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厉承钧不说话的时候真的是非常有压迫感,这样的压迫感在车厢这种狭小的空间中被加倍地放大了。
  厉承钧看他一手在后摸索,像是在找车门的开锁地方,一边摸索一边问自己:“我是不是上错车了?我这就下去。”
  可是还没等楚鸣谦找准地方,那原本跟他隔着两臂距离的人就迅速地靠近了过来,然后按住了他的手。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缩短,楚鸣谦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感到另一人的气息侵入自己的空间,脑子里不由得嗡了一下。
  厉承钧看着他,问道:“你喝酒了?”
  这是厉少辰的生日宴会,他自己本身就不怎么能喝酒,所以宴会里的全部饮料酒精含量都非常低,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厉承钧皱起了眉,伸手探了探他脸上的温度,他是去哪里喝得这么醉的?
  楚鸣谦这时候还没有完全失去清醒,可是警觉度却差了很多。
  厉承钧身上用的香水跟那天晚上是一样的,在后座这个空间里几乎像一张网一样,把他笼罩在其中。
  见他只是呆呆地望着自己不说话,厉承钧又问道:“你是不是完全不能喝酒?”
  这个问题是安全的,楚鸣谦的大脑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于是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厉承钧把他从位置上拉了起来,确保他远离车门,虽说在行驶的过程中车门已经锁死了,他就算去掰也不会掉出去。
  这就解释了很多事,厉承钧想,那天在酒吧,他大概也是误喝了什么。
  他对酒精的反应这样大,而酒吧之所以被称作酒吧,就是因为里面大多数的饮料都是以酒精为主。
  厉承钧刚刚听见管家在安排车子送楚鸣谦回去,便让他带楚鸣谦来自己的车上。
  这一晚上他都没有找到机会跟他接触,想从这个少年身上了解的事情也没有一件清楚的,本想趁这个机会问清楚,可是哪里想到楚鸣谦一上车来就是这样喝得有些懵的状态,在车子行驶的过程中还想着开门下去。
  楚鸣谦在旁无辜地看着他,厉承钧叹了一口气,只能说道:“你没有上错车,是我正好要回去,想顺便送你一程。”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了一瓶水,递给了正看着自己的人。
  楚鸣谦看了看那瓶水,伸手接过,然后就把瓶身贴上了自己的脸,闭着眼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
  厉承钧:“……”
  他给他水是为了让他喝,醒醒酒,不是让他用来降温的。
  楚鸣谦正眯着眼睛,就感到那个给自己低温的物体被人抽走了,不由得再睁开眼睛,就看到厉承钧拧开了瓶盖,接着把水递到了自己面前:“喝。”
  楚鸣谦垂下了眼睛,用两只手接过了水,开始喝了起来。
  厉承钧看着他,他现在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听话得可爱。
  楚鸣谦很快就把瓶子里的水喝完了,捏着空了的瓶子坐在原位,有些茫然地打了个嗝。
  厉承钧看了他片刻,伸手从他手里把瓶子抽走了,楚鸣谦的目光就跟着他的动作转。
  喝完水之后,他感到自己清醒了一些,至少想起了更多事情——比如说面前这个人是他朋友的爸爸,然后他们还上过床,他们之间必须保持距离。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厉承钧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把空了的瓶子扔掉以后,就抬眼看向楚鸣谦,少年看起来像是完全没有想到盯着他看会被抓个正着。
  但是,楚鸣谦也没有移开目光,只是维持着微张着嘴的表情看着厉承钧。
  等到遇上红灯车子停了一下,厉承钧才看到他像是如梦初醒一样别开了脸:“别看我……”
  少年虽然别开了脸,但是却没有坐开,两人之间还是这个距离。
  “为什么?”楚鸣谦听见厉承钧的声音响起,感到两人的距离近得有些过头了。
  他缩了缩脖子,躲远了些,听见厉承钧问道,“只准你盯着我看,不准我看你,这是什么道理?”
  楚鸣谦嘟嘟囔囔地说了两句什么,厉承钧没有听清,只抓住了他最后说的“这不应该”四个字。
  什么不应该?
  什么都不应该,楚鸣谦想。他就不该咽下那口饮料,不该上这辆车。
  碰了酒精,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如果厉承钧一直盯着他的话,说不定又会像上次一样被他催眠……所以说不能看,这是不对的!
  楚鸣谦又往旁边挪了一点,心中升起了大大的禁忌警告——这是不对的,他们是两代人!
