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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

  这个人的脚步声很笨拙,但并不沉重,只是似乎太过疲倦,显得很慢,有点强弩之末的意思——
  朱成钧把箭丢下,支着一条腿在坑里站了起来。
  上面那个人似乎听到点动静,但不知道从何而来,迟疑地停住了。
  朱成钧静静站着,他没出声,即使他已经听出了这个脚步声是谁。
  他当然听得出来。
  如果对一个人足够熟悉,不要说她的脚步声,就是她的呼吸声都能听得出来。
  这一刻令他非常愉悦,想象着她在上面警惕张望的模样,因此犯上再多的蠢都完全值得。
  “展见星。”感觉到她挪步要动,怕她直接摔下来,朱成钧终于出了声,“我在这里。”
  ……
  展见星原地转了一圈,终于搞清楚了惊她一跳的声音是打哪冒出来的,她走了几步,腿一弯想往下蹲——太累了,直接跪到了地上,她也顾不上,胡乱扒开乱枝往里张望:“九爷?!”
  朱成钧仰着脸:“嗯。”
  “你不小心摔进去了?我我拉你上来!”展见星大喜,语无伦次地道,一边向他伸手。
  朱成钧也伸了手,却道:“不,你下来。”
  展见星以为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谁知手跟他碰上,传来一股力道,她累得筋骨都是软的,说是要拉他上来,其实哪里还有什么力气,枝叶扑簌一阵响,她居然真的叫他拉了下去,摔到他怀里。
  展见星:“……”
  痛是不大痛的,她就是摔懵了,一时居然没想起来挣扎。
  朱成钧摸摸她的脸,低声道:“你一个人来找我?”
  “没……”展见星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他的举动轻薄非常,忙要挣开站直,“我带了十来个衙役——”
  朱成钧拧了下眉:“别动,我脚疼。”
  展见星僵住:“怎么了?”
  “被一个抓野兽的夹子夹了。”朱成钧靠在她身上,把脚伸给她看。
  他靴子上有一个被夹瘪的印子,展见星抽了口气:“伤得怎么样?”
  “不知道。”
  “你什么时候摔下来的?怎么都不看一看?”展见星急得责备他,扶着他,“你坐下,把鞋脱了。”
  朱成钧就听她的话在坑里坐下,仍旧挨着她,自己慢腾腾伸手去脱靴子。
  满是泥浆的靴子才一脱,里面的袜子就透出了血色来。
  他觉得伤得不重,因为骨头没事,但被那么一夹,皮肉怎么可能也安然无恙,待袜子一除,那一道夹痕高高肿起,过去这些时候,本已结起了血痂,与袜子黏到了一起,脱袜时一揭,血痂破开,重又缓慢地往外渗血。
  展见星都不忍看,手足无措地问他:“是不是很疼?”
  问完了又觉得是废话,怎么可能不疼。
  朱成钧把头靠着她的肩膀,低低的声音响在她耳畔:“嗯。”
  他高大的身形几乎是把她包裹着了,手揽着她的肩,半边胸膛密密地挨着她的后背,占有之意表露无疑。
  展见星没怎么觉出来,她发现朱成钧受伤以后就完全没有往别的方向想了,只以为他是难受的,要靠她支撑才可以,她哄小孩一样拍拍他耷在自己身前的手臂:“没事,别怕,我叫衙役来拉我们上去——你手怎么了?”
  她又发现了朱成钧掌心的血痕。
  “没事。”朱成钧先道,然后又改口,“这个不重,只有一点疼。”
  天色更阴沉了一点,坑里比外面更暗,展见星把他的手往眼前举了举,想看清楚是不是真的伤得不重,朱成钧由她看,等她看明白松了口气,要开口说话:“怎么划的这么一道——嗯?”
