩开了他的手,“你不想下去就我下去,我就算走回山庄,也不想看到你了!”
  众目睽睽之下,蔺北行被赶下了马车,萧阮吩咐了一声,马车扬长而去,把人丢在了后面。
  贺平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匆匆下了马,目光在马车的背影和蔺北行之间来回了几趟,终于明白,自家的王爷这是真的被王妃赶下马车了。
  太嚣张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贺平宁压着火出主意:“王爷,这也太不像话了,我们追上去好好教训她们一顿?或者我们先回南昭,看她一个人在山庄里怎么办。”
  “胡说。”蔺北行扫了他一眼,威严地道,“平宁,你不要动不动就教训来教训去的,这是夫妻间的情趣,你不懂。”
  想了一下,蔺北行又补充了一句,“瞧着,没一会儿王妃就会心疼我了,和我和好如初了。”
  然而,蔺北行的想象太过美好,不一会儿就被戳破了。
  回山庄的路上,他在马车车窗外赔了一次小心,态度诚恳,萧阮却充耳不闻,连车帘都拉得死死的,看都没看他一眼。
  回到山庄里,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他快步上前去扶萧阮,萧阮却理也不理他,越过他快步回了卧房,随后让杨泽冲领人守在了门前,把蔺北行的被褥枕头全都送了出来,说是“王妃今日身体不适,请王爷去书房歇息一晚。”
  硬闯吧,杨泽冲这小子不知道变通,对萧阮忠心耿耿,肯定要打上一架。
  不硬闯吧,看来这次萧阮是真生气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躲在被窝里哭,想想都心疼得很。
  ……
  兵法有云,欲扬先抑、以退为进。不如先让萧阮消消气,等晚些时候了再想办法。
  蔺北行吩咐了几句,让人守在外面,若是王妃叫他了,第一时间回报,自己则灰溜溜地去书房了。
  贺平宁没有跟着蔺北行,而是留在了院子里。他颇有几分坐立难安,也不敢相信萧阮居然会如此大胆,把王爷赶到书房去睡了。
  卧房里的灯亮着,他在外面来回踱着步,不一会儿,外面有人进来了,手里端着托盘,是禾蕙。
  还好,不是那个咋咋呼呼的木琉,应该能讲得通道理。
  他几步就走了过去,状似碰巧遇上的模样招呼道:“禾蕙姑娘,你回来了?”
  禾蕙客气地朝他福了一福:“贺大人,我去替王妃取温好的羊乳,你还不去睡吗?”
  “禾蕙姑娘,我怎么睡得着?你怎么也不劝一劝王妃?”贺平宁皱着眉头问,“王妃这也太任性了,我们王爷是西南之主,她这样颐指气使的发脾气,还把王爷赶出去,哪有王妃的样子?还是快快去请王爷回来赔个不是。”
  禾蕙愕然,想了一下问:“贺大人,你不是很讨厌我们王妃吗?她这样骄纵惹王爷不喜,你不应该正中下怀,多多推波助澜才对,为何还要来劝我?”
  作者有话要说:柿子都被赶出房间了,贺大人的打脸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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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贺平宁愣住了。
  这小丫头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可是,一看到那个千军万马中所向披靡的靖安王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去睡书房的背影,他觉得既心疼又碍眼,一时倒是忘了心底一直要揭穿萧阮真面貌的夙愿,替蔺北行想起办法来了。
  “这……”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家王妃居心叵测,对王爷、对西南都没安好心,你这一双慧眼,就看我们王妃自生自灭、自毁前程吧,别费心思了。哦,对了,”禾蕙一边笑吟吟地说着,一边拿起托盘上的一小盘桃酥,一本正经地递给了贺平宁,“贺大人,我瞧你为了抓王妃的把柄很是辛苦,这一盘小点心是我做的,就送给你用了,你多吃些,也好有力气继续来找我们王妃的麻烦。”
  禾蕙施施然地走了。
  这一顿夹枪带棒的话,贺平宁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小丫头明褒暗贬,把他从里到外损了个遍。
  就该知道,妖女身旁的也都是小妖精,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悻然拿起桃酥咬了一口,嘴巴里砸吧了两下,居然意外得好吃。
  小妖精的手艺还真的挺不错的,只是嘴皮子太厉害,日后只怕要找不到婆家的了。
  禾蕙进了前厅,和守在门外的杨泽冲打了个招呼:“杨侍卫,辛苦你了,这份点心留给你吧。”
  杨泽冲接了过来道了谢,笑着道:“禾蕙姑娘总是这么贴心,放心吧,一点儿都不辛苦。”
  禾蕙朝他挤了挤眼:“杨侍卫,王妃让你守门,你可一定要守好啊。”
  这好像话中有话。
  杨泽冲愣了一下,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禾蕙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禾蕙无奈地凑了过去,压低声音道:“要是晚上王爷暗度陈仓的话,给王爷留几分面子。”
  杨泽冲恍然大悟,正色道:“这可不行,王妃说好的,把这扇门守好,谁都不让进。”
  一旁的木琉忍不住了,瞪了他一眼:“榆木疙瘩,守门就好了,窗的事情你就少管一些。”
  禾蕙推门进了卧房,萧阮刚刚沐浴完,坐在梳妆镜前心不在焉地擦着香脂。
  接过羊乳喝了几口,萧阮心不在焉地问:“王爷那边的被褥够了吧?山里冷,可要小心些。”
  “我刚才去看过了,都已经安顿好了,王妃放心吧。”禾蕙想了一下,还是替蔺北行说了一句好话,“王爷还眼巴巴地等着呢,盼着能你能消消气。”
  “我不想看见他。”萧阮轻哼了一声。
  其实,几个时辰过去了,乍一听说这件事情的恼怒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可是,一想到蔺北行居然瞒了她这么长时间,她的心口还是气得发疼,要是不是这一次和萧亦珩碰面说起这怀孕生子的事情,只怕她还要继续被蒙在鼓里,平白地生出许多不必要的事端来。
  拔步床空荡荡的,有点冷清。
  萧阮躺在上面翻了个身,好像有个声音一直在她耳根处低语。
  “阮妹妹。”
  “轻轻。”
  ……
  她赌气把脸蒙进了锦被里,喃喃地道:“今天就是不想理你,再念叨也没用。”
  耳边的絮语没有了,可眼前却出现了蔺北行的脸庞,有些委屈地看着她。
  萧阮赶紧甩甩脑袋,把这张脸驱逐出了脑海。
  外面静悄悄的,偶尔有巡逻侍卫的脚步声传来,萧阮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也是奇怪了,她一个人睡了十多年,和蔺北行同床共枕了才一年不到,却已经彻底适应了被蔺北行抱着入眠的习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意渐渐袭来,她进入了梦乡。
  “咔哒”一声,窗棂被慢慢地推开了,蔺北行一身黑衣从屋檐下“哧溜”一下钻了进来,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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