  厉承钧看着他在座位上挪动,哪里知道他内心的波涛汹涌,只当他是单纯的紧张,于是说道:“坐过来。”
  喝醉的人形毛毛虫又往车门方向挪了一点。
  厉承钧:“……”
  刚才还觉得喝醉了听话,现在立刻又不听话了。
  他直接伸手,抓住了这个又去掰车门锁的人,一把把人拉了过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缩短,少年跌落在他的胸膛上,然后被钳制着下巴抬起了头跟他对视:“你——”
  厉承钧的脸映入眼中,楚鸣谦感到心脏大力地在胸膛里冲撞起来,节奏越来越激烈,令他喘不上气。
  下一刻,厉承钧就看到他眼睛一闭,干脆地晕了过去。
  “……”
  第18章
  司机稳健地开着车,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握着方向盘,车厢的隔板忽然放下了,老板的声音从后座传来,说道:“去医院。”
  司机愣了一下,不过没有多问,应了一声“是”。
  厉承钧再次按下升降按钮,那隔板又升了回去,后座再重新变成了一个私密的空间。
  他低头,看向靠在怀中的人。
  少年晕过去之后看上去是没有什么问题,就是怎么也叫不醒。
  要是直接送他回去,他家里就只有两个更小的弟弟妹妹,有什么事也不知该怎么办,还是先带去医院检查一下。
  他们几次见面,都这样意外连连,几乎没能够好好说话。
  厉承钧拿出了手机,打了个电话给苏秦:“去一趟楚家,照看一下那两个小孩。”
  “……出了什么事,老板?”本来今天不用加班,也不用跟着去二少的生日宴会,苏秦正在家里一边看剧一边敷面膜,闻言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面膜也掉了下去。
  她一手拿着掉下来的面膜,试探地问手机那头的人,“楚少不是在参加二少生日宴会吗?”
  “对。”老板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他酒精过敏,我送他去医院。”
  ……酒精过敏是吧?
  苏秦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酒精过敏,不是什么更糟糕的情况。
  她随手把手上的面膜扔进了废纸篓里:“楚少的情况不严重吧?需要我去联系医院吗?”
  厉承钧揽着呼吸均匀,只是睡着的人,说道:“不用。”
  苏秦通过他的语气判断了一下问题的程度,觉得大概真的不是什么问题,于是说道:“好的。”
  厉承钧那边一挂断,苏秦就给楚南星发了个短信,问他们现在在哪儿,然后进屋去换衣服。
  上次去了楚家之后,她就顺便跟少女交换了号码,方便交流。
  楚南星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姑娘,应该说,楚家的三个孩子都挺有意思。
  她换好了衣服,楚南星的信息正好回复了过来,回复苏秦他们还在电影城里看《流浪地球》,差不多就要结束了。
  苏秦于是飞快地输入信息,告诉她自己就在附近,正好一起去吃点东西。
  她想着,老板把人送去医院,等折腾到醒来估计都是后半夜的事情了,多留些时间给他们总没错。
  车子开进了医院的停车场,这里是医生们停放车子的地方,其他人并不会来这里。
  车一停下,厉承钧就降下了车窗,对着电梯的方向等着。
  等一会儿,电梯下来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戴着金边眼镜的斯文型美男子辨认了一下车型,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楚鸣谦的情况不严重,厉承钧不想引起关注,就在来的路上直接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同学。他今天正好值班,直接下到停车场来给楚鸣谦检查。
  “这是谁要让我看?”他一来到车前,就用指节在车门上敲了敲,问道,“你弟弟?”
  车里的光线不够,车门又没打开,他只能看到里面是个男孩子,看不清脸。
  “是个小朋友。”厉承钧只是这样说,没有要多做解释的意思。
  “把人挪过来点。”他的老同学戴上了听诊器,一边听楚鸣谦的心跳一边说道,“这么神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小情人呢。”
  见厉承钧没反驳,他移动听诊器的动作顿了顿,还真是?
  听完心跳之后,他又让厉承钧再把人挪过来点,然后拿出了手电筒,准备检查一下楚鸣谦的瞳孔。
  厉承钧让楚鸣谦靠了过来,停车场的灯光照在少年的脸上,让戴着金边眼镜的美男子看了个清楚:“这小朋友成年了没有?”
  “让你检查就检查,怎么这么多废话?”对着自己的老同学,厉承钧要比在其他人面前不加掩饰,看着他扒楚鸣谦眼皮的动作,又拿着手电筒照来照去,只不耐烦地道,“他怎么样?”
  “看起来没什么。”他的老同学直起身来,顺手把手电筒关了放回口袋里,“没有过敏症状,喝的酒应该不多吧,等他自己醒来就好了。”
  厉承钧闻言,看向这沉睡着、仿佛对外界一无所知的人,伸手拂开了少年的刘海,所以他是怎么晕过去的?
  “来。”站在车边的人说道,“保险起见,让我再搭一搭脉。”
  “既然要诊脉,那刚刚搞那些做什么?”厉承钧看他一眼,把楚鸣谦的右手给了他。
  “把他扶起来点。”美男子说,“这不是没看出什么问题,又没有别的工具,所以就只能靠我的家学了。”
  厉承钧会来找他,也是因为他家学渊源,从年少时开始就跟着祖父看诊,只不过后来学了临床医学,当了西医。
  美男子搭上楚鸣谦的手腕,微侧着头诊断着。
  一开始他脸上的表情是正常的,可是诊着诊着就皱起了眉,然后困惑地看向了厉承钧怀里的人。
  “怎么了?”厉承钧眉间一蹙,看到站在外面的人一脸困惑地道:“这是男孩子吧?”
  厉承钧:“……”
  美男子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嫌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他沉吟了片刻,对厉承钧说:“再换只手过来。”
  厉承钧于是又把楚鸣谦的另一只手放到了车窗上让他搭,从头到尾,楚鸣谦都闭着眼乖乖地靠在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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