  朱成钧的手掌从她手里脱开,继续上移,轻轻捂住了她的眼睛。
  展见星想去扳开,想到他带着伤,动作就不由缓了缓,只不安地在他掌心里眨了下眼:“九——”
  她剩下的字眼都被朱成钧堵了回去。
  他跟她并排坐在坑底,另一只手往下滑扣住了她的腰,将她向自己扭转过来,另一只手仍旧盖在她的眼睛上,低了头亲她。
  他的动作很轻缓,也不甚坚持,只是她一挣扎,他就道:“我疼。”
  “那上去找大夫——”
  “全身都疼。”
  “你该敷药——”
  “我在敷了。”朱成钧在间隙里道,“你让我亲一会儿,就不疼了。”
  “你——”
  “嗯,我。”
  过一会儿,他拧一下她的腰:“你把嘴巴张开。”
  展见星当然不肯。
  朱成钧也不勉强她,就这么亲,灼热的呼吸跟她交缠到一起,亲到最后,展见星挨不住,张嘴喘了口气,他就势把舌头伸进去。
  展见星这下不能忍了,不敢碰他的脚,也不敢动他的手,学着用力去拧他的腰,把朱成钧拧得笑了一声——他有点怕痒。
  这口气一泄,展见星终于才把他推开了。
  幸亏天色晦暗,不然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过好一会儿,她勉强说出来一句:“别闹了,赶紧上去吧。”
  朱成钧摊着手脚,眯着眼,声音慵懒地拖着:“上去做什么?这里很好啊。”
  展见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娇花·九
  我又晚啦,但是今天比较甜,就不辣么心虚~
  第102章
  在展见星冷漠的注视之下, 朱成钧终于补了一句:“天快黑了,这里安全。”
  展见星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了正经事上,她声音也下意识压低了:“这里还有什么人在?我们进山时一路都很安静, 但看见不少泥泞的脚印,草叶也有些伏倒了——”
  这种混乱与在暮色里静卧的青山很不相称, 令人心生警觉。
  朱成钧伸手往身边摸了摸, 摸到那支箭, 递给她:“有人追杀我, 我先前听见他们说话, 往山里面去了,一时半会儿还没死心。”
  展见星的手腕触碰到冰凉的箭尖,心下不由一颤。
  她猜到朱成钧掌心的伤痕是怎么来的了,这一箭倘若是射在他的身上——
  她不敢想下去。
  “山里还这么危险,我带的人不多, ”片刻之后,她努力定下神来,要站起来, “九爷,你在这里躲着,我出去告知他们一声。”
  许多衙役之前跟她来过一趟救援, 都累得不轻,如今重返, 仓促之间她召集不了多少人,但明知人手不足, 她也不能再耽搁下去,只能先赶来。
  要凭这仅有的十来个衙役和携有弓箭的对手斗是不可能的事,必须避开。
  朱成钧拉了她一把:“不用,我不出去,他们就是安全的。”
  那些人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冲他而来,现在他藏匿住了身形,那些人既找不到他,就没必要对衙役下手,白白把局面搞大。
  展见星明白过来:“——那我们就躲在这里,等他们先走?”
  “嗯。”朱成钧道,“如果不确定他们的动静,就天亮再走。”
  这几句话的工夫,天色已经全黑了,夜幕降临下来,这时候在坑里呆着确实更为安全,连野兽也不必害怕,出去了才是敌暗我明,做了活靶子。
  雨停了有一阵子,头顶上仍不时有滴答声,那是树叶上承蕴着的雨水,被晚风拂过,满溢了下来。
  除此外,山林间不时回荡着几声叫喊,多数是才进山的衙役们的声音,偶尔也有一两声仪卫们的,大约追兵遁入深山以后,仪卫们发现暂时安全,终于想起该寻找主子来了。
  朱成钧一概不去应声。
  渐渐地,那些叫喊声都歇了下去——就算没有追兵们的威胁,晚上在山里乱走乱喊,本身就是件危险的事。
  只余水珠的滴答声不时响着,展见星靠在坑壁上,被这动静催得上下眼皮直打架,这两三天连着出事,她几乎没怎么睡,终于找到了朱成钧,她一颗心整个放了下来,虽然眼前还面临着许多问题,她一时也困得实在没精神去追究了。
  朱成钧发现了,把她往自己身边挪一下:“你靠着我睡。”
  但展见星被他一动,又清醒了点,揉了下额角道:“九爷,你的脚不能就这么晾着,要包扎一下。”
  她往自己身上找寻,但出来得太急了,她什么也没带,倒不是她对这个形势毫无准备,她想过朱成钧为人所诱可能遭劫,但打算找到他以后就直接前往汤山村村民所在的隔壁村子,那里大夫和药都有,没想到,会需要在山里过一夜。
  朱成钧不在乎:“没事。”
  “怎么就没事了。”展见星忍不住埋怨他一下,“一个陌路人的话,你怎么就那么容易信了?若不理他,也不会受这个罪。”
  “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展见星说不出话来了,过一会儿,她闷闷道,“你转过去。”
  朱成钧顺着她推过来的力道半背了身去:“做什么?”
  展见星没回答,她把衣襟掀起来一些,伸手进去撕自己的中衣。
  朱成钧那血糊糊的袜子肯定不能再穿了,她没药,至少先找块干净的布把他的伤脚包起来,这里到处都是烂泥,弄伤口里去就糟了。
  撕了一阵,她手腕都酸了,没撕下来。
  “……”
  也不知道是她力气太小还是这布太结实了。
  朱成钧看不到,但是坑洞深而不大,他虽是背了身,仍是有一点挨着展见星,慢慢由她的动静察觉出她在干什么了,顿时干涩地咽了一下口水。
  他没想,什么也没想,他脚还疼呢——
  “九爷。”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朱成钧差点跳起来。
  展见星惊得把他扯住:“你的脚!别乱动。”
  朱成钧还神游着:“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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