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节
那团执念消停了一瞬，然后，更凶狠的作祟。
南泽听到一声低不可闻的闷哼，循声看去，就见他的委托人脸色煞白，满头冷汗。
“你怎么了？”南泽立刻站起身，走到凌音身畔查看。
凌音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冲他摇头。
类似的情况，南泽之前和凌音初次面对面时就碰上过，他很清楚他的这个委托人的倔强脾性。
“那，你要是有什么需要，跟我说。”
凌音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好。”
南泽仍是担忧的看了凌音一会儿，这才返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这一次的疼痛时间比上一次长了不少，凌音缓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吐出一口胸腔浊气，凌音靠躺在椅背上虚弱的牵了牵嘴角。
对于原主，因为自己现在用着对方的身体，凌音对她一直抱着同情与纵容的心态。
毕竟对方一颗真心喂了狗！
然而现在被原主的执念连番折腾，且很明显还有后续，凌音的耐心再好也多少生出了几分怨怼。
说穿了，凌音的灵魂进驻原主的身体，这是完完全全的阴差阳错，与原主本人的意志毫无关联。
这也就是说，凌音和原主之间实际上并无恩情与报恩的因果。
凌音替身体的原主人了却生平心愿，这是情分；而她如果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也是无可厚非，轮不到任何人的指摘。
磨着后槽牙，凌音嘴角的笑意微冷。
来吧，看谁熬得过谁！
她是受过难，过过苦日子的人，论起对疼痛的耐受力，凌音自认还是有那么点信心的。
此后，不平静的度过了两天。
‘空中监狱’特派给他们的驾驶员表示，他们即将抵达泰尔星星港。
凌音还没来得及高兴，一股源自她右后方的欲言又止令她不由绷起了神经。
如果可以，南泽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向他的委托人传达这些扫兴的消息。
无奈他是执法部官方授意的辩护人，他不可以任性妄为。
清了清嗓子，南泽踟蹰着开口唤道：“凌小姐。”
早有所觉的凌音扭过头，一脸冷淡，“又要求见我？”
类似的从南泽口中转达的消息，凌音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已经听了不下三回。
当然，凌音的头也炸裂疼了不下三回……
凌音质问过南泽，“你不是说莫雅已经被拘押了吗？她一个囚犯还能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要求？”
面对凌音的冷言质问，南泽一脸抱歉的解释道：“出于人本主义关怀，囚犯可以在服刑前提一些合理的要求，比如会见自己的亲人。另外，莫雅暂时还未被判刑，由于之前的案情复核主要针对的是凌小姐你，而将你从案情中剔出来后，莫雅的一些犯案细节实际上还在调查中……”
大概也意识到了办案效率的问题，南泽苦哈哈的补充道：“毕竟才复核出了一批冤假错案，执法部各科室现在都以谨慎为主。”
徜徉的思绪一收，凌音只听南泽道：“这次比较麻烦。”
南泽抿了抿唇，看向凌音的双眼中隐含着同情，“你必须去一趟γ6狱星。”
凌音费解，“为什么？”
“是这样，物证科一直没有找到那个令受害人意外身亡的器物，”饶是南泽一个专业的法务人员，见惯了各式各样人品低劣的囚徒，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起了那位妹妹的自私以及无所不用其极，“你妹、莫雅也一直不肯配合说出，然后她现在忽然告诉听证员说……”
“我知道？”不等南泽把话说完，凌音扶着额角接口道。
“嗯。”南泽无奈应声，“她说是你藏起来了，所以只有你知道那个器物在哪里。”
凌音被气笑了，忍着头疼直接道：“我不知道。”
南泽摇着头道：“这事麻烦就麻烦在这里，不管你知道还是不知道，出于谨慎起见，你都得亲自、当面去和听证员说明。”
听到南泽刻意加重语气的‘亲自’‘当面’字眼，凌音本就煞白难看的脸色添上一层阴沉。
“所以也就容不得我说去还是不去了，是么？”凌音倒抽着凉气，阴瘆瘆道，“既然她机关算尽了都要见我一面，那我就去见她一面，会一会我的这个好妹妹。”
凌音心想：终究她不是那个会对着狼心狗肺的妹妹掏心掏肺的傻姐姐，就算见了面，对方的算计也绝无可能得逞。
由此，即将抵达泰尔星的标识有执法部徽章的公共飞行器不得不调转方向，飞往γ6狱星。
