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
晚霞越发通红，染红了整个天空，身姿挺拔的少年骑着一辆白色自行车，后座载着少女恰意地穿插在一条条小巷子里，显得肆意、张扬。
少女留着齐肩短发，带着凉意的微风吹起她柔软的头发，在空中划过弯弯的弧线，她缩了缩身子，往前伸的双手连忙插进少年的外套口袋里，隔着衣服抱着少年精瘦的腰肢，脸蛋贴在少年的背，她吸了吸有点儿发红的鼻头，嘴边荡漾着灿烂的笑容。
“吱”一声响，车子一个急刹停在了宋滋的家门口，宋滋没料到他会急刹，鼻子撞上了少年的背，即便隔着棉衣，她还是觉得有点疼。
程燃回头一看，看见她扁着嘴，揉着自己鼻头的可怜模样，竟然觉得好笑。
“别揉了，鼻梁已经够扁的了，再揉下去就没有了。”
宋滋揉着鼻子的手停顿了下，抬头对上少年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眸，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逗趣、可爱。
程燃没忍住笑了声，他从自行车上下来，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扶着宋滋下车，“回家吧！”
宋滋抬头看他，闷声说：“你爸妈出差了，我妈说你这几天都到我家吃饭。”
程燃点点头，“我知道，我去把车挺好，你先进去吧！天气冷。”
话落，一阵冷风吹来，宋滋哆嗦了下，随意挥了下手便往屋里跑。
程燃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把车推回去。
他放好自行车，转身往宋家走去，穿过前院，他直接推开门走进屋里，刚进去，就看到宋滋从厨房里跑出来，嘴巴塞得鼓鼓的，手里还拿着一片回锅肉。
嘴里吃着东西说不了话，宋滋就朝程燃招了招手，程燃看着她吃东西跟小仓鼠似的，好笑地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他张开嘴，宋滋便把她手里的回锅肉放进他的嘴巴，她收回手，还不忘吸吮了下指尖上肉片留下的味道。
下一秒，一本正经地点头，含糊不清道：“好吃。”
程燃笑笑，“嗯！好吃。”
吃过晚饭，宋滋回房间做作业，程燃见时间还早，便跟着她上楼，一边做作业一边辅导她的功课。
程燃在学校里是妥妥的学霸，每次考试稳居榜首，宋滋也不差，排名一直维持在年纪前100名以内，这功劳都是归功于程燃，从小到大，都是程燃给她补习，从层面上来讲，程燃算得上是她的专属私人小教师。
晚上九点，程燃做完一道数学题目，回头一看，身旁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了桌上，脸贴着课本，嘴巴微张，一支笔抵在她的嘴角处。
明明一分钟前看她还在写题，这么快就睡着了？
程燃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扶额轻笑，“这是猪吗？说睡就睡。”
他伸手捏住她的脸颊，恶作剧地扯了扯，宋滋悠悠转醒，看了眼程燃，不耐烦地拨开他的手。
“别捏我，乐书说我最近脸胖了，肯定是你的原因，总爱捏我，把我脸给捏大了。”
莫名背锅的程燃：“……”
她的脸是面粉吗？还能捏大？
不过……好吧！他错了。
程燃“嗯”了声，下一秒转移话题，“时间不早了，你洗洗睡吧！我也回去了。”
宋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闷闷地应了声，“好。”
人却还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程燃揉揉她脑袋，温声道：“别赖着了，快去。”
“哦！”宋滋站起来，转身拿起床边的睡衣，朝程燃挥挥手，“那你回去小心点儿。”
程燃“嗤”一声笑，“才对面，你以为我像你啊！相隔一条马路也会迷路。”
“……”宋滋拉下了脸，随手抄起身旁的娃娃甩了过去，“去你的。”
说得她跟白痴似的。
程燃收拾东西回了家，屋里一片漆黑，他摸着黑走进屋内，打开楼梯的灯直接上了楼。
程燃的房间不像别的男孩子，贴满了动漫的海报，或者有什么玩具，他的房间里有很多书，有些已经被他翻了好几遍，有些还是新的。
他的房间很单调，没有像宋滋的那样，五颜六色，只有单调的蓝与白，放眼望去，房间里色调最明显的是那张他放在书桌上的照片，鲜黄色小鸭子相框，与房间格格不入。
照片上，是宋滋和程燃，是上一年生日的时候拍的，这样的照片他们每一年都会拍，程燃每年都会把最新的放到桌面上，其它的，在相册里整整齐齐放好。
相框是几年前宋滋选的，用了几年了，他也舍不得换。
程燃拿起照片，指腹在照片上的女孩的脸上划过，他的眼神温柔如水，嘴角荡起了丝丝笑意。
