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阅人无数
裴寂神色淡淡地听着，面上倒是没什么异样之色。
她的计划同他猜测的丝毫不差，不然他也不会单凭阿绫姑娘的一个眼神就按兵不动了。
其实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明若不够谨慎，但凡找一个生面孔混进鱼水欢，也不至于被念安反击。
不过明若毕竟追随国师多年，她行事如何，国师应该很清楚才是，这件事的内情，他未必看不出来。
“那国师又是什么反应？”
“他？”
沈念安拧眉想起她和阿绫离开书房时，他那记讳莫如深的眼神，总觉得怪怪的。
“他让人把明若送到了浣衣房，从今往后再不准她踏进国师殿半步，至于穆念念，他倒是让手下把她送出宫了，不过我估摸着她也是凶多吉少。”
至于他最后的反应，她也不知该怎么跟裴寂形容，像是看穿她的把戏了，又像没有，不然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呢？
裴寂见她突然止住话锋，显然也猜到了她没把话说全。
不过只要她平安无事便是好的，至于国师那儿究竟怎么想，就随他去吧。
再说穆念念那厢，随韩锡离开王庭后，两人便朝她之前下榻的客栈慢慢走去。
只是韩锡抄了近道，似乎是有心想避开人多的地方，走的都是十分僻静的小巷子。
穆念念见韩锡带她走的路越来越偏僻，心里不禁有些犯怵，只得出声叫住他。
“行了，韩大哥，你送我到这儿就可以了，我知道回客栈的路，就不劳烦你相送了，我自己回去便可。”
韩锡却冷声道：“你知道回去的路，那你可知大人让我送你出宫的真正用意？”
穆念念闻言，只觉他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对味儿，莫名让她觉得紧张。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转述你一声，大人的真正用意，是让你再也回不去！”
韩锡沉声说着，右手随之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
穆念念还没反应过来，心口已然中刀，那刀插得如此之深，近乎连刀柄都要插进去了，可见韩锡有多想要了她的命。
但她绝不相信这会是大人的命令，大人明明已经、已经放过她了呀……
“你、你……”
韩锡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穆姑娘，到了阴曹地府记得向阎王爷认罪，下辈子投个好胎，千万别再爱上你不该爱的人了，大人对明若都尚且不留一丝情面，更何况是你！”
穆念念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轻轻嚅动着唇瓣想说些什么，可心口的剧痛却让她喘不上气来，呼吸也越来越艰难，她只得用力抓住韩锡的衣领，不甘而又愤怒地盯着他的脸。
韩锡很清楚她想说什么，但大人要她死，谁都保不住她。
“穆姑娘，大人从来都不是你能喜欢的人，你以为明若陪在大人身边这些年就没有努力过吗？但是连她都得不到的东西，你凭什么以为自己就能得到？好好去吧，记住我的话，下辈子，千万别再遇见大人了！”
最后两句话，穆念念已经听不清楚了。
她无力地躺在地上艰难喘气，可出口的气息却越来越虚弱。
韩锡像看草芥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随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这巷子如此偏僻，没有人会来救她了。
穆念念不知道自己这到底算什么，倥偬一生，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人，甚至不惜为他付出那么大的牺牲，可到头来却是徒劳无功，甚至被那人夺去了性命。
呵，她可真是愚不可及。
早知今日，她当初就不该来燕大都求学，如果还待在水泉镇上，她或许就不会遇见他了，更不会为了他而出卖父亲和努达。
终究是一片痴心错付，最终害人又害己……
穆念念躺在地上连声苦笑，于无尽的心酸悲痛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撇下沈念安独自跑走的阿绫已经回到了鱼水欢。
朔玉听见脚步声，忙迎出来。
“小堂主没事了？”
阿绫抿唇点头，像没看见他似的垂头丧气地走进房内。
朔玉只觉奇怪，拧着眉跟上去。
“阿绫，小堂主既然没事儿了，你怎么还哭丧着一张脸？”
阿绫被他吵得心里烦躁，不由得发了火。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既然这么好奇，你干嘛不亲自去问她，在这儿啰哩啰嗦的问这么多有什么用，没看见我现在很烦吗！”
朔玉还是头一次见她发火，这么重的语气，倒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似的。
虽然阿绫说话有些不中听，但她这时候正在气头上，他自然不能出去，免得她做出什么傻事儿来。
思及此，朔玉微微淡笑着坐下来，浑然不在意她的怒骂。
“阿绫，我虽不知道你这会儿到底在气什么，不过小堂主既然把你托付给我了，我就有责任照顾好你，你心里有事儿不想说，我也不会逼问你，不过你不能赶我出去，万一你想不开一心寻死，到时候我怎么向小堂主交待？”
阿绫闻言，吸着小鼻子冷哼道：“我自己的命，是死是活都有我做主，你用不着向任何人交待，尤其是小堂主！”
朔玉听罢，眉峰一挑，终于觉出问题在哪儿了。
“怎么，和小堂主吵架了？”
阿绫撇着嘴不想说，眼圈却慢慢泛红了。
朔玉见她这样，便知自己猜对了，眉峰一时拧得更深。
奇了，这丫头不是最喜欢小堂主的吗，有朝一日居然也会和小堂主吵架？
“阿绫，你别这样，瞧着怪让哥哥心疼的，来来来，你仔细同我说说小堂主怎么招惹你了，下次再见到他，哥哥一定帮你讨个公道。”
阿绫无力地转过头，一看见他，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亲大哥。
若是大哥还在世，必定也会说出一样的话。
想到这儿，她突然就忍不住心里的委屈，呜呜咽咽地小声抽泣起来。
“朔玉哥哥，你知道吗，小堂主她、她是个女人……”
朔玉闻言一怔，眉眼虽然触动了一下，但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阿绫却看出了另一层意思。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
朔玉摇头淡笑。
“也不算是，我这些年阅人无数，又是做这等买卖的，见过的姑娘比你吃过的饭都多，打从你和小堂主来大都城当天，我就觉出不对劲了，你跟了小堂主这么久，难道就一直没闻出她身上自带一股淡淡的香味儿？”