这很不幸，但之于凌音它又有着幸运的一面，譬如这一次她的头痛很快就消停了下来，譬如她与其忍着熬着，倒还不如借着这个机会，想办法将自己脑子里的这股原主的执念彻底消除……
第127章
γ6狱星星港
走下飞行器， 凌音一路跟着南泽前行。
这是凌音来到这个世界以来，除却荒星， 近距离接触到的第一颗人类居住星。
虽然很不幸的， 它是一颗狱星。
一边走， 凌音一边四下环顾。
看不到一点绿意， 满目具是深姜黄色的土地与铅灰色纯金属质地的墙皮，整颗星球给人的感觉，了无生机， 肃杀中透着森冷的不近人情。
视野中， 一栋突兀的、占地面积极广的螺形建筑林立在周边一众低矮、方正的‘盒子屋’当中。
那是凌音此行的目的地，星盟γ6号监狱。
来到监狱门口，凌音学着南泽的样子，微展双臂，接受门卫机器人的临检。
凌音心情不佳， 但是对于面前有着一颗圆圆脑袋的门卫机器人，还是不免新奇的多看了两眼。
检查完毕， 凌音在南泽的带领下踏入γ6号监狱。
一个身穿规整制服的年轻男人在他们走到一条金属走道时迎了上来。
“南泽，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希尔。”
来人和南泽熟络的打招呼， 转向凌音时， 这个名叫希尔的男人脸上的笑容变得公式化，淡淡的不失礼貌， 冲凌音客气颔首致意。
南泽替两人介绍。
“这位就是为的委托人， 凌音凌小姐。”
“凌小姐， 这位就是你接下来的听证官，希尔。”
凌音也冲希尔点了点头。
两位法务员明显相识，且从他们随意的交谈方式不难看出，两人平日里的关系应是相当不错。
这条走道不长，伴着两位年轻的法务员的寒暄声，很快便走到了尽头。
走道的尽头列着一排厢式电梯，南泽在电梯口驻足，道：“我就不上去了。”
希尔瞥一眼凌音，笑道：“你这个充满正义感的辩护人确实应该避嫌。”
电梯门在这时划开，希尔比了个请的手势，凌音抬脚迈进金属轿厢。
站在电梯口的年轻辩护人像是有些忧心的给自己的委托人打着预防针，“凌小姐你放心，只是普通问话，你如实回答就好，不会有事的。”
凌音淡淡应声，“我知道了，谢谢。”
电梯门随之闭合，电梯的快速上升引发的失重感让凌音略感不适。
“南泽这家伙还是老样子，正义感爆棚。”
忽听身旁的希尔如是感慨。
凌音没有接茬，轿厢内一时陷入沉寂。
“凌小姐的直播我看了，总觉得你在直播中的表现和我看到的资料所述相差甚远。书面资料中的凌小姐是个身世凄惨柔柔弱弱的孤女，而直播中的凌小姐却可以是一个身手矫健的屠夫、冷静的队伍领头人。”这么说着，希尔扭头审视着凌音。
凌音清清冷冷的哼笑一声，毫无惧色的迎上听证官的审视。
淡色的唇瓣轻启，她道：“南泽先生的个性很契合他的职业，来到这里之前他告诉我，对于那些与案情无关的言辞，我有权保持沉默。另外，我想希尔先生应该没有过生死一线的经历，所以你可能不清楚绝地求生会给一个人带来的转变。”
长于辞令的听证官摸了摸鼻子，竟是难得的有些语塞。
他并没有想要用言辞为难凌音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好奇一个人的改变竟会如此之大……不过，对方说得也没错，任谁经历一场那样的生与死的历练，大概都能完成脱胎换骨的变化。
电梯在设定的楼层停下，凌音缀在听证官的身后步出轿厢。
询问室门口，希尔在开启感应门前，冲凌音道：“希望凌小姐在待会儿的讯问过程中能尽量配合我的工作。”
凌音简洁道：“自然。”
和‘空中监狱’的询问室风格摆设相同的房间里，凌音与坐在她对面的听证官一问一答，气氛松弛。
当然，这个松弛的前提是你得忽略掉凌音不时蹙起的眉头以及揉按太阳穴的动作，还有她越来越白的脸色。
“凌小姐，容我再向你确认一遍，你确实不知道凶器被藏在哪里是吗？”工作状态的希尔，一脸肃穆的问。
“是，我不知道。”凌音强忍着头疼肯定道。
“好的，凌小姐，请你在这里稍等一下……”希尔说着从自己的位子上起身，顿了顿，他终究还是多嘴问了一句，“凌小姐，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凌音抬起眼睫，双眸中有强忍痛意泛出的血丝，她不答反问：“问话结束了是吗？”
“对。”希尔道，“不过你还需要做一个确认签字。”
凌音颔首。
希尔看了一眼腕上的身份识别器，匆匆出了询问室。
不多时，感应门再次划开，希尔大步走进来，将一块记事板放到凌音面前。
“你看一下上面的询问对答内容，没有问题的话，在这里签上你的数字签名。”希尔点着记事板的右下角，对凌音说明道。
凌音揩去额头上的冷汗，剧烈的头痛让她难以集中精神，但是她依然一个字一个字的把记事板上显示的内容都看了一遍。
签下数字签名，凌音将记事板递还给希尔，并迎上对方的一脸欲言又止。
凌音轻吁一口气，“她要求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