他坐下来，把相框小心翼翼地放回到书桌上，发了会儿呆，他打开书桌的大抽屉，拿起一本黑色笔记本，下面，放着一张粉色的信纸。
粉色信纸过了胶，上面歪歪斜斜地写了几行字。
最上方，“契约书”三个红色大字尤其明显。
下面，是契约书的内容。
虽然字写得不好，可还是能够看出来内容，大概就是宋滋长大后要嫁给程燃，一辈子陪在程燃身边，下面的署名，是程燃和宋滋的签名。
程燃看得很专注，好一会儿，突然笑了。
这契约书是他小时候骗宋滋签下的，那一年，程燃8岁，宋滋7岁。
多年以后，程燃举着手里的契约书，深情地看着面前穿着洁白婚纱的女孩，笑着说：“看，你终于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了。”
……
四月，终于迎来了夏天，宋滋骑上了她可爱的粉色自行车，乖乖地跟在程燃的车尾，程燃回头，看了眼一脸写意地享受着暖风的小姑娘，原本直线的嘴角浅浅勾起，噙着淡淡笑意。
“小心点儿，别东张西望的。”程燃提醒她。
宋滋看着他，笑着回应：“知道了，你比我爸还唠叨。”
程燃笑笑，没放在心上。
也习惯了。
到了学校门口，两人并肩推着自行车，边走边说着话。
停好车，宋滋转身便想往楼上跑，程燃拉住她的书包把人给拉住，宋滋顿了顿，回头看着身后的人，“怎么了？”
程燃稍微用力，把人给翻了过来，两人面对着面，他抬起手，拾掇了下她竖起来的衣领，动作温柔，一丝不苟。
“多大的人了，衣服都穿不好。”语重心长。
宋滋嬉笑一声，“谢谢。”
“嗯！”程燃拍拍她头顶，扬了扬下巴，“去吧！等会儿考试加油。”
宋滋点点头，“你也是。”
突然，早读课的预备铃打响，宋滋连再见都来不及说，转身便往楼上跑了。程燃站在楼下，看着她急急忙忙的背影，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后才转身往自己教室的方向走。
期中考为期两天，考完试刚好是周末，宋滋睡得日上三竿，起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她穿着睡衣直接下楼，还没有到楼下便听到几个人在交谈的声音，她加快脚步下楼，看见宋父和程父坐在客厅喝茶聊天，她过去打了声招呼便转身往厨房走去，因为从里头飘出来的香味已经让她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脚刚落在门边，她便突然不动了，迟疑了下，收回脚。
里头，宋母和程母站在灶台前一边做菜，一边说着话，程燃站在洗手台前洗着青菜，几个人都背对着门口，谁都没有发现她站在那儿。
宋滋站了大约十几秒，突然身子一闪躲了起来。
转身，一双眼睛泛起了红丝，她咬着下唇，轻手轻脚往楼上跑，就好像没有下过楼似的。
回到房间，她缩回被窝，身体蜷缩成一团。
她知道他很优秀，可是，她从来就没有想过他会离开她的身边，直到刚才听到妈妈和程母谈论的话题，她才从心底里泛起恐惧，害怕他的不在自己的身边。
只是，他为什么都不跟自己有其他学校的学校要免试录取他？
为什么其他人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
他是怕自己生气，所以瞒着她，一直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才告诉她吗？
这样的话，她宁愿他早点告诉他，至少她能有心里准备，能慢慢习惯没有他在身边可以依赖的日子。
想着想着，宋滋莫名觉得委屈。
看来，他对她来说也不是很重要嘛！
哼！她生气了，很生气。
下一秒，小姑娘闷闷不乐地流下了眼泪。
楼下，完全不知道宋滋心理变化的程橪洗完菜找上楼来，他敲了敲门，见里面的人没有回应，以为宋滋还没有醒便轻轻推开房门，往床上一看，鼓起的一个包证明人还在床上。
程燃靠在墙边，看着床上那个鼓起的地方，轻笑着摇摇头。
“猪女孩。”
说完，他走过去坐在床边。
被子里，宋滋已经察觉到有人走进房间，妈妈进来不会这么安静，爸爸在楼下跟程父说话应该也不会上来，所以，宋滋能猜到来人是谁。
她赶紧擦了擦湿润的睫毛，又吸了吸鼻子后准备掀开被子，结果来人比她更快，身上一凉，宋滋回头一看，瞬间对上程燃那双臂同龄人成熟的漆黑的眸子。
只见他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宋滋庆幸自己只流了几滴眼泪，并没有大哭，不然肯定会被他看出来自己哭过。
两人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半天，程燃打破沉默。
他突然勾了勾唇角，问：“你醒了还躲在被子里做什么？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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